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婢去备车。”
“不用了,我想用走的。”
“啊!小姐,你不能一个人走啊,我马上找人保护小姐。”香香对上回小姐发生意外的事仍心有余悸,怎么也不肯让她在没有男了保护之下外出。
柳颜无奈的看着她,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到街上走走,能出什么事?”
“小姐,少爷交代你出门一定要有男丁随行,我不敢违抗啊;况且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有准备总是让人比较放心。”香香哀求道。
不忍侍女担心,柳颜只有让步。“好吧,找两个人陪我们出门就好了,我先到大门等你。”
“是,奴婢立刻出找人。”香香闻言立即飞奔离去。
柳颜慢慢地走过庭园、曲廊,来到大厅,又过了主院,守门的仆人看见她要出门皆是一愣;在她的要求下,不敢不从地开了大门,看着她走出大门,眼睛同时注意着她。
柳颜站在石阶上看着天边压低的云朵,忽地,一阵冷风吹过她的颈项,白皙的肌肤上爬满鸡皮疙瘩。
她向右轻移眸,对街墙下站着一个几近透明的模糊人影,即使对方五官模糊不清,但她知道那人影正瞪着自己不放,可是却没有任何的行动。
“小姐!我们来了。”香香带着两名家丁,气喘吁吁的跑近,一见她盯着前方发呆,忍不住瞥了过去。“小姐,你在看谁啊?有人吗?”
“没人,我们走吧。”柳颜移开眼,淡笑道。
“是。”香香纵然心中怀疑,也不敢多说什么。
走出巷子,转入大街,霎时人群如潮般涌来,久未出门,过多的人影在眼前晃动,晃得柳颜有片刻的晕眩,好不容易压下那股晕眩感,她缓步走入人群中,只是身边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始终跟着自己。
她没有理会那个“人”,与香香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那人影见柳颜不理,不但不离开,反而更加接近她,几乎是贴着香香的背。
香香忽然打了个冷颤,摸摸自己的手臂道:“小姐,今儿个天气怪冷的,你会不会冷?”
“我不冷,但累了,我们上茶馆坐一下吧。”柳颜轻瞥在香香背后的人影,伸手轻拍她的背。
那人影倏地退开老远。
“是。”香香应道,忙搀着她走进对街的茶馆。
在进入茶馆不久,柳颜就发现那人影没有跟着进来,心中正好奇时,就见莫允飞由楼上偕同一名中年人下楼,这才明白那人不敢进来的原因。
“颜儿?你怎么出门了?”莫允飞一看到她,先是一愣,继之皱眉地走近她,朝香香射去一道怒光。“香香,你怎么让小姐出门?”
“奴婢拦不住小姐啊。”香香缩了缩肩,害怕地躲到柳颜背后。
“大哥,不怪香香,是我觉得闷,才说要出门散心的。”能够遇见他,除了诧异外,更多是惊喜。
“但你的脸色那么白,快上车回去……”他皱着眉头,锐利的眸子向门外扫去,却不见车子,脸色更难看。“车子呢?你该不会拖着病体一路走过来吧?”
香香和两名家了听到他冷怒的声音,不禁脖子一缩,头皮发麻。
“我的病早好了,而且走路也能活动一下,你不用担心我。”
“怎么能不担心?”虽然避不见她,但还是挂心她啊。
他拉着她的手转身要往二楼走,忽然看到站在一旁的朋友,才想起他不是一个人来,不禁尴尬。
“这位想必是秦兄弟的义妹柳姑娘了?”中年男子笑道。
“嗯。”莫允飞轻咳一声道:“颜儿,这位是为兄的朋友林子建大哥。”
“柳颜见过林大哥。”柳颜盈盈一拜。
“柳姑娘不用多礼。”林子建仔细打量她,忽然迸出一句:“柳姑娘神色不佳,最近凡事小心为上。”
莫允飞神情一凛,“林大哥何出此言?”
“林某知秦兄弟不信鬼神,但有些事还是不能不信啊。”林子建笑道。
“我没有不信。”他反驳道,若是不曾遇过土地公或见过柳颜的情况的话,他是不会相信,但偏偏他什么都经历过,不能不信。“我知道大哥精通面相易卦,更谙五行奇术,你看出颜儿该注意什么吗?”
“这……”林子建看了看四下许多人好奇的竖耳倾听,不由得一笑。“我们上楼说吧。”
“大哥不是有事?”他是路过此地,特来看自己,接着又要往北而去。
“能在此相见也是缘分,而我既已开口,自然要说个清楚分明,才能放心离开啊。”林子建笑道。
听他这么说,莫允飞也不再多言,让香香与家丁在楼下休息,随即与柳颜跟着林子建上楼。
一在楼上安静的角落坐定,莫允飞立即问:“大哥刚才说颜儿神色不佳,是指哪一方面?”
“看柳姑娘的面相,该是通灵体质吧?”林子建沉吟一会儿,开口问。
莫允飞一愣,不知该不该否认,就听柳颜柔声承认。
“是,我可以看见别人不能见的东西。”
“其实依柳姑娘的面相来看,你不该还活着,早在几年前就该魂归西天了。”林子建一见她,第一个疑惑就在此,明明该死的人怎能存活至今?
莫允飞闻言脸色一白,他知林子建钻研命理,却不知他功力如此深厚。
“不瞒大哥,颜儿在九岁那年是曾生一场大病,我们都以为她活不了,但她却奇迹的复元。”
“这不是奇迹,而要归功秦兄弟啊。”林子建摇头笑道。
“我?小弟不明白大哥的意思。”
“我看过你的命盘,你正是阳年阳月阳日生的阳火之人,有你陪在柳姑娘的身边,她即使招来阴魂围绕,也不致伤身,因为你的阳火能够在她的身边形成一道护咒保护她。我想当年她重病之时,兄弟也曾陪着她吧?”
