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他怎么会掉进水里?”宋卧春转头,厉眼看著同样—身湿的阿木。
“我……我是被人从桥上推下去的。”阿木僵硬的缩在一旁,低头回话。
“谁推你?无缘无故的怎会让人推下桥?你解释清楚!”宋卧春冷静再问道。
“就……就是她……”阿木尴尬的抓下湿淋淋的头发,然后才举起手,迟疑的指著稻花。
“我?!”稻花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
“我没有!真的不是我!”她急急否认,却看见阿木含泪怨慰的点头。
“真的是你!稻花妹子。我说要你快点回来,四爷在等你,可你一听到四爷,就伸手推我,还说四爷是臭四爷、烂四爷,说你再也不要回堡,然后你手一挥就把我给推下桥,连声招呼也没打,要不是两位恩公及时赶到,我一定会当场淹死……”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啦。”听见阿木委屈控诉后,稻花错愕的抬眼看著众人,在阿木委屈的猛点头,宋卧春嘴角抽动、明显是哭笑不得的注视目光下,尴尬的转身就往大门里跑。
一脸无奈的宋卧春看著她狂奔的模样,立刻对阿木吩咐道:“快跟过去,免得她又撞上什么东西。”那傻丫头的迷糊,在堡内可是出了名的。
话才说完,砰的一声巨响立刻传来,跟著堡内下人惊叫声便响起。
宋卧春心一震,还来不及转身去看发生了啥事,那对救人的陌生男女便开口要告辞。
“在下和内人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也是一身湿的殷海扬,冷淡的开口。
“不,请留步。宋某还未答谢两位的救命之恩,怎能让两位离去。在下宋卧春,不知两位如何称呼?”宋卧春诚恳的打了个揖。
“殷海扬,这位是我内人。”殷海扬淡淡的报上自己名号,跟著拉过一旁女子简单介绍了下。
话一说完,他没有停留打算的准备上马离开,却看见宋卧春仔细打量了他一下。
“当今的皇后娘娘也姓殷,兄台不会刚好这么巧的和皇后娘娘有关吧?”宋卧春虽然眉眼问仍有笑意,但眼神却在瞬间多了点防备锐光。
“我们是否见过?”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尘封秘密忽然翻了起来,宋卧春不动声色的看著面前的男人。
几年前,皇帝举行封后大典时,他和几位哥哥曾送贺礼到宫中,当时这个男人也在场。
难怪第一眼他会有似曾见过的熟悉感,只是刚刚忙著顾那丫头,让他差点忘了眼前男人。
是啊!殷海扬,他怎会忘记他是当今皇后的同胞兄长!
“宋四爷好记性,殷某的确认识皇后娘娘,更碰巧的也见过宋四爷。”至此殷海扬终于不再隐瞒身分的坦白承认。
本来他只是带著新婚妻子重游出生长大的边关旧居,没想大肆张扬惹人注目,却没料到会因为偶然的救人事件而让宋卧春认了出来。
“殷兄和夫人现在要往哪去?今夜可有留宿的地方?若是没有,不如就在人间堡暂居几日,也好让宋某摆宴做东好好答谢一下两位。”
明明心里因为某件尘封的秘密,而介意的希望眼前的皇亲国戚快点走人,但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历练,让宋卧春即便说著言不由衷的场面话,还是诚恳到非常逼真。
“宋四爷不必费神了,在下和内人还要到其他地方看看,不如就此……”殷海扬也没想的开口婉拒,却听见一旁的妻子出人意料的开口抢话。
“既然宋四爷这么说,想必人间堡的报恩宴肯定是不同凡响,那小女子和夫君就恭敬不如从命,暂时住下叨扰几天了。”一身红衣劲装,脾气和装扮也同样大剌剌、豪爽到不似一般姑娘忸怩的那颜筝,笑容可掬的拉著微愕的殷海扬往大门走去。
