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崎,对不起,我——”
“你要我叫警察吗?”
“该死!”他重重的捶了沙发一拳,“该死,”又一拳,“该死。”再一拳……
筱崎叹了口气,捉住他的手,恻隐的道:“你这是何苦呢!”
咏杰反手握住她,悲凄、乞怜地道:“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筱崎疲倦的闭上眼睛,叹息道:“我以为你早知道答案了。”
“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他苦笑。“我不断的告诉自己,你只是怕被别人指责为不贞,丈夫死后没多久,就接受了表弟的感情,所以你才会一直逃避我,甚至还告诉我你还爱着严瀚云。”
“咏杰——”
“别说了,不是你的错,你的答案一直那么明显。”
筱崎只能祈祷,祈祷他能遇上一个值得他爱一生一世的女孩。除此之外,她再也不能为他做什么了。
“告诉我,”他突然抬起头,“我哪里比不上他。”
“咏杰,你有许多他不及的地方,正如他也有许多你不及的地方。你们各自拥有独特的特质,我从没想过要将你们两人放在天平上来秤,借以肯定你们的价值。那是不公平的,你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呀!”
“我喜欢你,但,他却叫我死心塌地的付出一切。我也曾希望我能爱上你,这样,日子会简单且单纯多了。可是,偏偏我不能,我就是无法将已付出的感情收回,转交给另一个人。自己所残存的感情,又只剩下朋友兄妹父母之情,所以,除了友情外,我不能再给你什么了。”
“为什么不让我早点遇见你。”
“那不见得会有什么转机的,”她摇头道,“如果我在和他相识前认识你,只会伤你更深。那时的我,不像现在这么坚强,你不见得会喜欢我。就算我们彼此之间,真的有可能成为情侣,我也会因他而离开你。
“咏杰,我爱他,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初恋,我第一且唯一的男人,而是他是我最重要的人。对我而言,他早已溶入我的灵魂、我的生命,是我自己的一部分了。不管何时、何事相遇,我都会爱上他的,这是既定的命运,半点都由不得人。”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坚定。”
“也许是因为再见到他的缘故吧!”她淡淡一笑。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小安的事,难道你就这样看着他回到他未婚妻的身边吗?说不定,为了小安,他会留在你们母子身边。”
“那没什么意义,我要的不是一个心在远处,人在身边的爱情。也许,偶尔我会嫉妒、怨恨,也会因过往而伤心。可是,那种情绪毕竟是短暂的,我拥有甜美的回忆及小安,不是吗?人的回忆是很奇怪的,它可以把一切酸苦的记忆慢慢消化殆尽,留下那些令人心醉的甜美。看着小安的成长,我也可以享受到一份属于母亲的幸福感。”
咏杰望着她那双星星般闪亮的眼睛,突然觉得眼前的她,好陌生、好疏远,自己怎么样也捉不住了。
“他可是个生在福中却不知惜福的呆子。”咏杰挫败的叹口气,悲凉的道,“他永不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不知道珍惜你,是他这辈子最蠢的决定了。”
“咏杰,别这样。”他痛苦的表情令她不忍。
“我不甘心,不管怎样,我还是不甘心!”他哽声道,两滴清泪从眼眶中落下。
筱崎心疼的将他揽入怀中,像抚慰受伤小孩似的轻拍他。
“一定有更适合你的女孩正等着你去发掘,一定有更深刻的感情等着你去开垦,你不该将时间浪费在伤心及自怨自艾上。”她只希望,咏杰未来的路能平顺一点。毕竟,爱、恨、喜、忧,这种感觉是并存且相对的。
“好亲热的画面呀!”严瀚云那讥嘲且略带醋意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筱崎倏地抬起头,正好迎视到他那怒火闪动的双眸,好像她犯了不可原谅的滔天大罪似地。小安则敏感的站在角落,一双大眼睛不安的在三个大人身上飘来飘去。
“显然你也知道,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咏杰困窘、不甘、怨恨的反击。
这家伙是什么东西?严瀚云怒火更旺。
他知道他伤了筱崎,也知道自己实在没资格生气,筱崎也有百分之百的自由与他在一起,可是——
一看到筱崎和他在一起的亲腻状,无名的妒火由小腹中升起,瞬间烧尽了他的理智和冷静,他不假思索地道:“现在还不到放映儿童不宜的影片的时间。”
“我们通常都是在此时播放的,如果你没心情欣赏,晚上我们可以免费替你加演一场,保证有超水准的演出。”
严瀚云脸神变得铁青,眼光锐寒,显然正努力的控制自己杀人的冲动。
“别忘了,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小孩。”
咏杰下意识的瑟缩一下,他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可怕,声音可以这样吐着威胁,这样令人心颤。
“不然——”咏杰发觉自己的声音尖锐的像受惊的女子,“不然,我们要你这个保母做什么?就是要让我们有机可乘呀!”
