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近淡水码头,他们的主菜以生猛海鲜居多,不便出面的隐千眠和韩少恩靠电话和外界联系,并与经纪人研讨反击方法,而采购大计则交由女人们去负责。
这一天,也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一大早上官星儿和季春草提着菜篮沿小路定,准备一次采买一个礼拜的份量,不用每天辛苦的往返。
这一天,心神不宁的隐千眠有些焦虑,他原本想陪同她们前往渔市场,男人的力气毕竟大过女人,由他来充当苦力再适合不过,可是临出门前被一通电话绊住,错过了与她们同行的机会。
而这一天,她们两个都没回来。
不是没回来,是失踪了,不见了,像从人间蒸发般毫无音讯,只留下龙虾爬满地的空篮子,以及丢弃草丛、充满哥罗芳气味的布巾。
她们被绑架了。
或者说,是绑架什么事也不知道的上官星儿,而季春草则无辜受到牵连,只因她在现场或是加以反抗,以致一并遭到带走。
会行此卑劣行径者只有一人,那就是……
“把星儿还给我,别妄想伤害她一根寒毛,否则我不管你是谁,绝不与你善罢罢休。”
厚重木门遭到一道强大外力强行撞开,重重的反弹力道打在白墙又弹了回去,发出极为骇人的声响,是见来者的怒气有多可怕。
静坐在檀木书桌后的男人仅抬头睨了一眼,似未受到影响手中笔不停,眼神沉肃地恍若一切都在预料之内,不是为奇。
“进门前记得敲门,这是做人的基本礼仪。”小学生都懂的礼貌。
“少对我说教,你把星儿藏到哪里?快把她交出来,不要以为你是我父亲我就不敢对你动手。”他不晓得是否能控制自己的怒气。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父亲,我当你早就认为我已经死了。”面容严肃的隐之云两手交叠放在桌上,看着长得比他高大的儿子,内在的冲击极大,但他仍表现得无动于衷的样子,不让波动的内心情绪表露子外。
他是常常看到儿子,不过是在电视荧光幕上,至于最近一次面对面谈话,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从他母亲去世的那年,他不仅失去妻子,也失去一个儿子,无法谅解的隐千眠决定摒弃身为父亲的他。
是惩罚,亦是无言的抗议,在神面前宣誓的承诺不该亲手打破,背叛了神,背叛了自己的誓言,谁也挽救不了众叛亲离的酷刑。
“我今天不是来叙旧的,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为何而来,何必故作姿态。”他老了,发丝已然斑白,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嘲世的冷眼。
“你对我尊敬,同样的,我也会给予你适度的尊重。”隐之云按下通话键,要秘书送两杯咖啡进来。“坐下来吧!我不想一直仰着头看你。”
忿忿不平的隐千眠将拳头握紧,挑了离他最远的位子坐下。“你卑劣的行径值得人尊敬吗?”
“卑劣?”他冷哼地一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所为,贸然跑来质问我,可见你还不够沉稳。”
“证据?!哼,相信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会找我麻烦。”
隐之云一听,低低地笑了起来,但笑声中有着难以向外人道的沉重,“我自己的儿子还怕管不动吗?也许是你高傲的态度得罪人,人家才会为难你。”
父子之间真有那么大的仇恨吗?他只是一个想要儿子回家的父亲而已,打好事业根基等着他回来继承,不让他在外吃苦受罪,而能一步登向巅峰地免去中途的磨难,他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错。
或许就错在两人的个性都太强硬了,硬碰硬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你就是管不动才尽使阴招,暗地里搞小动作,真是可耻。”他不配为人父,竟挟持星儿逼使他让步。
隐之云锐利的眼眯了眯,看得出十分不满这番造次的言语。
“如果我直接跟你谈,你肯有所回应吗?”
“不可能。”斩钉截铁的回答,不留半丝妥协空问。
隐千眠一遇上专制独裁的父亲,执拗的性子就容易被激发出来,不作多想地以行动反抗他,不让他掌控自己的未来。
“是你逼我使出非常手段,不得不用较不友善的方式转达你一句话。”那也是一个父亲的心声。
回家。
听懂的他马上冷漠的回道:“我不会回去那个肮脏污秽的家,你死心吧!”
“连你母亲的房间也不愿踏进一步?”他动之以情,希望能有些帮助。
挣扎了片刻的隐千眠愤怒的扬眉一瞪。“不要再提起我善良美丽的母亲,你们弄脏了她的家,让她连躺在地下也螓眉颦锁,无法展露一丝笑容。”
“你就这么恨我?”他的语气显得哀伤,似乎感到挫败。
“如果你不赶快把星儿还我,我会更恨你。”
听他这般强烈的措词,隐之云不怒反笑。“好吧,既然你痛恨我这个父亲,我就让你恨个彻底,我们来谈个条件,看是你屈服,还是我退让。”他有最佳的筹码在手,输的机率不高。
“什么条件?”他急急一问。
谋略甚深的男人扬起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要你回来,接下我目前的职位。”
“然后呢?”他的意图不可能这么单纯。
“刘家女儿蕙芳的人品我很中意,她品貌端正,知书达礼,知进退,识大体,拥有柏克莱大学学位,是个能帮助丈夫事业的好妻子。”
言下之意用不着点明,只要不傻的人都听得出他的意思。
“还有呢?”隐千眠冷笑。
“搬回家住,我让秀兰将你母亲的房间整理出来,你随时都能住进去。”让他感受到妻子在世时的和乐气氛。
隐千眠将背往后靠,仰起不驯的眼神。“你可以继续说梦话,人老了,也只剩下嘴巴能动罢了。”
“你……”沉冷的面容微闪过一丝怒气,隐之云随即平静地拿出王牌。“或许你不想再见到那个叫星儿的女孩,那我就不为难你了。”
“你拿她威胁我?”卑鄙。
“说威胁就太伤感情了,我只是跟你做个交易,要不要随你,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勉强别人。”他实在不想父子关系走到决裂的地步。
隐千眠愤怒的跳起,走到桌前用力一拍桌。“你把星儿怎么了?”
