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没事。”她神经质的回答,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咏杰。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小安,仿佛害怕小安会消失似地。
天啊!小安是我仅有的东西了,让我能拥有他久一点吧!别将他带离我身边呀!
“筱崎——”
筱崎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下那股叫他闭嘴,叫他滚开的冲动。现在的她谁也不相信,谁也不愿依靠。
“我没事,”她茫然地道,“我只是头好疼,大概是感冒了吧!从早上就一直疼到现在,我想先回去休息休息。”
“你感冒了!”咏杰紧张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自责地道:“天啊!怎么这么烫,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也真是的,竟然连你不舒服也看不出来,我应该早点发现的,我真该死。”
筱崎朝他摆摆手,现在的她无法承受任何关心。
“小安,”她虚弱地道,“妈妈想要回去了,我们改天再来捉虾子好吗?”
小安懂事地点点头。
“走吧!”咏杰压下心头千万个疑问,轻柔地道。
毕竟他没资格去询问。更何况如果筱崎不想讲,一味的强逼,只会使筱崎穿上一层又一层的胄甲。
筱崎稍微放松心情的点了点头。
毕竟,截至目前,事情还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糟呀!也许是她多心了。她微微一笑,暗自祈祷能平顺地回家。
但,在她回身的同时,笑容冻僵在嘴角,所有的祈祷成为多余了。
一辆熟悉的克莱斯勒沿着马路,滑人她眼帘。
筱崎下意识的侧过脸,希望车内的人没认出她。
但,她失望了。
车子滑过了她的身旁,却也惊惶地停了下来。
吱——一长声的煞车声划破了山涧间共有的和谐,也渗入了她的耳膜,刺穿了她的心,弄得她的心好痛、好痛。
她全身上下的神经也随着车门关上的声音,及匆促喜悦的脚步声而越来越紧,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警备状态。
“我真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及好运,”朱慕衡那惊喜交集的声音,震动着她的听觉神经,“筱崎,真是你。”
她知道自己躲不掉了。
“好久不见了,朱伯伯。”她淡淡地道。
朱慕衡悲喜交集,百感交集的看着眼前的世侄女,丝毫没察觉在她怀中的小安及身侧的咏杰。
他只是这么盯着她。
有多久了?五年了吧!
这对父女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消失,留下了庞大的公司给他,然后彷若烟雾般地消失了。
五年了!五年来他费尽心思,用尽所有力气的寻找他们,所得到的答案和线索往往是令人失望的。想不到——
他会心的一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早知道他们在这儿,三年前他就该亲自来此订契约,而不是像个无头苍蝇般地到处寻觅,徒徒浪费三年的时间。他怎么忘了这位世侄女生性好静,怎么忘了这片土地是块人间净土呢?
“五年了,你们这一老一小可把我给累惨了。”他开心地道,“老欧那老家伙是不是也在这里呀!那该死的老家伙,怎么就这样不吭一声地把公司扔给我,自己却躲在这地方享福呢!我非好好跟他算帐不可。”
“朱伯伯——”
“不是我说你们,五年来怎么连一封信,一个电话都不愿打呀?”朱慕衡打断她的话,“如果不是我跟你爸爸从小一起长大,我还真会相信你们是从外太空来的,否则怎么五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呢?活似已经从地球表面上消失了。早知道你们在这里,三年前买下这块地时就应该来了,也犯不着多浪费三年的时间寻找你们了。”
“筱崎,你知道五年来有多少人在找你们吗?难道你们真的想再过两年,等到自已被列为失踪人口时才出现呀……”
朱慕衡连珠炮地说了一大堆,筱崎的心思却凝聚在——
有多少人在寻你们!
有多少?
他也是其中之一吗?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会找你的!
不知为什么,这个想法令她怅然。
“很多人——在——在找——我?”她困难地问。
“是啊!”
“有——有哪些人?”
“段心渝呀!”朱慕衡回答,“她最近还威胁我,如果再找不到你呀!她早晚要把天成的商业大楼给炸了。
筱崎吁了一口气。段心渝是她高中时代起的好友,自己的不告而别,铁定让她心焦着急的。
对不起呀!心渝,我有我的苦衷呀!
“还有呢?”
“景浩呀!说来好笑,为了你的事,现在他跟心渝反而走近了,我看不久我们八成有喜酒喝了。”
这个好消息令她放松了些许的紧张。
朱景浩及心渝,他们是多适合的一对呀!
“没其他人了吧!”她不自觉地握紧小安。
“没了,你一向不太喜欢社交生活的,而且……”
“妈妈,你弄痛我了!”小安抱怨的声音打断了他想说的话,他顺着声音瞧去,现在才发觉在她怀中的小安及站在她身侧的咏杰。他若有所思地端详他们好一会儿。
筱崎对这一切彷若视而不见。她放松了小安,心中有一股释然,却也有一股怅然。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呀!”朱慕衡的声音让她回到了现实。她强打起精神,应付眼前的一切。
“五年前。”
朱慕衡伸手抱过小安,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安。”小安不怕生的回答。“你是谁呀!”