“意思是说,我没做好我的职责。”严瀚云的声音冷得不能再冷了。
“是呀,你应——”
“够了!”筱崎忍不住大吼,身子也因愤怒而颤抖。
这两个大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全然不当她存在似地。这样针锋相对,却没有一个人考虑到她的感受。活像是两个在抢一根棒棒糖的幼稚园小男生,不但幼稚得可以,简直幼稚得可笑。
“你们吵够了,闹够了没有,如果没有,请你们出去,这是我家,请别在这里制造噪音。统统给我出去,听到没有,出——去——”
两人被她突来的行迳吓到,停止了争吵,惊愕的看着她。
“请、你、们、出、去。”她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迸出。
“筱崎——”咏杰试图表达歉意。
“出——去——”她用连自己都不能相信的冰冷口吻道。“你们要吵、要骂、要打、要杀都没关系,甚至要我借刀子给你们也没问题,现在,请你们出去。”
两个男人对望了一眼,有默契的走了出去。
筱崎冲上去将门锁上,疲倦的回身凝望小安。小东西显然被这情形吓坏了,一张嘴忘了合上,眼里则有着不敢落下的泪水。
“小安,”她张开双臂,泣道,“对不起,吓到你了。妈妈不是故意那么大声的。”
一经提醒,小安的眼泪落下,哭着奔进她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她抱紧了小安,连声道。自己的泪水和小安的,合成一滩水,流向她的衣襟。
“惹龙惹虎,不能惹到凶女人。”严瀚云若有所思地道。
“什么?”
“一句台湾谚语。”
“有道理,”咏杰抬头凝视屋内透出的那盏光芒,心有余悸地道,“认识她五年,我从没见她那么生气,那么凶过,刚刚她的眼神,活像要将我们剥皮活煮似的。”
“不能怪她,她是伤心透顶了。”严瀚云也凝望着那盏灯,“刚刚我们的确太幼稚,只顾自己在旁争风吃醋,全然没将她放在眼里,好像她是一个没感情,没知觉的木偶人,谁赢了,谁就可以搬走。”
“所以我们现在活像两个迟归而被锁在门外的大男孩,瞪着屋子发呆,希望母亲能早点消气。”
严瀚云没想到自己会笑出来。
“你想,咱们的‘母亲’会不会让我们进去吃晚餐?”
“我怀疑今天桌上会有叫‘晚餐’的东西出现。”
男人之间的友谊,实在是很奇怪的。
“我很抱歉,”严瀚云伸出了手,诚挚地道:“不管怎样,我实在没资格生气,我表现得很没风度。”
“哪里,”咏杰有些不好意思,“我也表现的很不成熟,不是吗?”他伸手握住他。
“她——”严瀚云咬紧嘴唇,彷若作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她拜托你了,答应我,好好照顾她。”
咏杰仿佛看异星怪物似地瞅着他。
“你爱她,不是吗?”
“所以,这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他凄凉的笑了笑,“毕竟,我是个自私的男人,我实在无法看着自己所爱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
“那你——”
“我希望她幸福,希望她能够过得无忧,而你,能给她,不是吗?而我——”他摇了摇头深情的望了望屋子,苍白且凄凉的苦笑,“我除了带给她伤心外,什么都不能给她。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亦如此。每次,我总像个刽子手似,不断的伤害她,令她落泪,令她心伤。她之所以会恨我,不是没有原因的。”
咏杰咬了咬嘴唇,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筱崎会那么喜欢、那么深爱严瀚云了,毕竟,有些事,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就像现在,他只能对他们感到愧疚,却怎么也不会对他说筱崎真正的心意。
“就算我答应,她也未必肯接受。”他酸酸地道。
“你的表哥一定是个很不错的人。”
“表哥?”他不解地瞧他一眼。旋即从他那双嫉妒的眼神中得到答案。哈!他以为……哎!这家伙实在是——
“其实你自己也应该知道,筱崎虽然爱表哥,却从不恨你,”他偷偷的画十宇架,没办法呀!他可不想扮演一个失恋的爱神。“你为什么要替自己找罪恶感。”
“如果不这样,我会不顾一切的求她原谅我,我会离不开她,可是,”他勉强笑道,“我有我的责任。”
“你爱你的未婚妻吗?”
“谈不上爱,但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很多事情便这么顺理成章的下来了。她是个很独立能干的人,我们在某方面满像的,也许是因为害怕黑夜的孤寂吧,我们结婚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找个伴,驱走自己的害怕。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很悲惨的婚姻,其实也不一定,毕竟我们在精神上是相惜相怜的,所以,我绝不能背弃她。”
“那筱崎怎么办?”
“她有你呀!”严瀚云不愿多谈的伸手揿了门铃,门很快就打开了,筱崎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出现在门后。
是该离去的时候了,他心想。
第十章
筱崎看着眼前的两个大男孩,猜不透他们此时为什么会如此和谐。只见严瀚云必恭必敬的弯下身子道:“我们两个已经彻底的反省了,请不要生气了。”
“进来吧!”她不形于色地道。
“我不进去了。”在严瀚云进屋后,咏杰开口。筱崎询问的瞅着他。“别忘了,我是以母亲生病为由回来的,再不赶回医院,我扯的谎就要被拆穿了。”
“自己多保重。”
“会的。”咏杰故作潇洒地道。心中有丝歉意。“筱崎,有些事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人要坦白一点。”
筱崎不解的望着他。
“再见!”咏杰不再多说,毕竟以他目前的胸怀,他只能做到这么多,其余的,看老天的造化吧!
筱崎看着他那落寞的身影,心中不禁浮起一片酸楚。她由衷的希望,他能早日从今日的阴霾中走出。她摇了摇头,走回屋内,只见严瀚云正坐在摇椅里,怀中揽着小安,柔声的对他说一些低沉而模糊的话。
感觉到她的注视,他抬起头,两人眼光相遇。
筱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瞬间被掏空了。
他要走了!
她多希望自己看不懂他那无言的传达,多希望自己能假装看不懂,可是,她不能,她只能诚实地拂去眼眶中那朵朵云雨,强忍着开口道:“小安,跟叔叔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