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顾影自怜,门外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月影放下梳子、转身站起,控制不住突然加快的心跳。
小竹不可能这么早来,会是什么人?
是……他吗?
飞快地打开门,她探头一看——
没人?
大地犹笼罩在深蓝中、一片静寂,连只小猫儿都没有。
说不上来心头涌起的复杂情绪是什么,她落寞地低下头。
她真傻,怎么会有人呢?失宠的侍妾就像过街老鼠一样,不是人人喊打,就是在一旁看好戏,是她太笨,到现在还不知道死心呀……
转身正欲躲回安全的囚笼,门阶下一闪一闪的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疑惑地弯腰捡起,一看清手上的月形发簪,月影全身一颤,抬头狂乱地梭巡着四周。
没人、没人、还是没人!
这怎么可能?这簪子分明是——
把簪子紧紧握在手中,月影注意到地上有一张不起眼的小纸片,飞快地弯腰捡起,她闪进房内,将门紧紧关上。
靠在门上,她双手交握、抵着胸膛,全身抖得像要散掉了一般。
她认得这簪子!
跌跌撞撞地扑到梳妆台前,她颤抖着手翻找着。
找到了!
把两根一模一样的簪子并放,月影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叫了出来。
是月茵!她怎么会到北国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不要,她只剩下月茵这个亲人了,她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意外了呀!
猛然记起一直捏在手心里的小纸片,她慌忙将之拿到蜡烛旁,生怕自己漏了一字一句——
今日午时东门见。
第9章(1)
拉紧身上的斗篷,月影低着头快步向前走,掩不住紧张的心情。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一个人上街,即使在熟悉的月国,她也不敢在没有人陪伴的情况下出门,更何况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北国,繁华热闹的大街让她害怕极了。
突然收到月茵的信息,月影又喜又惊。坐立不安了一个上午,她才坚持要小竹出宫去买南大门有名的桂花糕,而后乘机偷偷摸摸的溜了出来。
站在宽阔的广场上,月影紧张地东张西望,不晓得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消息,眼看着时间慢慢过去,她焦躁地频频踱步。
突然,一个娃儿笑嘻嘻地走到她面前。
“姐姐,要吃月亮饼吗?”
月影吓了一跳,慌忙点头。
月亮饼就是做成月亮形状的薄饼儿,是奶娘最拿手的点心。
闻言,娃儿俏皮的挤挤眼。“要跟好喔,要不然我就一个人把月亮饼都吃光。”语毕,她便朝东边走去。
见状,月影慌忙跟上,谁知道娃儿人小腿短,脚程却一点儿都不慢,月影得连跑带跳才赶得上,不一会儿就气喘如牛了。
“等……”
“姐姐快来。”
朝她回眸一笑,小娃儿走得更快了,月影咬紧牙根,说什么也要跟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渐渐离开了热闹的街道,两旁的树木愈来愈多、平坦的石板地也变成碎石路,扎得穿软鞋的月影脚底如火灼般疼痛。
“到……到了吗?”月影再也走不动了,她停下来喘气。
“姐姐,给你。”小娃儿拿了泛着油光的纸袋过来,不待她回答便一溜烟跑了。
“你……”
看着她跑远,月影无可奈何的放下朝她伸出的手,打量着四周。
这儿只是一处很平常的小山坡,她为什么带她到这儿来?
疑惑地迈开脚步,她小声地唤着:“月茵、月茵,你在这儿吗?”
这个空间除了她的声音外,连一点其他的声音都没有,教她没来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月茵,你在……”
“你在找我吗?”
熟悉的娇嫩嗓音在她背后响起,月影猛地一转身,便瞧见几个月没见的妹妹站在自己面前。
“月茵!”
她惊喜地低喊,冲上前去就欲给她一个拥抱。
孰料,月影的手还没碰到她,月茵便冷冷的低喝:“别碰我!”
愣在原地,月影愕然地看着她,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她最熟悉的容貌,此刻却显得陌生极了。
“月茵?”
“你没资格碰我!”两眼射出厉光,月茵恨恨地骂道:“叛徒!”
大受打击的捂住胸口,月影踉跄着退后,几乎不敢直视月茵充满怨恨的目光。
叛徒?月茵为什么这么说?她……
没给她任何喘息的时间,月茵逼近她。
“真高兴我最亲爱的姐姐在这儿过得不错,我想,恐怕你连月国在哪儿都忘了吧。”
“月茵,别这么说……”退无可退,月影开口想解释。
“要不怎么说?说你忘了父王和母后是怎么死的?说你忘了月国是怎么亡的?说你忘了还有可怜的子民躲在阴沟里等死?说你忘了还有一个妹妹?还是说你忘了当初自己的承诺?”
闻言,月影无言以对。
“怎么?才几个月没见,伶俐的姐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想到她竟然呆呆地在月国等消息,而月影却舒舒服服地在这儿倍受骄宠,月茵只感觉被欺骗。
若是以前,她会很高兴姐姐找到幸福,但是,慕懿群不同呀!他是月国所有子民的敌人,她是夺去她幸福的凶手呀!她原本可以无忧无虑地躺在母后怀里撒娇、可以过娇贵、被尊崇的生活,是他!是慕懿群毁了她的一切。
“别这样,求求你……”
自知理亏的月影只能可怜兮兮地求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没错,她知道自己可恶,她知道自己该死,竟然背弃社稷子民的信任、屈服在慕懿群怀里,可是她没办法呀!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也控制不了思考,爱就是爱了,她……下不了手呀!
