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崎暗暗叹了口气,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个好演员。
“咏杰那孩子很喜欢你。”
“姑妈——”
“阿崎,”吕秋桂用充满怜乞的眼光阻止她说下去,“我真的盼望你们之间有那么一些可能,这不单是因为我这个做母亲的私心,希望儿子的苦恋能有成果,还有对你,”她爱怜的盯着她,“我真的希望你能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
筱崎倒抽一口气,现在她才知道,自己不但不是个好演员,更是一个差劲透顶的演员,自己的一切都教关爱她的人看尽眼底,自己还兴高采烈的演出着。
“我很傻吧!”她惨然一笑。
吕秋桂摇摇头,安慰地道:“那是人生的一种历程,就看你自己能不能从那道伤口中跳出了。阿崎,伤疤不会痛,它只会不断地告诉你,你曾走过的路,问题是,你要如何使伤疤脱落,让伤口变成一道看不清的痕迹不再疼痛。”
“我多希望我能做到。”
“你做得到的,只要你愿意尝试,而不是将自己缩在自己的壳里。”
“不,我不行。”她凄凉地道。
“你还爱着他?”
筱崎自嘲的笑了笑,眼中闪着骄傲与痛楚,为所爱的人感到骄傲,也为过往的事感到痛楚。
“很奇怪吧!他那样对我,我却从未恨过他、怨过他。我还常想,现在的他不知如何,是否还那么恨我,那么恨爸,还是已经从他的伴侣身上,得到了真爱而将他的恨渐渐淡忘了呢?”
“你相信他已经结婚了?”
“为什么不,他一直是那么有魅力。”
“不,他还没结婚,不过不远了。”
“你怎么知道。”她好奇的问。
“我今天在报纸上看到他的定婚通知。”
筱崎一时百感交集,木然地清洗水槽里的碗盘。
他还未娶!这个消息令她喜悦。
他订婚了!这个消息令她伤心。
你到底怎么回事?她发觉自己竟然对那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吃醋!
你不是早已心静如水了吗?她的心还是酸酸的。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爱他那么深、那么浓。自己假装能接受他结婚的事实,因为那只是猜想。可是一旦真正的事实出现,虽然只是定婚之事,却也叫自己备受打击。可是她又能怎么样?
欧筱崎呀欧筱崎,就算你不能忘了他,也不能再让他来左右你的思绪了,毕竟你们之间早已结束了!
是啊!她苦叹道,他们之间早就在五年前结束了。
而自己还有小安呀!
想到小安,她心中的痛楚顿然减轻不少。是啊!她看了看隔开客厅与厨房的那扇门,小安是个求不到的宝藏呀!你已经幸运的拥有他了,怎么能够再奢求了。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小安“砰”的一声,打开了那扇门。带着兴奋的表情冲了进来嘟哝道:“妈妈,我明天可不可以去捉虾虾?叔叔说他要带我去,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筱崎蹲下身,拍了拍还在喘气的儿子,顺便丢给斜倚在门边看着他们的咏杰,一个询问的眼神。
“刚刚他突然问我会不会捉虾虾,我告诉他会呀!他便要求我带他去,反正明天我有空嘛!带他出去玩玩也好。”
筱崎的心没来由的一紧。
“你真的那么想捉虾虾。”
小安奋力的点头。
筱崎极力压住那股淡淡的心疼。
“小安就拜托你了。”她对咏杰道。
“你不跟我们一道去?”咏杰失望的问。一对眼珠子散出彷若被丢弃的小狗般的乞怜神色。
“妈妈明天要晒被被。”小安替她回答。
“改天再晒,好吗!”咏杰恳求道。
“可是——”她略微踌躇。
“她会跟你们一道去的。”吕秋桂帮腔道,“如果棉被非晒不可,明天老太婆我亲自去帮你晒。”
筱崎看了看周遭那三双祈盼的眼眸,投降地道:“好吧!反正棉被也不急着这几天收。”
咏杰立刻发出欢呼的声音,抱起小安转了一圈,两人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边跑还计划明天所要做的事。
“瞧瞧他那个样子,那像一个二十四岁的大人?活像个四岁的孩子。”吕秋桂爱怜地笑骂道。“这孩子今天好像吃错药似的,特别的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吕秋桂一双精明的眼睛盯着她看,一副“答案就在你身上”的样子。
“他以前难道不是这样?”
“少跟我装傻了,阿崎!”吕秋桂拍拍她,“他是我儿子吔我连他身上有几根头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还当我看不出来呀!以前他呀!笑是笑,只不过是皮笑肉不笑,一副还不如不笑的表情;今天可不同了,他不但皮笑肉也笑,我看连他的心都笑裂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安也是我儿子呀!我怎么不知道他总共有几根头发?”她低喃。
“阿崎——”
筱崎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如果将下午的事告诉她,她准会开始扮起现代的媒人婆,可是如果不告诉她——哎!她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屋子。
她将下午在河边的事告诉她。
果然,吕秋桂的双眸迅速地闪出光芒。
“姑妈,”筱崎拉着她的手,“有空帮我劝劝他。”
吕秋桂眼中的光芒消失了。
“姑妈,对不起,可是我实在无法欺瞒自己,我这一生不可能再爱任何人了,咏杰这么好的人,应该找一个更爱他,更适合他的女性,而不是将爱浪费在我的身上。”
“阿崎,你试都没试就想逃避。”
“不是我不愿试,而是——”她凄楚地道,“我的答案已经清楚不过了。”
“阿崎,他已经订婚了,你怎么还那么死心眼?”