莫允飞听他说的与当年土地公所言一致,更加惊诧。
九年前的清明前,他甫十五岁,正努力学习一切,当时他与柳织堂的执事至邻镇巡查分铺,却传来她突然重病的消息。
他几乎是一接到消息就连夜赶回,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上个人彻夜赶车,回到家就直奔她的房间,当义母含泪将她抱给他时,她的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全身冷似冰块,直到那时,他才明白土地公说她活不过清明的意思。
看着她苍白、没有生命力的小脸,他生平首次明白何谓心如刀割,只想用自己的体温熨热她冰冷的身子。在他几乎被绝望打倒时,原本陷入昏迷的她竟奇迹似苏醒过来,见着他仍是强撑痛楚绽唇一笑。
在那一刻,她的笑脸映入他的眼、烙进他的心,从此不变。
他分心的想着那一段恐惧的回忆,一边听着她柔声道——
“还有些印象。”
“幸好柳姑娘遇到秦兄弟,否则你不可能活过九岁。”
“这么说来,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她偏头望向莫允飞。
“没错,若想保你一生平安,除非有另一个阳年阳月阳日出生的男子出现,否则你最好不要远离秦兄弟。”林子建直言。
柳颜水眸移向兀自发愣的莫允飞,淡笑道:“若是林大哥所言属实,那我可能活不长了。”
她轻轻柔柔的声音钻进莫允飞的耳朵,听她一句活不长,心若针刺,转头皱眉瞪着她,轻斥:“什么活不长,你不要胡思乱想!”
“是活不长啊,因为你执意要我嫁人,一离开你,我还有命活吗?”她好像事不关己的说着。
“出嫁?”林子建眉宇一拧,严肃的说:“秦兄弟,听为兄一句劝,若你不能为柳姑娘找到能保护她的阳火之人,那出嫁之事最好从长计议。”
“真有这么严重?”莫允飞听得胆战心惊。柳颜真的这么危险?
“柳姑娘若出嫁,仗恃着你的阳火之气,可保她三年无事,但身子断然不会太好,而且三年后,每到清明与七月就是她生命的劫数,不能说不严重。”林子建正色说。
柳颜听说自己生命堪虑,非但不紧张,反而暗自窃喜自己体质特异,更高兴今儿个出门,才会遇到林子建,让莫允飞明白这场婚事可能为她带来的危险。
莫允飞脸色凝重,他要她得到幸福,但若为了幸福而断送她的性命,他断不可能做。“难道她永生不能嫁人?一辈子只能在柳府度过?”
林子建看着他好一会儿,笑道:“也许她的姻缘不在他处,就在这里。”
莫允飞一震,看着他带着深意的眼神,不禁有些窘迫,故意忽略他话中涵义。
“没有阳火之人又何妨,她还是可以定期回家小住避过危险,我一定会想法子让她拥有幸福的婚姻与保有生命安全。”
柳颜听他执意要将她嫁人,脸色不禁一黯,垂首盯着放在膝上的素手不语。
林子建叹了口气,“违抗命运也许是徒劳无功。”
“我不是违抗命运,只是要她得到最好的照顾。”
林子建笑了笑,转回正题。“不过现下柳姑娘的危机是在身边,而不是在几年之后。”
“什么样的危机?”
“这……说不清,似是严重到足以致命,但又不太像;说实话,我知她有难,但很难断定难自何来。”林子建眉头紧皱,为自己竟看不出祸由何来而恼。
莫允飞明白他命理功力精深,可一听到连他也说不准祸由何来,心微沉,脸色一凛。“是有人会对她不利?”
“也许,总之这几日要小心,尽量不要去危险的地方。”
“我明白了,多谢大哥提醒。”他一定会将柳颜保护得滴水不漏。
“那我不多留了,秦兄弟、柳姑娘,我们后会有期。”林子建起身道。
“祝大哥一路顺风。”
莫允飞起身想送他下楼,却在他的阻止下止步,看着林子建仙风道骨的背影,眉心依旧紧蹙不放,丝毫未觉柳颜的目光一直痴痴地追随他。
林子建的一番话,真的是吓到莫允飞了,柳颜一回到家,立刻发现自己的身边被安实更多的人。
在他那么紧张、小心翼翼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时候,她不好说出那个“人”跟着她回来了,身影一直模糊,看不出形貌,但她直觉认为跟来的人是女人。
她没有任何不利自己的举动,只是站在一定距离外看着自己,而在莫允飞来时退得更远,抖瑟着身子仍不肯离开。
看着窗外的枝叶被风轻拂摇曳,柳颜突地起身往外走。
“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想去散步。”
“可是天快暗了……”
“没关系,你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就回来。”她受不了再待在屋内,一定要到外头透透气。
她屏退想跟着她的侍卫,毕竟在自己的家里,她会发生什么事呢?
柳颜一路走到莲湖,瞅着含苞莲花,别有一番风情。
缓缓地,她抬头看向赏莲小楼外的模糊人影,不由得好奇她执着跟着自己的理由,略微一想,即走向小楼外。
那人影没想到她会接近,在她走近时忽地退了开去。
“你是谁?跟着我有什么事吗?”
人影没有回答,或者是回答了她却听不到。
这人影和她以前看见的都不一样,以往每一个“人”不论凶狠、和蔼,脸孔都十分清晰,不似她这般的模糊。
“你……是姑娘吧?”
她看着她的身形忽远忽近,最终固定在离她三尺外的地方。
人影轻微的点了点头,似乎是想要和她沟通了。
“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