“求我?那我能求谁?”
看见月影惨白虚弱的模样,月茵其实也不好受,但是,每天看着病重的人民在她眼前死去,教她情何以堪?她绝不能原谅北国带给他们的苦痛!
“家没了,姐姐也没了,我能求谁?”
原本以为干涸的泪水,在月茵的声声呐喊中流下,月影叠声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牙一咬,月茵忍下喉头的酸楚,仰头望天。
残酷的人间炼狱逼着她长大,从那时开始,她便知道自己该做的事,那个天真的小女孩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今天我来只是要告诉你,我要自己动手。”
“什么?不行!”听到她的话,月影脸色一变,立刻反对。
之前是她不自量力,才会愚蠢地只身前来报仇,现下,她绝不让月茵去做根本没有胜算的事。先别说慕懿群的功夫如何,光是他身旁的韩氏兄弟,就能让月茵吃不完兜着走了。
“别傻了,月茵,你斗不过他的,你……”
“住口!”尖叫着阻止月影的话,月茵握紧双拳,愤恨地吼着:“怎么,才跟了他几个月,你的心就全向着他了吗?”
“不、不是的,我只是……”
“不杀了他,父王、母后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听到月茵提起父王、母后,月影心中的悲伤更甚。
“不杀了他,月国的子民如何平复心中的伤痛?”
月茵的话,堵得月影说不出话来。
深吸一口气,月茵强迫自己铁着心说道:
“以后我们别再来往了,月国……不欢迎你!”
姐姐爱上慕懿群是事实,但是,国仇家恨必报也是事实,早早划清界线也好,她不想月影难做人。
“不!”
见月茵转身欲走,月影尖叫一声,再也顾不了其他地冲向前,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非做不可?”
她的双唇抖得几乎说不清话。
月茵无语地点点头。
看着她坚决的表情,月影的心被撕扯着。
一边是她的亲人,一边是她所爱的人,这选择太难了呀!
“没有转圜余地吗?”
定定地看着她,月茵的语气满是悲哀:
“除非父王和母后能复活……”
听到这个答案,月影心碎了。
她不能让月茵去冒险,也不能想像失去慕懿群的日子,到了这个地步,或许该让所有的事都回归原点。
勉力止住颤抖,月影的脸白得吓人。
“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会杀了他的。”
一道嫩黄身影像阵风似的刮进慕懿群的寝宫,奇异地没有遭到任何拦阻。
月影白着脸,一手撩着裙摆、一手按着隐隐作痛的心,跌跌撞撞地跑着。
才刚从外头回来,还来不及喘口气、平复一下紊乱的心情,月影就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慕懿群遭人暗算,伤重!
这个消息宛如雷劈般,狠狠地打中了她,忘了自己才刚向月茵承诺过,她焦急地冲向慕懿群所在的地方。
不、不要,千万不要有事呀!今天的她过得已经够惊心了,禁不起再一次的打击。
没有时间厘清心里那股难受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月影只想快些见到他。
为什么他会遭人暗算?他的功夫不是很高强吗?怎么会轻易上当?
纷乱的疑问扰得她头痛、脸色一片惨白,不知情的人见了,恐怕会以为病倒的人是月影吧。
她不能想像,像他这样的强人居然会倒下,她不要呀!
没有心情顾及礼仪,她砰的一声用力推开门。
“群——”
听到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声音,正坐在床沿包扎伤口的慕懿群一震。猛地抬头,晶亮的目光直直地锁住进门的人儿。
“天哪……”
一绕过屏风,看见染红的白布散落一地,甚至地上还有些未干的血迹,她捂住嘴,克制不住地弯腰干呕。
流了这么多血,那他……
见状,慕懿群低咒一声,放下手中的药罐,快步的走向她。他伸手一把捞起虚弱的人儿,生怕再晚一步她就要昏过去。
该死,是谁告诉她的?
不顾肩上的伤如火燎般疼痛着,慕懿群紧紧地抱着她,贪婪地看着在他记忆中最鲜明的脸蛋。
就是这张脸蛋占据了他的思绪,所以他才会一时不察、让贼人有机可乘,划了他一刀。不过,那胆敢伤了他的人也没好下场就是了,还来不及庆贺自己的神勇,那人便让他徒手解决了。
这一回总算是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解决了,桂姨娘也允诺会牢牢地看顾在这场争战中失去双脚的慕懿翔。
北国又顺利度过了一场危机,现下,他的心思全在怀中的人儿身上。
才几天没见,影儿似乎又瘦了,光这么抱着她,他都怕自己的粗手粗脚会伤了她。
看着她光洁的额头、轻颤的眼睫毛,以及微颤的菱唇,要不是顾及她的虚弱,慕懿群真想狠狠地吻她。
这个残忍的小东西,居然舍得和他冷战这么久,他很了解她的固执,是什么原因让她放弃了自己的原则?
月影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慕懿群忘了先前的争吵与不快,心里只剩满满的不舍。
她太苍白了,宫里的人居然没有好好的照顾她!
埋在慕懿群温暖的胸膛里,月影呼吸着混杂了淡淡血腥以及他的体味的空气,心情奇异地平静了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压在受伤的慕懿群身上,而他似乎……
没穿衣服?
平滑的肌肤一如记忆中温暖,月影霍地抬起头,一眼对上他肩上来不及包扎好的伤口,惊呼一声,就要从他怀里退开。
她的挣扎拉扯到他的伤口,慕懿群闷哼一声,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