“我是你外公的好友,你可以叫我朱爷爷。”
“朱爷爷好!”小安甜甜地灌迷汤。
朱慕衡则不客气地喝下这碗迷汤,乐得团团转,好一会儿才将眼光转至咏杰,对筱崎道:“不介绍他给我认识。”
“我叫季咏杰。”咏杰主动的推销自己。
“好,你好呀!”朱慕衡笑着道,一双锐利的眼睛却直逼咏杰。
咏杰明白他是在审核自己,毫不客气的迎视回去,心中却有一大堆的疑问。
眼前这老人显然有其不凡的社会地位。而从他与筱崎的对谈中,显然他不但在过去是筱崎所熟识的长辈,而且还是她父亲的好友。由此看来,筱崎所长成的环境,也有一定的社会背景,那她为什么想寻死?仅是因为严瀚云的缘故?
他叹了一口气,瞧着筱崎好一会儿。
她从没对他及老妈甚至咏济提及她的家庭、她的过去。除了她和严瀚云之间的恩怨及伤心过往。
每当他们提至她的家庭或是她过往的朋友时,她总是轻描淡写的带过,总是说那只是一个平凡的家庭罢了。
他们总是认为,大概是她以前没什么好友,才会对人生感到万念俱灰。他还记得当咏济带她回来时,她散着眼光,悲戚地道:“我弄不懂,活著有什么意义。”
现在他才知道,有那么多关爱她的人存在。
是什么样的事情,使她可以无视这些关爱她的情感呢?
他瞅着她的侧脸,发觉自己愈来愈不了解她了。拿现在来讲好了,她显然并不是不愿见到朱慕衡,但此刻,她的眼神却流露了些许的惊惶与怅然,为什么呢?
他不知道,却不自觉地伸出了臂膀,揽了揽她,想给她一丝力量,一丝温暖,好驱走她的怅然,赶跑她的惊惶。
“看来你有个不错的婚姻,”朱慕衡笑着这:“不过,怎么结婚了也不通知我们呀?”
筱崎知道他误会了,但她不想解释,她只觉得好累。她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能遵守对父亲的诺言。
天啊!为什么不再给她两年的时间。
天啊!为什么要让她现在就遇见朱慕衡了。
“我只是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没什么好通知的。”
“难道朱伯伯也不该知道?”
“朱伯伯,对不起。”
她纤弱的样子令朱慕衡不忍苛责,他摆了摆手。
“我朱慕衡这辈子就怕两个人,一个是那该死的老欧,一个则是他的宝贝女儿,算我上辈子欠你们的好了。对了,老欧呢?”快带我去见他,公司这个担子,我一个人可是挑不太起来,说什么他也得担一点起来吧!“
“爸不在这儿。”
拜托,别问我,别跟我提他。
“他不在这里?”
“朱伯伯,”她祈祷自己的口吻能够宛如平常般地正常,没有泄漏任何情感。
“爸对商场已经不感兴趣,他也无力经营了。我想张律师应该告诉你了,爸现在在一个地方安享天年,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扰他。”
“连我也不配知道?”朱慕衡生气地道。
这算什么嘛?两人从小一同长大,国小、国中、高中、大学甚至连当兵时都在一起。当年两人共同创建“天成”,说好他当董事长的,而五年前,他竟然委托张律师留给他一封信和股权转让声名,将名下所有的股份转让给他。信上也只有潦草的几个字:老友:交给你了。
老欧然后从此没有他们父女俩的消息。
这算什么嘛!
“朱伯伯,你最了解爸了,他做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他不会毫无道理的去做一件事的。”
“他有什么理由?”他嘴硬的回答,心里却又不能不承认。
“如果连你这个最了解他的人都不知道,我哪有可能知道。”
这句话说进了朱慕衡的心坎里。
“是呀!等到我们该知道时,那家伙自然会让咱们知道的。”他回答。
当他知道事实时,他还能这么阔心嘛?筱崎酸楚的想。她实在无法想像,两年后朱慕衡知道父亲早已经去世的消息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与心情?如果他知道,父亲临死前甚至得不到女儿的谅解时,他又会作何感想呢?
当年那个被保护过度又不成熟的自己,是多么伤父亲的心呀!现在她才明白,爸当年那么做,也不过是因为感情真的无法控制自如,也不过是出自于真心。
“对了。”朱慕衡突然大喊,将她那缥缈的思绪拉回。
“你瞧瞧我这个老糊涂,看见你的时候,兴奋过了头了,差点都忘了自己是来作客的。来!,来!来!”他连忙的走到车前,拉开了车门,“说起来,我们这次会相见还得归功于他呢!”朱慕衡邀请车内的人下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是我们公司开发部的经理,三年前他便认定这里的发展潜能,极力主张开发此地,他——”
筱崎不能置信地瞪着那个缓缓走出车门的人。
不!她扯心撕肺地在心底呐喊。
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脸色变得像南极雪地般的苍白。整个人顿然跌人一片茫然的空白之中。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这种重逢的方式,怎么会在此时?
天啊!她的神经已经慢慢崩裂了,她真不知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而他,那个五年来一直在梦中纠缠的他,此刻竟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用一双愤怒的眸子瞪着她。
筱崎下意识的退了两步,抿紧了嘴唇。
五年了,他却没改变多少。
浓密的头发因发油而温驯地服贴在头上,性感而饱满的嘴唇写满了坚毅,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依旧慑人,依旧让她——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她现在只想远远的离开这、离开他——
可是——
她回视了那双眼眸,挺直了脊椎。她知道自己还是得去面对的。
冷静点!你能应付的了的,否则你怎么保护自己,保护小安?你怎么对得起给你新生命的泳济?
冷静点!
筱崎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