“也许是我欠他的吧!”她放开吕秋桂的手,直视窗外的黑暗,“我一直不愿去知道所有有关他的消息,我甚至还假想他已经有了一个爱人,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就不断的用这个假想来告诉自己,他不过将你当成生命的过客罢了。可是,今天我知道他的消息,我打从心底嫉妒那个真实存在的女孩。我才发现,我爱他,对我而言,他不只是我的初恋,不只是带我认识爱情的人,他甚至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姑妈,你说我怎么能在这种心情下,假装不受影响的与咏杰交往,甚至只是为了给小安一个父亲而嫁给他?这对咏杰而言,不但是一份伤害,对他无怨无尤付出的感情,更是一种侮辱呀!”
吕秋桂纵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也聪明的选择让事情自然演变。虽然她与筱崎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她却非常了解筱崎的倔强与坚持。何况——
咏杰也不是省油的灯呀!
她看了看筱崎那苍凉的侧脸,内心升起无限怜惜。
咏杰呀咏杰,她暗暗叹道,你可得多加把劲呀!
“要怪只能怪你父亲!要怨只能怨你为什么是她的女儿!”他的眼神冷漠,语气中充满怨怼与愤恨。
她睁大她那双翦水般的双眸,颤声地道:“你——你说什么?”
“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他冷冷地道。
“不——”她凄哑地喊,不断地猛摇头,“这不是真的,你是骗我的,这不是真的!”
她怎能相信,疼爱她的父亲会这般无情;她怎能相信他的温柔、他的誓言都是假装的,只是为了——为了利用她来打击父亲;她怎能相信,那双温柔深情的眼眸,此刻竟变得如此锐利冷漠;她怎能相信——
不,绝不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她无言的用双眸搜寻他的脸庞,他的眼眸。
仿佛看错了一般,她见到他闪过一丝的悲凄,但,那光芒消失得太快了,快到连她还来不及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了。然后,他低咒了一声,讥嘲的一笑,硬生生的走出了她的房间,也走出她的生命。
她躺在床上,只觉得温暖的房间突然变得好冷、好冷;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正一部分一部分的崩解,再也无法拼凑了,只觉得血液已经凝固,灵魂已经离开,只觉得……
地震了吗?为什么床褥不断地摇动,快把自己给摇散了,也摇得她头痛欲裂,是地震了吗?
“妈妈,起床了啦!”地震停止了,一双温暖的小手爬上了她的臂膀,不断地摇动她的身躯,“快点起床啦!”
“小安,不要吵妈妈,让妈妈再睡一下!”她咕哝。
小安?他是谁呢?为什么她知道他叫小安?为什么一提到他的名字,她的灵魂又回到身躯,血液又开始流动,原本冰凉的心也开始温暖起来了呢?
“妈妈?”那个声音多了一点欲哭的腔调,“你不可以赖床,你答应要带小安去捉虾虾的呀!”
捉虾虾?捉什么虾虾?
“妈妈,快起来啦!叔叔快要来接我们了。”
筱崎不情愿的睁开双眼,半梦半醒的看着四周,看到迥然不同的房间摆设,还有小安那张稚气且带泪痕的小脸。
小安!
天啊!她低喊。仓皇地由床褥中坐起,拍了拍那张带泪的小脸,歉然地道:“小安,对不起,妈妈睡得太沉了。”
小安嘟着小嘴,撒娇地道:“我叫你好久,你都不理我。”
“小安,对不起。”她努力的将自己的心思由那个梦境中拉回来。
“没关系,”小东西宽大的说,“妈妈快点起来,我已经帮你倒好牛奶了,你赶快起来吃,吃完帮我选衣服。”
“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呀?!”她取笑他。
小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筱崎怜爱地将他揽人怀里,抱着他走进他的房间。
接下来的时间,她替小安选了件水蓝色的套装,又协助他换下衣服。小安一换好衣服便高兴的坐在餐桌前吃起早餐,吃完早餐又坐立不安的在客厅内等待咏杰的到来,丝毫没有发觉筱崎面前那盘根本没有动过的早餐。
“妈妈,”小安跑到她身旁,“叔叔什么时候才来?”
筱崎略微恍惚的看他一眼,一个从未困扰她的问题竟在此刻浮上心头,她摇摇头,硬生生的压下他。
都怪那该死的梦——
“妈妈!”
她敲了敲头。
“对不起,妈妈有点头痛。”她看了看手表,“叔叔说十点才要来,现在才九点半而已,还有半个小时呢!”
小安沮丧着小脸,彷若半个小时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小安,”她安慰他道:“叔叔应该会提早到,你到客厅去玩昨天叔叔送你的玩具,妈妈去换件衣服。”
小安听话的去拿出他的新玩具。
筱崎蹒跚的走回卧室,坐在梳妆台前,疲惫地瞪着镜中那个不像自己的女人。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都过了五年了呀!
是啊!事情都已经过了五年了,为什么还鲜活的出现在她的梦中?
她甚至还为了这个梦而分不出梦境与现实。
哎!筱崎伸手按住额头,是心理作用吧!她觉得头好疼呀!
“妈妈,”小安手中拿着模型飞机,春风满面的冲了进来,高兴地道:“妈妈,叔叔来了。”
“喔!”她漫不经心的应着。
“妈妈,”小安跑到梳妆台前,“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叔叔来了吔!我们要走了,你快一点嘛!”
“你先帮妈妈倒水给叔叔喝,妈妈很快就换好了。”
小安点点头,突然关切地道:“妈妈,你没事吧!”
筱崎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捶了一下。
“没事呀!你怎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