少爷也真够没天良的,把这种烂差丢给自己,随便派个没用处的小仆盯着也行呐,不过是要繁花酒楼对面的小铺子呐,何苦要他天天盯、时时看啊!
说来少爷也真诈,这样不入流的手段也敢使,软的不成只得来硬的。哎哎哎这对面无辜卷进来的闲杂人等,还真是倒霉透顶呀!
春生瞧着对街,几个彪形大汉站在铺子前头,生意本就不怎热闹的小店,这下子更是门可罗雀。只见里头的老板哭丧着脸,拿这几尊恶面神没辙。
唉,几日前他就奉少爷的命,端着白花花的银两要买下对面几个小铺子,哪知几间店主硬脾气、死都不肯卖,说是祖业不敢随意贱卖,欺了祖宗的脸面。
春生真想大笑,咱凤家出的价,可是远远超过这几间烂铺子的价码哩。再说明白些,不就是见有利可图,狮子大开口罢了,少拿那些满嘴道义伦理,诓他年轻没见识,呸!
他还在想,要怎样才能够下重药让几个小店主低头认输,没想到几番思索打量不成,倒是让他见到出外采买的洛明明经过,便抛下几枚铜钱跟随上去了。
“明明姑娘!”春生脚程快,还俐落地接过她手里的大包小包。“买菜呀。”
见到春生,洛明明倒是有点意外。“你怎么在这儿,凤怀沙呢?”他俩一向形影不离,这会儿怎没见到。
“少爷到洛阳去了,人还没回来。”
“他不是手伤刚好,还放不下生意吗?那你是提早回来京城?”
“不,小的在这里还有差事要办,没有与少爷随行。”春生借故有些抱怨了。“明明姑娘真是没把我家少爷放进心底去,他离家好多天了,现在才问他的人。”
“凤老夫人最近身子欠安,我忙着替她老人家食补,勤跑医堂讨教大夫,你就别怪我了。”
“春生岂敢,只不过是提醒明明姑娘呗,别忘了我家少爷的情深义重……”他顿了一会儿。“小的不敢随意打探,只是听到一点风声,有些关心。明明姑娘跟洛老板吵架啦?”
“唉。”洛明明叹口气,娇俏的脸蛋少了光彩。
“很僵吗?”
“只是小事罢了,没怎碍事儿。”
“少爷对小的交代,这阵子他出门在外,要小的多花点心思伺候明明姑娘。”
“对我倒可不必了,还是多费点心思照顾凤怀沙,前阵子他被那群恶匪打得伤重,躺了好一阵子,你怎不多劝他再静养,竟然他要去洛阳就让他去了?”洛明明有点气,这种事也没人告诉她,而且还是在他走了这么久,自己才知道。
“要不,小的捎封信,请少爷保重身体,那明明姑娘有没有要特别带话给少爷的?”春生偷笑,这就是关心吗?人总是在快要失去时,才明白珍惜的道理啊。“想必少爷会很开心。”
“话倒没有,还不是只能嘱咐他别拣菜挑嘴的,但他也绝对不会听进耳里。”洛明明自袖口拿了一袋红锦囊。“这袋参片,替我带给凤怀沙。”
这就叫做舞莺歌凤,情意绵绵吗?春生喜孜孜地收下,少爷的心意总算没有白费啦。只待除掉那对碍事儿的赵氏父子,就能顺利抱得美人归了。
两人走在回凤府的路上,远远就来了一顶软轿,轿子停在洛明明眼前,布帘一掀,原来是繁花酒楼的少爷。
“赵公子。”洛明明的脸色有点不自在,没想到会狭路相逢。“真巧,和明明姑娘真是有缘。”赵彦温文有礼,可惜就是太过娇情。春生一听,差点儿没给吐出来,这种嗯死人的假话,听多了心情还真坏。“明明姑娘要去哪儿,不如让赵某送你一程。”
“不劳烦赵公子,我还有几样东西要采买,先走一步了。”洛明明对春生使个眼色,两人齐齐迈开步子,可她却被赵彦一把抓住。“赵公子,请自重。”
春生见状,恨不得扑上前去咬断那只唐突的贼手,要是让少爷看见了,回头定是找人砍断去,哼!
