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会说实话。”他一向实话实说。
“你昨晚就说谎。”存心找他麻烦。
“我从不说谎。”俊脸紧绷,捍卫自己的清白。
“你说你家住在墓仔埔附近,可以走路回家,但那附近明明没住家,你这不叫说谎是什么?”她好整以暇地发难。
他耸耸肩。“我那天借你车时,原本就打算跑步到杂货店再骑车回家,只是没告诉你而已。”
“跑步?你是说,因为车子借给我,所以你不得不跑步到杂货店去把车牵回来?”所以说,他根本不是住在那附近,他会那么说,只是不想让她过意不去的善意谎言喽?
瞬间,她对他的好感我了好几分。
男人在她面前只会吹嘘自己为她做了多少事、花了多少心思,从来没有人像他这么低调地隐藏功劳。
这个人哪,就是口拙。
“一个女人半夜走在那条路上,很危险。”他顿了一下又接口。“我不希望你成为我下一个解剖的对象。”
“……”闻言,她差点跌倒。明明做出可以邀功的好事,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可以气死人。“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不会说话?”
“常常。”他点头承认。他的个性太耿直,凡事秉公处理,就连上头来关说也严正拒绝,他知道上头对他说一不二的个性颇有微词。
“呵呵……”知道自己不是他毒舌下唯一的受害者,让她不住失笑。
光是从她这两天受的气,就可以想见他的同事朋友们长期承受的苦难,确定自己不是最惨的人,心情也跟着大好。
“你笑什么?”她的笑声低低哑哑的,像大提琴的琴音轻拂过耳际,久久不散。
“你能平安活到现在,绝对是祖先保佑。”否则他早被乱拳打死了。就连她这个爱好和平的人,每次跟他说话时都会产生这股冲动,更别说其它人了。
除了不会说话之外,他还不懂得看人脸色。要在这个社会生存即使不需要舌粲莲花,但起码要懂得看人脸色,才能明哲保身。
真怀疑这个男人怎么能活到现在?
“祖先保佑?”他耸耸肩。“或许吧。”他是住在离祖先的坟墓满近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虽然她的脸经常出现在各大媒体,甚至可以说无所不在,但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只呆头鹅不知道她的身分。
“你又没说,我怎么会知道。”那天只有他报上姓名和手机号码,她又没告诉他她自己的名字。
果然。“我叫做丁茤萸。”她报上本名,莫名地不想跟名声败坏的丁萸扯上关系。
“丁多余?好奇怪的名字。”他浓黑的眉头微拢。怎么会有父母将孩子取这个名字?
“我的茤萸两个字是这么写的。”白嫩的手指缓缓在桌上划写,看起来非常诱人。
“你的名字看起来比听起来好。”
呆头鹅专注地看她写的字,完全没被白嫩手指给诱惑去。
“你是做什么的?”左手撑着香腮,娇媚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隔着桌子跟他对看,扶命放电,就不信超强电波电不昏他的笨脑袋。
她从不自诩是男人专家,这个社会的“专家”已经太多,但她的确对男人很了解,尤其精通媚惑男人的所有方法。
只可惜截至目前为止,她施用在他身上的招数全部失效。
没关系,她这个人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绝不轻易认输,而且会奋战到底。
她没忘记今晚的任务就是征服这只呆头鹅。
“法医。”
“法医?!”妈呀!手肘突然滑动,美美的下巴差点撞到桌子。“你是说解剖……尸体的法医?”
他的职业就不能平凡一点吗?
“嗯。”他理所当然地点头。“法医不解剖尸体,要解剖什么?”
“那你不就得经常碰尸体?不怕吗?”尸体耶!光想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怕就不会走这条路。”当初念完医学院取得医师资格后,他突然宣布要当法医,不顾家人的反对,报考X大法医研究所,当个小法医,而不是到父亲旗下的“纪中医院”任职,循着父兄的脚步,当上大医院的名医。
他的决定,曾经引起家庭革命,母亲还三天两头到他的住处吵,直到半年过后,知道他意志坚定,母亲才终于死心。
他很清楚自己玩不来尔虞我诈的游戏,过于耿直的个性无法在“白色巨塔”里存活,就算有父兄的庇荫,他也不会快乐,倒不如安安分分地做个小法医。
“是没错啦,但是……”光想到尸体,还是很吓人,忍不住好奇他为什么选择这条路。“你为什么想当法医?”
“法医可以声张迟来的正义。”看到她茫然的表情,他又进一步说明。“从尸体的死因可以找出真正的凶手,还死者公道。”
明明法医和医生同属一家,只差在对象有没有生命迹象,但待遇却是天差地别,人人抢当名利双收的大医生,却没人愿意做钱少事多的小法医。但是对他来说,小法医的使命更加重大。
“听起来像是正义使者的化身。”从没想过法医的工作还有这层意义,不禁对眼前的呆头鹅刮目相看。
“没有啦……”
“纪法医,不好意思,现在才来打招呼!”年轻老板抓起身上的围裙擦手,憨厚的脸上流露着真诚的笑。
“陈先生,跟你说过好几次,不要这么客气,否则我以后不敢上门了。”纪可法赶忙站起来,斯文的脸写满无奈。
“失礼啦……我看到你太高兴了嘛!嘿嘿……”老板不好意思地抓着头。“若不是你的帮忙,我妈就白白被医院害死了,真的很谢谢你!”
