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今的楚茜依旧有着当初踏入这个家族大门时那种爱幻想的天真与梦幻,但是她却也的确接触到一些人与人之间的诡谲与利益暗斗。
是这些年以来,楚家亲戚教会她的。
但是那些明争暗斗都不曾落到楚茜身上。基本上,没有人会去对一个不受老太爷特别关在宠爱、身旁又没有父母撑腰的小女孩用心机、耍手段……浪费时间嘛!
在楚家里,除了楚巍意外地与她投缘、偶尔会和她聊上几句之外,楚茜就只剩下一个能谈话的好朋友楚茵。
“巍哥哥,你帮我拿着!”
楚茜径自将手中的波斯菊递到楚巍的手中,也不顾他愿不愿意帮忙,她继续埋首在花丛间,“准备送你的小雏菊已经放在你的房门口了,巍哥哥收到了吗?”
“……嗯”
“这些波斯菊绽放的很漂亮吧?我想摘一些送给茵茵。”
“是吗?”
“这些花今天早上才刚沾过朝露,每一朵都开的好漂亮呢,”
“嗯”
“不过我觉得最漂亮的就是送给巍哥哥你的小雏菊,你有没有注意到?”
“是吗?”
随意敷衍地轻哼着,楚巍仰头望了望顶上的树荫,瞧了瞧四周的花园,眸光一转停驻在楚茜清丽的侧脸上……
他到底是怎么了?
自己怎么会坐在这里听这丫头毫无建设性的闲聊?实事求是、一切讲求效率的他竟然会容忍自己做出这种极度浪费时间、毫无意义的事情?
楚巍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要马上站起来转身走回书房,继续更高学问的进修。
但是,当他的视线触及楚茜那一张纯真无邪的清丽脸庞时,当他的目光循着她拨弄发丝的娇美举动而游移时,那一瞬间他竟觉得眼前的楚茜……
有一种天使般的纯真柔美。
落坐在花丛间、轻轻撩动颈边发丝的她有一股恬静的娴美气质。
是他在书本中、研究中不曾领略过的风情。
比起知识学问带给他的充实与自信,待在楚茜身边,他感受到的是另一种理智无法具体说拟的平静感。
哪一本研究书籍上曾经提过这种心情的转折?
为什么他无法解释自己此刻的情绪?不可能,一定有一种学名或是研究报告探讨这种情况。
“巍哥哥?你在发呆!”
楚茜淘气地侧着小脸笑眯他,披肩的乌黑长发被她拨在颈边柔顺地倾泻而下,宛如一道耀眼的黑瀑。
楚巍闻声调转眼眸对上楚茜的视线,只见她这会儿蹙起了漂亮的柳黛眉嗔斥,“你真粗鲁耶,巍哥哥!
你瞧,你把我准备要送给茵茵的波斯菊都捏拧了。“
倏地松开捏紧的掌心,楚巍吸了口气飞快掩饰自自己方才的失神。
“你今天的课程是什么?为什么有时间在这儿摘花?”
楚茜耸耸肩,“原本应该是理化课吧。”
—一接过楚巍手中的波斯菊,楚茜努力修补受创的花瓣。那一双滴溜溜的流转大眼仔细地望着菊花瓣,小脸蛋上专注的神情竟显得有些娇憨……
是另一种叫楚巍难以转开视线、纯稚娇美的神采。
“可是老师上一次上课的时候很生气,骂我是他教过最笨的学生……我后来听管家伯伯跟太爷说那一位老师决定辞职不教我了……”她有些惭愧地吐吐舌,“那个老师说我迟早有一天会把他给气死!”
“理化是一门很简单的学问,只要你……你在干么?”
“帮你的小雏菊加一些满天星陪衬啊!巍哥哥你瞧,这样不是更漂亮了吗?”
楚巍瞅望着她梦幻似的娇憨神采默默摇头。
这丫头到底行不行啊?