“明明姑娘勿大惊小怪,赵某不过是有些话想要对姑娘说。”她的慌张,赵彦不怎在意,说穿了也是不在乎她的心,要的只是她的人。
“我和你无话可说,有什么事只管找我爹去。”洛明明企图抽回手,怎奈她力小敌不过对方,拖拉半天还让人给捉在掌心底。
“我们非得这样不可吗?”赵彦微愠,脸色狰狞。
“我洛明明还没踏进你们赵家的门,别在我面前摆这种架子!”她手一抽,甩开他的钳制。
她难道还不窝囊吗?被自家亲爹给赌到赔给人家,还冀望她有怎样的好脸色,她死皮赖脸的活下去,不晓得是鼓足多少勇气才办到的。
“你别不可理喻!”“你看不惯,就退洛家的婚!反正我洛明明就是这副模样,若觉得难登你赵家的厅堂,那就请赵公子另觅良缘。”
“明明,你说这什么话,我听说你和岳父大人斗气,闹得很不开心。”
“我们八字还没有一撇,少叫得亲热。”洛明明尖锐地反问。“押了酒楼地契还附送一个我,还真是嫁女儿又送嫁妆,一举数得!”可她比那酒楼还不值钱,根本就是押来充数的。
“你晓得我对你一往情深!”
春生差点就要说个“屁”字,他老大爷说谎还真是脸不红气不喘。
“哼,但可没咱少爷真心实意,要不就让明明姑娘嫁过去,不附送露明酒楼当嫁妆,赵公子说怎样?”他呸!看多了这种小人的嘴脸。
赵彦听春生这么说道,气得脸色发白。“你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这狗畜生来说话吗?”
“你嘴巴干净些,若是行得端、坐得正,就不怕别人说嘴去。赵彦,还是你心里有鬼?”洛明明冷笑,重重给赵彦一击。“若没其他要紧事,明明先行了。”
临走前,春生还呸赵彦一声,嚣嚣张张地跟上去了。
“我说明明姑娘……”尾随在后的春生没见到她的脸色白得似雪,喊了好几声洛明明都不理,并肩一瞧,才晓得她已经泪流满面。“您别哭啊!”
“春生,我真是丢脸。”
“明明姑娘说这是什么话啊,是赵彦不要脸吧,千您什么事呀。”
“这种事,我哪里敢让凤怀沙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要不是今日撞上了,洛明明绝对到死也不会说出。
“这事您更应该跟少爷说!”春生安慰着她。“家里是不可能给您依靠了,可是少爷定是能够的。别老想着丢脸不丢脸的,又不是您败掉酒楼的,怕什么?”
“我只想给我爹爹留点老脸面,毕竟他是我亲爹。”洛明明哭得有些狼狈,一想到就心酸。“我总想,他老再怎样也不会亏待我的。”
“洛老板要选,也选个称头一点的人做贤婿,赵家了不起是京城第一酒楼,不过咱凤家在江南一带还有生意买卖咧,凤家商号可是远近驰名。离开了天子脚下,他赵氏的繁花酒楼还有人买帐吗,俺呸!”
春生说得激动,可洛明明还是只顾着哭,想必是受尽委屈,平日压抑的情绪都溃堤了。
“明明姑娘,就交给少爷吧,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会去的!前阵子少爷不是将您从那批恶匪手上解救出来吗?就相信他一回吧。”
洛明明颔首,却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她多想要此刻就能看到他,或许他还会说上几句言不及义的话来逗逗她、闹闹她,说不准心底也就没那样沉了。
呃,这是少爷从哪里请来的恶汉?是不是自从上回被匪类给绑走后,面临生死交关之际后的他,有感而发觉得生命诚可贵,才特别请来的“护命符”?
