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那么大声我也能听见。”他捣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你确定?”
她的反问让他迟疑。
在这迟疑的当头,何芊晴突然揪住他。
“你看!”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公主有麻烦了。还不快去!”她的话声甫落,身边的人早已追了过去。
“真是幸福啊,蔷薇公主。”何芊晴羡慕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看来真的是没有她介入的余地呢!
“还是去找个骑驴的王子吧!”说着说着,她也不担心姜磊能不能完成救美的使命,嘴里哼着小毛驴朝反方向走去。
那家伙空手道三段、剑道二段,没理由打不赢吧!
为什么她老是遇到这些事?
看着面前这四个女人,季柔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耐性听她们说完不关她事的废话。
“总之,不准你再霸着姜磊!”其中一个女生恶狠狠地说道。
“你碍到他的路了你知不知道!”
她碍了他的路?
“就是说嘛!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要姜磊替你做东做西的?”另一个接着帮腔。
这样类似的话她好像也曾听过……何芊晴!对,她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那么,眼前这四个女人也对姜磊有好感是吗?很遗憾,她不允许。
嘲弄似的笑了笑,季柔霄绕过她们。今天提早下课,她要姜磊陪她到母亲坟上祭拜,今天是妈妈的冥诞。
“等一下。”四个女生快步追上,挡在她前面。
“没胆子对付我们就想一走了之?哼!门都没有。”
薄唇开启,季柔霄吐出四个字:“不知死活。”
“你!”一个巴掌挥下,硬是烙印在季柔霄白皙的脸上。
啊……她打人了……挥巴掌的女学生一脸的怔愣;反倒是挨巴掌的季柔霄冷静得像什么事也没有,连叫也不叫一声,好像全身的痛觉神经早不知遗失到哪里去。
“快、快走!”被她面无表情的脸一吓,四个女学生落荒而逃。
“小姐!”姜磊赶到,但为时已晚。她白皙的脸上明显留下五指烙痕。
“你的脸!”情急之下,也不管逾不逾越,他扳过她的脸检视。
“她们为什么打你?”那群女生好像在哪里看过。
“因为你。”她毫不在乎他会作何感想。那四个女人,她不会让她们好过。
“我?”他不懂。
“为什么是我?”
“她们喜欢你,所以对付我。”季柔霄抚着自己的脸颊,火辣的感觉直袭上她四肢百骸。
“对不起,都怪我。”姜磊没有想到自己会替她带来不必耍的麻烦。
“对,都是你。”她毫不客气地怪起他来。
“这全是你的错。”
姜磊只能以苦笑对应。
“走吧!”
“去哪儿?”
“祭拜我母亲。”
母亲的形影在她的记忆中,只有穿着蓝绿色的病服在精神病院的模样,那是她不愿想起却又得记在心底的记忆,因为那是她对母亲唯一的印象。
“我母亲在我七岁的时候死了。”她面对着墓碑,说话的对象是身后的姜磊。
姜磊微微一愣。“你第一次跟我说起你母亲的事。”
“第一次……”他的出现让她做了很多自己以为永远不可能做的事,包括今天的谈话。
“你想她吗?”
“不。”她摇头。
“她带给我的负面意义多过正面。”她让她成了复仇的罗刹。
“那为什么你会时常来祭拜她?”
“她是和我唯一有交集的血亲。”是啊,母亲是她唯一看过、抱过、说过话的血亲;另一个,早在她未出世前就死了。
唯一有交集的血亲?他细细品味这句话,脑子里突然浮现两人曾说过的话——
他曾告诉她对老爷不可以那么没礼貌,他好歹是她的父亲。
他记得她的回答是——他不会是是,永远不会。
是了,她一直在传达讯息给他,她和老爷没有血缘关系,是他太笨才一直想不通,还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地认为是他们父女关系恶劣,原来……事实是这样的。
“我母亲被他逼疯,住进精神病院;七岁那年,她从四楼摔下来——就在我面前摔死了,像一个摔坏的玩偶,坏了、不动了,从嘴巴流出血,你知道血是什么颜色的吗?是刺眼的红色,吐血的嘴巴还能说话,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的表情平板得吓人,像是在说故事一样,没有一丝感情。
“她说她好恨,说我父亲死得好冤枉……”
“不要再说了!”他上前,从后头一把抱住她,明知道这种举动越规却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他不这么做,他担心她会突然消失。
“不要再说了!”他重复要求。
“拜托,不要再说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她垂下视线,看着锁骨处环绕的两只大掌,掌下的皮肤暖暖的、好舒服;但是却温暖不了她现在的透心寒。“怎么?我现在要告诉你了,你才叫我不要说,为什么?”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早知道是这样,即使再怎么好奇、再怎么沮丧,他也不会要求她再去碰触她过去不堪的记忆。“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不要说了,拜托你不要再说了。”
“我要说!”她必须说,这些事在她心里沉淀了好久,本来想就这么一辈子藏下去的,但是,她发现她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脆弱,她想说给他听,想藉此洗涤自己的身心,想藉由他来得到某种程度上的安慰。“想知道我为什么急着赚钱吗?”
“我不想知道了,不要再说了好吗?”
她恍若未闻。
“我是为了让自己有能力对抗他,我要让季氏毁在他手上。”
此刻他终于知道她恨他的原因了。
季柔霄在他双手围成的圈圈中转身,抬眼望向他。
“你肯帮我吗?”
