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来,她全身泛起一阵寒颤。“怕。谁不怕死呢?”
她嘴里这么说,可是在她挑动眉宇间,他感受到了她那股桀骛不驯。
接着,她跨步要走入水中,想要拿回挂在大石头上的外衣,他却一手扣住她的手腕。
眸与眸对看。
她半侧过身,他俯视着她。
除了微弱的火光,两人之间有着角力似的不认输。
她想甩开他的手,却没能如愿。“大爷,男女授受不亲呀,你这会知道我是女儿身了,还望请大爷放尊重。”她真佩服自己,居然也能咬文嚼字。这得归功于她在上班之余,最爱在星期日上午观看重播的包青天还有施公传奇。
阎河一脸愠色,不但没有甩开她的手,还更加贴近她一步,无非是想逼看她的底限。“尊重吗?我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人的气息在宁谧的静夜显得特别张扬;她的鼻间盈满那股融合着酒味及体味,让她的气息乱了,却还是逞强的直瞪着他。
她不该激怒他的;这男人绝对说得到做得到,但她偏偏无法认输。“那就试试看,我还怕你吗?”
这男人在狠戾中有股霸气,像是君临天下般的高高在上,偏偏她这个二十一世纪女警也不是被吓大的。
阎河暗忖,之前的小林畏缩、胆小,讲话怯怯懦懦,始终都是用眼尾偷偷腼看他,见到他总像老鼠见到猫,微驼的背,永远不曾挺直。
原来还有他了解得不够透彻的地方,看来他得好好问问杜涛。
“你想知道这几天我究竟做了什么?”
她扭动手腕,却感觉到他施在腕上的力道,她痛得皱紧英眉,却连叫都没有叫出声。
她摇头。“欺负一个弱女子,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的这句话却引来他唇角那勾动的笑意。“我要杀你易如反掌,更何况是欺负你。”
她差一点就被他的笑意给迷惑,可是那威吓的声调,让她相信,他下一瞬间真的会扭断她的脖子。
“哦?”她冷哼。“你若想杀我,早就动手了,可见我还有利用价值,不是吗?”
阎河冷觑着她的伶牙俐齿,或者该说她眼神里的挑衅。“你究竟是谁?”低低的疑问声回荡在深夜的山谷之中。
“我……”这下换她哑口。
她是谁,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若跟这位威风凛凛的大爷说她是从千年后的世界来的,他一定会认为她疯了吧?
她究竟是谁?楚天云自己也弄不明白。
看来这个小林是个假名,至于真实身分究竟是谁,她还得拿出办案的精神,努力抽丝剥茧。
那晚,阎河并没有为难她,只是用极为粗暴的方式将她扔回柴房中,警告她不要随意乱来。
她乖乖接受警告,因为她对这个未知的世界充满好奇;一连串的谜,让她想要好好活下去。
虽然被阎河识破性别,但她还是将白布条绑回胸前,将长发束成马尾,一副英挺的男人样,连自己看了都很爱。
这天,天还没大亮,吵杂声隐隐约约传来,她揉着惺忪睡眼,推开破门板。
天际灰蒙蒙的,山林笼罩在岚雾之中,她寻找着声音来源,这是她第一次大白天离开柴房。
就算是会害怕,她也不容自己退缩。想必她还有利用价值,否则依阎河那股狠劲,早就扭断她脖子了。
走过一整排屋宇,穿越一大片菜田,沿着山势的陡坡而上,微风送爽;丽谷果真不负其名,好山好水,就像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一路上只遇到几个老妪和长者,他们都瞪看着她,并没有为难她,直到一条不知从哪个方向窜出来的人影。
她定眼一看,是一名中年大汉,一脸的落腮胡,容貌被遮去了大半,那眼神有些似曾相识,她心头却泛起莫名的厌恶感。
“不要苟活,再杀阎河。”
一句话轻轻落在她耳边,她还没意会过来,中年大汉怒目看着她,然后转身快速离去。
她重复咀嚼耳里听到的话:不要苟活,再杀阎河。
天光朗朗,她心头却被一层黑雾罩住似;背后的叫声让她心头一震!
“小林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杜满儿胸口一起一伏,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我听见声音,所以想过去瞧瞧。”她双手负在身后,说得一派从容。
“不好啦,大爷会责怪的,你还是回去吧。”杜满儿一脸担忧。
“我只是好奇。满儿,谷里到底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我也不知道。”杜满儿摇摇头。“除非大爷有令,否则那里是不准任何人靠近的。”
“那里是哪里?”