“春生,你觉得怎样?不错吧。”凤府大宅里,凤怀沙方从洛阳风尘仆仆地赶回,后头还跟了一票陌生的面孔,约莫五、六个都是春生没见过的人。
“是,真的颇有威严,想必吓阻恶徒绝对不成问题。”这几个凶神恶煞跟在少爷后边儿,连大刀都不必佩了。
他们个个模样狠劲,神色严肃凛然,尤其是那个为首站在少爷身旁的壮汉,活脱脱就是个钟馗像,可怕得能够放在凤府的门口驱魔辟邪斩妖魔了!
“哈,什么吓阻,这可是我从洛阳高价聘来的帮手呢。”
“少爷,那票匪类已经被小的带去的官差大哥一网打尽,您不必再忧心仲仲,再说您身后早就有小的了,多几个这样的……高手,实在有些不太妥。”春生说得很委婉。
若是做护院的,他必定不会有第二句话反驳。可是若说要尾随在后,春生一点儿也不愿与他们并肩而行,这感觉宛如芒刺在背啊。
“你想哪去了?不都说他们是特别聘来的帮手。”凤怀沙喝口茶,脸色也不见疲态。“差你交办的事,做得如何?”
“少爷离开的这半个月,小的早打点妥了,几个旧铺子的店主愿意卖给凤府,价钱还比您当初提出的少些,大伙都心甘情愿呢。足以见得是少爷平日做人成功,才能得此好福报。”春生说起假话也是脸不红气不喘,既然软的不成、就代表他们爱吃硬的,那就彻底硬到他们喊不敢的地步。
至于如何成功,那也就不在此说明了,反正少爷开心,他春生也就高兴了。
“小的请人拆了旧铺子,还整了整空地,就待少爷回来发落了。”
“你这小子,真是贴心!决定了,到时那间酒楼的大掌柜就你来做,他们这几个听你的话干差事儿。”
春生膛大眼,惊呆半晌,这什么意思?“少爷……一般酒楼不需要这么多……高手。”他用字相当小心,已经看到少爷身旁那个钟馗脸,狠狠地扭起眉来眯自己一眼了。
“他姓钟,单名一奎字,后头都是他底下的兄弟。”凤怀沙压根儿没看到春生惊恐的神态。
“还真的叫钟馗咧,我的娘啊,没见过这么名实相副的人。”春生碎碎念着,早就吓出一身冷汗。
“钟奎是我从洛阳聘来日后掌楼子的大庖。”
春生噗嗤一声,脸都绿了。“大庖?”敢情少爷真的要把他们俩放在一块!
“不是楼子里的打手?”钟奎杀来一眼,目光冶冽得像把磨利的屠刀。“这位小哥有意见?”
那话声,比他家少爷发起脾气来还冷硬个几分呀!春生不禁暗想,到时他哪里管得动这票凶神恶煞啊?
“少爷,您若欠个大庖,找明明姑娘不是更省事?”
“她不见得肯帮我,而且就算她帮我好了,跟她爹又该怎么交代?繁花酒楼更是不会放过她的,到对三天两头有人上楼子里闹,还能做什么生意?”
“说得也是,少爷英明。”春生叹口气,那也犯不着请这面目狰拧的大汉来掌厨啊。
“洛明明呢,我回来还没看到她人呢。你上次捎信说她与洛祥闹开了?”因为这件事让凤怀沙更加开心,更欢喜的是她那袋参片,他可是片刻不离身,当成护身符放着呢。
“是啊,现在明明姑娘也不太爱回酒楼,上次小的陪她去采买,三过酒楼也不入呢。”比那个治水的大禹还要绝情,连瞧一眼都没有呢。不过春生在想,一定是当初和赵家公子狭路相逢有关。
凤怀沙眉一挑,春生当初捎来的那封信也有清楚的交代,因此他的手脚更是加快,高价聘来这票在洛阳城内,甚至江南一带都颇有名气的庖丁,足以打下赵氏父子的繁花酒楼。
既然当初他们诈露明酒楼的赌,凤怀沙也不认为得敬他们个几分。一来已经知道对方底细,二来凤怀沙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