说场面话留人、其实巴不得人赶快定的宋卧春,这下可真的笑不出来了。
他在心里恼怒的连番咒骂,却无计可施的只能跟在两人后头,步伐沉重的走进堡里。
洗尘宴结束后,宋临秋的房里偷偷摸摸潜进了一个男子。
“二哥,你说现在该怎么办?那两个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定?他们在这多住一天,我就要多提心吊胆一天,二哥,我真担心要是他们发现……”一进门便碎碎念了老半天的宋卧春,忽然住口噤声,像作贼似的急往屋内搜寻。
“虽说隔墙有耳,但这是我的院落,没其他人会进来,你可以放心的说,不必把自己弄得像作贼心虚一样。”宋临秋忍笑的开口,一边好心的替他倒了杯暖茶安神。
他这个么弟,从殷海扬夫妻进堡的那一刻开始,就像惊弓之鸟一样,看见什么便怀疑什么。
疑神疑鬼的夸张模样,只要眼睛没瞎的都能看见他那副焦急样,若再这么下去,恐怕本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殷海扬夫妻,也会让他这等蠢样给逼得心生怀疑吧。
“二哥,你是知道的,我的确是作贼心虚……如果让殷海扬发现,拐走他小妹子的人就是我,那我还有机会留住稻花丫头吗?我真的是怕死了……我这人啥都不怕,就算火炮在我面前炸开、天要塌了,我还是无所谓不会露出半点惊慌神色,只有那丫头,她是我心头一块肉,要是没了她,我铁定活不下去。”许是因为强敌当前,宋卧春生平第一次如此清楚的承认自己的心事。
当年他不过才十多岁,为了担心在爹娘死后便暂代父职,严厉教导弟弟们的大哥,会在知道他干的好事后责罚他,只好谎称丫头是自己在城里看见的小孤女,因为可怜才带她回堡。
只是随著丫头渐渐长大,他越来越舍下下她,开始起了私心想将人永远留在身边,于是他暗中派人打听丫头亲人的下落。
本来只是想打算有天若丫头想知道,就带她回去寻亲,然后向她爹娘请求原谅,央求他们将丫头嫁给他。
但他哪知道丫头的爹,原本只是个小师爷,却因为跟到了好官而一路运途亨通,做了天子脚下的京官师爷。
这还不算什么,许是前世烧尽了好香,普通人八辈子都遇不上的好事,统统都让丫头的爹娘给占尽了。
丫头上面的两个姐姐,一个因缘际会成了辅政皇叔的钟爱皇妃,另一个则做了少年皇帝的正宫皇后。
在殷家满门权贵,殷海扬又是武状元,长年追随北将军驻守塞外的情况下,他更加不敢招认自己就是当年带走殷家幼女的那个坏家伙。
因为他要面对的可不是一般寻常的百姓人家,而是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让人间堡上下死得精光的皇亲国戚。
虽然他的大嫂是皇太后最疼爱的花颜公主,但他宋卧春可啥都不是,掉脑袋事小,若是皇后娘娘一生气在皇帝耳边多说个几句,命他再也不许见丫头一面,到时他该怎么办?
若真如此,那还不如死了比较快。
他死都下想让丫头离开自己半步,所以在知道殷家运势扶摇直上、如日中天之后,他更加死命守著丫头不让她离开人间堡半步。
也幸好因为丫头傻,连在人间堡都会迷路,光是后山牧马草坡就能让她找得晕头转向,所以这些年来她很少吵著要出堡去玩,因此他才能一路平安无事的藏著秘密直到今天。
但现在丫头大哥都上门来了,就算殷海扬不晓得丫头的身世,但他自己知道啊!怎么样都觉得是作贼心虚,无论殷家夫妇说了什么,甚王只是一个注视眼神,就足够让他像惊弓之鸟一样随时准备要冲回房里,将丫头带走藏到没人见著的地方。
现在不过才第一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就担心成这副德行了,那要是某天丫头身世被揭穿、东窗事发了,他岂不是要直接找棵树上吊去?