以她这种不喜欢用大脑学习思考,小小的脑袋瓜里只会装一些风花雪月、毫无建设性的纯真梦幻……
这样的她能够在这个实事求是、凡事讲求理智效率的楚家生存下去吗?
不知道为什么,楚巍望着楚茜纯稚憨然的侧脸,心底突然升起一抹担心……
担心?为了她?为了楚茜?!
一瞬间,楚巍俊秀的脸庞登时陷入沉郁难解的思索中。
他这样的情绪又该有何种学名理论解释呢?
对于这样的一个她……
“太爷,您看我们是不是要另外再替巍少爷找一些专家教授过来授课啊?有好多老师都因为没有新知识可以教给巍少爷而被他辞退了呀!”
楚嵔不耐烦地对颜叔吼了吼,“新加坡所有一等一的专家教授都在咱们这儿了!”
楚嵔手中的拐杖因为他急促行走的步履而咚咚地敲响整条长廊,在光可鉴人的幽静廊道上敲出一串串促音。
“我看是时候把楚巍送到国外进修了。”
“太爷?!”
“让楚巍出去见见世面也好。我预计让他出国个三、五年,学成归国后立刻让楚巍接掌我的位子!”
“太爷,难不成您想要退休了?您还年轻——”
“我哪里年轻?我已经七十六岁啦,棺材板儿都盖一半啦,还得要这样劳心劳力的守着楚家的大大小小!”说起气愤处,楚嵔甚至拄着拐杖怒敲地板。
“可是太爷……”
“唉,我老了,也累啦……偏偏差巍他老爸身为长子却喜欢逍遥过日,底下的老二、老三又没一个能成器……数来数去还是楚巍最有本事,把楚家这重担交给他掌理,我就算躺进棺材里也能放心!”
主仆两人走在长廊上,楚嵔突然瞥见花园角落的那两抹身影……
他停下了脚步,望着外头似是聊得开心的楚巍和越茜,他的老脸上有着一丝隐隐淡笑。
楚嵔拄着拐杖专注凝视着楚巍的侧脸,他毕生引以为傲的长孙呐!
他静静地看着楚巍那年轻却俊傲的脸庞带着一抹宠溺神情睬望着楚茜,楚嵔更是宽慰地笑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教育方式是最完美的。
严厉而讲求效率,斯巴达式的钢铁教育才是造就全才的惟一方法。
但是当楚嵔看着他寄予厚望的长孙在这种教育方式下变得严厉沉肃、不苟言笑,十几岁应当正处于活泼年轻的生活中仿佛除了书本就是研究,喜怒哀乐都变成了学理根据的行为模式……
楚鬼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方法灌输一些属于“人”的东西给楚巍。
这时,楚茜出现了。
科学的DNA证明,她并不是他七儿子的女儿。简单的说,楚茜和他们楚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但是他还是将她留下来了。
因为楚茜是这个庞大家族里惟二个能让楚巍稍稍褪去一身学理巢臼、严肃理论的女孩。
她甜美的笑容、娇憨的神采和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梦幻思想与实事求是、凡事讲求效率的警政世家楚氏家族是那么地格格不人,尤其是和楚巍两相比较下来楚巍可以说是极端的理性,崇尚学理根据的思考。
当他遇上了楚茜这样天使般纯真憨稚的小女孩儿,没料到她无可救药的梦幻思想与感性的气质竟然能够让他有些微的改变像现在。
楚嵔几乎不曾见过长孙楚巍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的坐在花园里。
他记得楚巍是不容许自己这般浪费生命的,他以为楚巍非常唾弃这种行为。
没想到和楚茜在一起,这些都变得可以容许。
楚巍的视线转向楚茜,看着她纤细的身影落坐在缤纷锦簇的花丛间,拂着她笑捻手中的朵朵浅橙花瓣,楚嵔的老脸益发笑得宠爱。
唉,这是他身为楚家大家长的可悲呵!