“我只是做我分内该做的事。”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一年前,陈老板的母亲因为感冒去某家大医院求诊,没想到吃完药的隔天竟然暴毙身亡,家属质疑是医生开错药,医院则坚持是病人隐瞒其它病情,跟医生开的药无关,结果闹上法院,他则是受委任的法医。
“你是唯一敢接下我妈那件案子的法医。”年轻老板越说越激动,眼中还泛着感激的泪光。“那件案子在法院躺了半年,迟迟等不到法医来验,大家都怕得罪那家医院,让我妈的遗体只能一直冰在冰柜,直到你接下案子,才让医院认罪,还我妈公道!”
丁茤萸静静坐在一旁聆听,拼拼凑凑出大概的来龙去脉,一点儿也不惊讶呆头鹅会接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案件,因为他太有正义感了。
虽然两人根本谈不上认识,但她就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而且从他先前提到任职法医的原因,也能猜出个大概。
这个男人就是刚直过了头,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只说想说的话,只做该做的事,这种个性很容易惹祸上身的,但他却毫不退却。
刹那间,她看他的眼神起了变化,添加了几许尊重和敬佩。
纪可法确实是一个呆子,但绝对是硕果仅存的可敬呆子。
“证据会说话,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纪可法还是一脸平常,看不出情绪起伏。
“问题是,只有你会实话实说啊!”另一名发福的中年男子挤开儿子,握住纪可法的手猛摇,眼睛溜到对面的丁茤萸时,露出开心的笑容。“交女朋友啦?这个小姐很漂亮捏,我喜欢。”
“她不是我女朋友啦!”他连忙用力摇头否认。
“唉呀,不要不好意思啦!这个小姐很漂亮,欸……我好像看过你耶……”老老板好奇地盯着丁茤萸瞧。这么漂亮的小姐,看过一眼就会记住的,怎么会忘了在哪儿看过呢?
“就跟你说她不是我女朋……”
他极力撇清的态度让丁茤萸听了后,心头莫名的很不是滋味,眼波一转,一脸委屈地低诉。“你竟然不承认我的身分,我的条件有差到让你不敢承认吗?”
男人急着跟她拉近关系都来不及,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视她如蛇蝎,极力撇清,听了真让人不舒服,闷哪!
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是面子作崇,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反正他越是急于撇清,她越是不想放手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纪可法傻眼,傻愣愣地瞪着一脸哀怨的女人。“我们根本没……”
“我们如果没有交往,你怎么会带我来这家店?”鬈翘的睫毛微颤,娇艳的脸看起来好哀伤。“你明明说要带我来认识老朋友的……”
“法医,这就是你不对了。”年轻老板见不得美女伤心,出面相挺。
“男人不可以让自己的女人伤心。”老老板还是没想出在哪儿见过她,但嘴巴不忘跟着说教。
“她不是……”他慌乱地猛摇手。
“男人要敢作敢当。”老老板说出至理名言。
看到他百口莫辩的惨状,一扫丁茤萸闷了一整天的气。
认识他没几天,已经被他气到没力,难得有机会能整到他,开心啊!
不过,更让她暗喜在心中的,竟然是被误认成是他的女人!
若在以前,这绝对是她的禁忌,她非常厌恶被视为某个男人的所有物,只要有人敢这么说,她绝对不留情面,掉头就走。
但她今天不但主动促成这个误会,还沾沾自喜被当成他的女人,甚至喜欢这个美丽的误会……
看来,她的确对他另眼相看。
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她的?
“我……”纪可法第一次尝到有理说不清的滋味,转头看向陷害他的罪魁祸首,但见她一脸得意,唇角勾着得逞的笑,眼中灿烂的光芒炫花了他的眼。
这才发现,她虽然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但是她的眼睛又大又亮,鼻子又挺又直,嘴唇红嫩嫩的,皮肤也很粉嫩光滑。
他对美丑向来没有什么分辨能力,但是她的长相很顺他的眼,而且每一秒钟都有新的发现,看再久也不腻,就像“尸斑”,随着时间会有不同的变化,让他忍不住想要深入研究。
“你在看什么?”墨黑的眼眸透过镜片直直瞪着她看,璀灿的光芒让她的心跳有些加速。
“尸斑。”
第3章
尸斑!
竟然说她让他联想到尸斑!
丁茤萸一想到纪可法的评语,还是气到跳脚——
昨晚听到他的评语后,她立刻甩头走人,连饭钱都懒得付。
不欢而散后,她立刻上网查了数据,更加确定她听到的两个字跟脑里所猜测的意思一模一样,让她险些抓狂。
人体死亡后血液循环就停止,血管内血液由其重量向身体低部之毛细血管中沈降,集积在皮下致皮肤外表出现变色的斑纹,称为尸斑。
那个呆子竟然说她像死人身上的尸斑?!
她哪里长得像尸斑?
“丁姐,到底是什么人惹你生气?”主子今天一整天的心情看起来都不是很好,但还是很有职业道德地带着笑容出席一场新品发表会和两场商演活动,直到进了公司才失控,看到向来EQ超高的主子骂人,美萍诧异到不行。
“一个呆子!”她整整气了一天一夜,气还没消。
毕竟,没有一个女人会高兴被人形容成尸斑吧?
“呆子?”美萍傻愣愣地重复,满脸纳闷地反问:“可是你从来不跟笨蛋生气呀!你说过,他们笨到不值得你生气不是?”
“这个呆子不一样,他笨到让我想掐死他!”媚眼闪着灿亮的火光。“他竟然说我给他的感觉像尸斑!尸斑耶,竟然把我跟尸斑相提并论!厚……我会被他气死!”
她承认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