他的稻花丫头……他舍不得放她走,宁死都不要和丫头分开啊!
越想越心焦,宋卧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正在喃喃自语,还将心里所想的念头用嘴说了出来。
“四弟……”见到他这个样,宋临秋忍笑看了半晌,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有趣得紧。
从小到大,即便是在还学不会泅水时掉进水里,或是和余弟打架让大哥痛揍一顿,甚至是好奇跟著三弟马帮定货,遇上劫匪遭袭掉下山崖的那次,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弟弟从来没皱过半次眉头。
唯独稻花那丫头……记得小时候她一著凉发烧或是生病拉肚子,他这个弟弟就会慌得六神无主,像个傻子似的直绕著小丫头转。
经书上说人间的事物凡有生必有死、有合必有克,现在看来,稻花那丫头还真是收服他这个弟弟的唯一法宝。
低低唤了声,在发现宋卧春仍陷在自己的焦急里,像傻子似的不知在喃念些什么,宋临秋终于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肩。
“卧春,你镇定点,不要殷海扬什么都还没发现,反倒是你自己先露了馅。”
“二哥——”宋卧春僵了下,随即回神开口道:“好,为了那丫头,我绝对不能自乱阵脚……但是二哥,要是有天……我只是说有天,若丫头真要回到她爹娘身边,那我该怎么办?”他将心里最深的恐惧问出口。
他害怕会失去从小看到大的丫头……
他真的舍不得让她走!
“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也只能认输,看老天爷打算怎么安排了,再怎么说理亏的是我们,谁教你把人家的娃儿带回堡里的。”宋临秋正色道,眼里满是不忍与怜悯。
若真变成这样……那么他们是没有任何立场留人的!
第八章
第二天早上,完全不知道自家主子心事的稻花丫头违背了宋卧春交代,自己一个人走出院子,迷迷糊糊的游荡到开满花的花园里。
“灶房要怎么走……不是往这儿就可以去的吗?”
趁著主子尚未醒来,稻花原本想上灶房亲手做早膳,好让昨晚因莫名原因而闷闷不乐的宋卧春能高兴点,却没想到时常迷路的她,这回还是连灶房的门都没找到就走到花园来了。
傻傻站在原地想了半天,迷路成习惯的她终于决定还是留在这,等其他人来带她。
反正四爷要是醒了看不到她,大概也会知道她又迷路了吧。
才刚这么想著,花园里的凉亭就传来一道男人叹息的嗓音,她狐疑的趋前探看。
多年沙场生涯,习惯一早就起床练功的殷海扬,在打完几套拳法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从颈项间拉出戴了多年的平安符袋,出神怔望著。
“豆豆……”
他那个无缘看著长大的小妹,不晓得人在何方,不知道拐走她的人有没有好好对待她。
五岁就让贼人带走的小妹,是他们殷家人挂心多年、难以言说的心碎往事。
为了他那不知道飘落何方的妹子,他爹每到中秋年节吃团圆饭的时刻,就会悲从中来的早早离席,而他娘更是自责的常常以泪洗面。
至于当时眼睁睁看著贼人带定小妹子的二妹,即使现在已经贵为一国之后了,提到这个妹子时仍会掩面心碎的低泣。
虽说宫里也派了许多密探四处打探,却仍旧找不到他那个失踪的妹子,不晓得丫头现在过得好不好?没有爹娘在身边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握著殷家每个子女皆有的平安符袋,殷海扬失神了片刻。
因此即使有听到后头传来的细碎脚步声,他仍旧动也不动的坐在石桌前。
“恩公,你在看什么?”稻花一张圆脸凑了过来,好奇的从他肩膀后方往前看。
“稻花姑娘。”原以为来人是爱妻,本来没有动作的殷海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