虽然楚茜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虽然这女娃儿根本不是他楚家的骨肉,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疼爱她却不敢。
生怕他关爱的眼神反而会害了她,让楚茜这样纯真娇憨的女孩陷人家族亲戚的明争暗斗中。
所以楚嵔不敢明显的给予楚茜任何关怀。
让她在这个大家族里衣食无虞的生活着,纵容她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不逼迫她学习没有兴趣的东西——这就是他惟一能宠爱她的方式。
“太爷?您在想什么?”
楚嵔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不自然地咳了咳,“我有事要先回房一下,关于楚巍出国留学的细节我会处理。”
扔下这些话,拐杖敲响长廊的声响复又响起,楚嵔的脚步越走越快……
他要赶快回房间瞧瞧,看看楚茜那丫头今天又送了什么漂亮的花儿给他了??
和楚茜在花园里消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光,楚巍飞快地加紧脚步踏离花园草径,像是害怕被人发现他竟然也会有浪费时间、耗费生命的举动似的……
“巍哥哥,你今天好有兴致啊!”
花丛廊径中闪出一抹窈窕的身影,伴随着宛如嘲讽似的清脆嗓音,在缤纷的花丛中更显清朗明媚。
楚茵一脸嘲弄似的浅笑神情站在楚巍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她挑了挑眉睫,“你手中的小雏菊好漂亮啊,楚茜真贴心,还帮你配衬一些满天星呀!”
“你要,送你。”
楚巍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花束塞到楚茵的手中。
“我才不敢拿呢!这是楚茜送你的花,你可宝贝了!现在你肯佯装大方送给我,我还不敢要哩!怕你将这笔帐记着,以后等你取代太爷当家的时候,怕不借机刁难我讨回这笔帐。”
接回楚茵丢过来的花束,楚巍瞪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嗳,巍哥哥,你不听听看我今天又得到什么消息了吗?当你在花园里和楚茜消磨时间、浪费生命的时候,我可是很努力的在当探子耶!”
“到底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啦,”楚茵跟在楚巍的身后走着,随手摘下一旁的玫瑰花举到鼻间嗅闻,“只是三婶婶和五姑姑、六姑姑嫌最近宅子里太平静了,无聊,所以想揭穿楚茜不是咱们楚家人的事情来闹一闹。”
楚巍行进的步履立刻停住,他缓缓侧身注视楚茜,那倏然冷凛的俊脸气势十足。
尽管只有十八岁的年纪,楚巍却已经具有伟岸傲人的大将之风。
“楚茜不是我们楚家的人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只是差别在于有没有人点破而已。”楚茵无所谓的耸耸肩,“怎么样,巍哥哥?这会儿你打算怎么留住茜茜啊?”
一旦有人将这件事说破,楚茜势必不能再留在楚家。这是理所当然的,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有什么理由住在这儿呢?
先前之所以没有人提起,除了因为楚茜不受太爷的宠爱,她的存在对任何人不具威胁,所以没有人会算计到她头上,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楚巍在私底下拦截住了任何想揭穿这件事的可能。
“怎么样嘛,巍哥哥?你这回预备怎么做啊?”楚茵眨动着明眸大眼殷勤询问,看好戏的成份居多。
“找人跟太爷报信儿。”楚巍睇厂睇楚茵,继续往前走,“要人去密报,跟太爷挑明了她们这几个人在外头私自泄漏贩卖警界的消息、向他人收受大笔回馈金的事情。”
楚茵瞪大了眼,“赫!巍哥哥,不用这么狠吧!”
太爷一向对内贼深恶痛绝,即便姑姑、婶婶们只是泄漏一些无伤大局的旁侧消息,一旦查经属实只怕后果难料……
“证据在我的个人电脑里,一会儿我传送到你的系统中。明天帮我办妥这件事。”
“巍哥哥!”
楚茵显然没料到楚巍这回的手段如此激烈,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他的面前。
楚巍蹙起了俊朗眉宇,气势竟有些骇人。
“她们巳经不是第一次想找楚茜下手开刀了。”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