她要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他绝对会让他后悔莫及。
“目前应该是平安无事,但过几天就不得而知,最近有一艘船开往中东,听说那边某位贵族有将东方女子收藏后宫的喜好。”他只能保证现在。
“你居然狠毒到买卖人口,你还是个人吗?”根本是畜生行径。
不为所动的隐之云冷静地看着他。“她的命运由你决定,选择权在你手中。”他不是刽子手,操纵命运的人才是。
“你……”他竟然把所有的责任丢给他。
怒极的隐千眠狠厉地瞪视父亲,充血的眼布满怨怼红丝,他想率性的甩门而出,让他知道他的强横左右不了他。
但是他一步也跨不出去,仿佛生根定住一般,双是有着千斤重,提不高也迈不开,受制子人地不能有任性举动。
攸关心爱女子的安危,他无法草率待之,一时的冲动换来一生悔恨不是他所希望的。
思及此,他怒气顿消,坐进父亲面前的椅子与他正对而坐,表情异常沉着地层露慑人气势,必要时,他也会是一流的谈判者。
“我要先见星儿。”这是他的要求之一。
“不行,先谈好条件。”隐之云坚持。
“好,咱们先来谈一谈接位的问题,若要我进隐氏企业,我要从最基础的业务做起,一年内你不能调动我的职位。”他不做惹人厌的空降部队,一切从头做起。
隐之云思忖了片刻,才说了两个宇。“同意。”
“我要有婚姻自主权,什么豪门千金、大家闺秀我一概不见,别妄想借着联姻动作扩充企业体系。”他是人,不是狗,不做“配种”工作。
“这点值得商榷,我说过我很满意蕙芳这个媳妇,她内能理家,外能帮夫,是你最好的贤内助。”他挑人的眼光绝对不会有误。
“那感情呢?你忘了我已有个两情相悦的女友,你要我学你一心二用,同时周旋在两个女人当中吗?”他忍不住扬唇一诮。
“你……”隐之云气岔了一下,脸色微青。“你一定要一再提起这件事吗?还有,放了那个女孩娶蕙芳,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很抱歉,不能如你所愿,没有星儿你就等着绝后……喔!我忘了,你还有一个儿子,不怕香火无人传承。你真要逼我娶别人,我结婚前一天马上去结扎,自绝儿女缘分。”
“你……你想气死我不成,我为你安排的对象有何不好?”气血往上冲的隐之云气红了脸,青筋微浮。
他肩一耸,不予置评。“你的一切我不希罕,你留着陪葬吧,我有手有脚不怕饿死,更不想象你一样唯利是图,连儿子的幸福都能当货物买卖,我母亲当初是爱上你的哪一点,她不晓得你生性冷酷无情吗?”
一提到亡妻,他钢铁般的心为之软化。“我不逼你娶蕙芳,但是你要先跟她交往看看,真不行再说。”
“三次,这是我的底线。”他指的是私下见面,也就是约会。
“好,”以蕙芳的姿色和谈吐,定能打动儿子顽固的心。“你几时要搬回家住?”
“我要见星儿,否则这一切都是空谈。”他必须先确定她是否安然无恙。
看儿子坚决的神情,他不免想起和妻子初识的那一年,当时他信誓旦旦要爱她一生一世,不让任何阻隔妨碍他们相爱。
一晃眼人事全非,年轻时的执着敌不过一时诱惑,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幸福。
隐之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按下内线电话。就退让一步吧!反正儿子也只是想知道那女孩有没有受到伤害,卖个顺水人情并不吃亏。
不一会儿,敲门声起,推门而入的徐仲达在见到隐千眠时微微怔了一下,显得十分讶异。
“人呢?徐副理。”
“咦?什么人?总裁的意思我不太明白。”怎么一见面就朝他要人,叫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隐之云的脸一沉,怒斥,“我要你捉的那女孩!你不要告诉我,你忘了她是谁。”
“喔!是她呀!”他顿时困惑的摸摸光秃头顶。“可是我一直没查出他们的落脚处,怎么捉人?”
“什么?!”
上官星儿真的失踪了,彻彻底底的消失,没有一丝蛛丝马迹,也不见勒索电话,人就如海岸砂粒,大浪一冲便卷回大海,难有重回沙滩的机会。
她的音讯全无让所有人慌了手脚,包括原本胜券在握的隐之云,他一直以为能掌握事情的流程,将伤害降至最低,不会有人因此事而受伤。
可是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他不仅害了一个……不,两个无辜女人离奇不见,还得面对儿子濒临疯狂的怒气,他有种做错事的感觉,同样忧心忡忡的想找回遭到绑架的女子。
而几乎快疯了的隐千眠根本是彻夜未眠,他拿着两人的合照暗自垂泪,既愤怒又痛苦地双手抱头,自责没能做到允诺保护心爱女子一生一世的承诺。
他甚至接受名主持入席丹的嘲弄,和黎飞儿的冷言冷语,只为了上电视请求全国观众帮他找一个人,一个他爱之若狂的小女人。
镜头前,隐千眠怀抱着一把吉他,歌声哀伤的唱着——
“忘了在哪里牵过,你那软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