帮?帮她对抗老爷?姜磊迟疑了一会儿。
“你会帮我吗?”她再问,似乎不打算给他考虑的时间。
“如果我说我会在你身边,那算不算是帮忙?”他会在她身边的,为了实践诺言,他说过要陪她的。
季柔霄伸出手环住他的腰。
“这样就够了。”她低声轻喃。
“这样就够了。”
仇恨对一个人的影响力真的很大。
从她身上,他体会到以往从不注意的事。
当年父母的乍然逝世让他突然成了孤儿,他不以为意的表情为自己博得坚强的满堂彩;但是有谁知道他到季家的第一天夜里哭了一整夜。
原本以为自己这样算是坚强的了,但比起季柔霄,相形之下又更脆弱了些。这样子的他要如何保护她?他的坚强不足以与她比拟;他的能力又不如她的卓越,唯一赢得过的,可能只剩下男人与生俱来比女人大的力气了吧!
一想到这儿,就让他觉得挫败。
难得今天的太阳这么暖和,他却没有心情打盹、睡个好觉。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天天都跑来这里睡午觉,难道这里真比床舒服?
“小姐。”姜磊半坐起身。“找我有事吗?”
季柔霄摇摇头,落座在他身旁,习惯性地倚在他肩上。
“有心事?”
她心里真的是藏满了心事,可惜从来不是一般女孩子想的事。她想的,除了为自己的母亲出口气外好像就没有了。如果她能再想一想其他,比方说将来喜欢的男孩子或什么的,那或许能比较像个女孩子。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样的女孩子最适合你。”
“为什么想这种事?”这种事,他压根没想过。
季柔霄坐正身子,视线眺望远方。
“总有一天你得成家立业的不是吗?”
“我目前没想这么多。”
“总会想的。”她朝他笑了笑,没有嘲弄但感觉上很虚弱。
“你怎么了?”她今天看起来怪怪的。
“我想——”她像是没听见他的关心似的,一味说着自己的话。
“等我能自立以后你就可以卸下照顾我的担子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找个情投意合的女人结婚,生一堆孩子好热闹热闹。”
“你在说什么!”他的反应就像是她方才叫他去死一样。
“再忍耐两年吧!两年过后就什么事都结束了。”两年后她也会从台湾这个小岛上消失。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她刚才的意思是要他离开她!他怎么可能离开她?
“记得吗?我向你保证过会一直待在你身边,这也是你的要求,你该不会忘了吧?”
“你是因为我的要求才陪在我身边?”
“我会陪在你身边,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
“完全出自内心?”
他点头。
“完全出自内心。”
“万一将来遇到喜欢的人——”
第5章(2)
“恐怕很难。”他打断她的猜测。
“为什么?”
“因为我眼光太高。”答案说出前他迟疑了一下。
“是这样吗?”他的眼光会高吗?不多想,她重新偎近他,将头枕在他手臂上。
“如果你爱上不该爱的人,你会怎么办?”
爱上不该爱的人?他苦笑。
“难得你也会对这种问题有兴趣。”
“你的答案呢?”
“我也不知道。”如果真爱上不该爱的人该怎么办?都已经爱上了难道还能收回来?他不认为自己有这种收放自如的本事。
“你也不知道?”
“你呢?”他不甘示弱地回问:“换作是你又会怎么做?”
“我?”她抬眼看看他,又随即转望向前方。
“我不会爱上任何人,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也不相信这种东西真的存在。”
真的不存在吗?其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这答案正确与否;一般说来这个虚幻的字眼应该是存在的,否则又怎会有这么多人争相歌颂爱情的伟大。
虽然他自己也挺怀疑的。
季柔霄在二十岁要独立的计划被一场车祸给彻底破坏殆尽。
王律师在季仲宇的尸体化成一坛骨灰后将季家大小召集起来。
“很遗憾,季先生他英年早逝。”季仲宇虽然是他所有委托人中最难伺候的,但也是让他赚最多钱的,如今一大财源的陨落实在教人伤心。不过,或许下一任的继承人会继续聘他当法律顾问也不一定。“虽然如此,还是希望各位节哀顺变。”
“拜托你废话少说好不好!”季劭杰满脸的不耐烦。
“我还有事要办。”
王律师愣住了,这哪像个做儿子的?老爸死了竟然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回头他要教教他那个宝贝儿子什么叫孝顺,免得哪天他嗝屁了还得遭儿子白眼。对!
儿童教育很重要!他得回去跟他家里那只母老虎说去。
不过那也是待会儿的事,现在他得做好季仲宇生前交代他的事——公读遗嘱。
“今天召集各位,目的是为了宣布季先生生前在敝人的律师事务所立的遗嘱。”
“遗嘱!?”在场连同姜磊在内的四个人,只有季劭杰眼睛雪亮了起来。
“老爸定了遗嘱?”
回去后要把自己预定遗嘱烧掉,免得他死的时候要在棺材里听儿子们抢分家产。
嗯,回去得向太座说去。当然,还得教儿子百善孝为先的道理。王律师心想。
“那我就公布遗嘱的内容。”他环顾四周,季劭伦的脸上挂着哀凄,季柔霄则是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