“就是广场耶。”满儿显得不愿多说。
她看着微低着头的杜满儿。“满儿,我只是想要多记起一些事。”沙哑的嗓音,让她作势咳了咳。“我不为难你,你不想说就不要说。”
“小林哥,如果你真的能忘掉一切,那该有多好。”杜满儿说得既真诚又感慨。
“我们回去吧。”沿着来时路,楚天云顺着满儿的意思走了回去。
“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大爷带回来一些东西,还抓回来一些人。”杜满儿小小步的定着,还是稍稍透露了些。
“那大爷是做什么营生的?”她决定旁敲侧击。
“他……”
见杜满儿似有难言之隐,她猜:“大爷该不会是专做偷抢拐骗、见不得人的事吧?”看满儿一脸惊愕,楚天云就知道自己已猜中八九分。
“不是的!”杜满儿立即否认,却更显她的心虚。
踱步走回柴房,楚天云再问:“满儿,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大爷吗?”
“我不知道。我只管病痛,我什么都不知道!”被问得无力招架,杜满儿一见到小林哥进柴房,就连忙离开。
看着杜满儿的落荒而逃,她暗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来除了她,这丽谷还有其他人打算伺机而动。
片刻之后,远处传来一声声哀叫声,凄厉无比,让人惊心动魄,让她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有未愈的伤及满儿的告诫,她再次走出柴房,快步往声音之处跑去。
来到广场,眼前的画面令她当场愣住。
四根高约十尺的木桩上各绑着一个大汉,大汉们全都头发披散,赤裸的上半身上已经血肉模糊,而鞭子还无情地一鞭又一鞭落下。
就算是英雄好汉,被这样毒打,也会打出一声声凄惨叫声,既无法挣脱又没有办法一刀死去的痛快,这根本就是动私刑、虐待!
环顾左右,阎河、阎晨、展剑峰,三人排排坐在那四个受刑人的右侧,正兴味地看着这一场刑求。
那一黑一白的两个男人,就像是地狱里的黑白无常,她无法坐视不理,也无法这样就冲出去救人,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完全无法可想。
“没有人肯招吗?”阎河全身充斥着暴戾之气。
阎河这一喊,四条鞭子同时停下。
四个大汉在半昏厥之中,有人启唇欲言,却只能嚅动唇瓣。
“把人带出来!”阎河威吓的下令。
两名手下随即走进一旁的房舍,像抓鸡般的拎出一个满面脏污的小姑娘,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扔丢到广场中央。
一见到小姑娘,四名被捆绑住的大汉莫不双眼突瞪,双手用力的想要挣脱束缚。
阎晨从椅上站起来,走到小姑娘身边,淡淡地道:“把她的衣服给剥光,在这里把她给要了。”话明明说得很轻,声音却传得极远。
小姑娘呜呜咽咽的哭着,一脸惊恐,只能猛摇头,死命将双臂环抱在胸前。
阎晨半弯腰下身,以那微扬的浓眉盯着小姑娘看。“那你就招出还有谁在丽谷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姑娘很可怜的叫着。
阎晨笑了。“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所以……”他对着身边的两名手下便了个眼色。
两位手下依阎晨的眼色办事,一人将小姑娘的双手抓住,在小姑娘的哭求声声中,一人蛮横的用力撕开小姑娘身上的衣衫。
“啊……”小姑娘在惨叫声中露出了雪白胸脯。
四个大汉看得气愤不已,却完全无法可想,其中一名大汉以着虚弱的嗓音高吼着:“大妞,死不足惜!”
“住手!”
楚天云那破锣似的嗓音不仅让那两名手下停下猥亵动作,偌大的空间中也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皆往楚天云的方向看去,惊讶中还是没有任何人躁动,因为在这严守纪律的丽谷,没有阎河的命令,大家都不敢擅自行动。
就算成了全场注目的焦点,就算心里因为那骇然的场面而有些害怕,楚天云还是挺起胸、扬起下巴,怒看着阎河那锐利的冷眼,再看着阎晨的阴狠,然后一步步往前走去。
或许是因为她那一身万夫莫敌的气势,也或许是阎河等着看她要使出什么花招,所以没有人阻止她的行动。
楚天云脱下自己破旧肮脏的外衣,不顾自己只剩下单薄的里衣。“放开她!”她对仍抓住大妞双手的男人怒吼。
男人在阎晨的眼神示意下,放开大妞纤弱的手臂。
楚天云随即将外衣紧紧包裹在大妞身上,漾起一抹苦笑,怜惜地说:“别怕,不会有事的。”
大妞在惊吓中,呆愣的看着楚天云。
第2章(2)
阎晨仍是一身白衣白袍,轻软无力的声音却是字字清晰,令人毛骨悚然。“你终于现身了。”
“他们有什么罪?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楚天云激动大喊。
“只要是楚家庄的人就有罪。”阎晨步步逼近。
“难道这里都没有律法吗?”
“律法?你敢跟我讲律法?若有律法,你楚家庄早就被满门抄斩了。”
楚天云什么都不知道,却陷在这样的僵局里。
阎河缓缓站起来。“我数到三,你再不说实话,我就让人把他给杀了。”阎河指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大汉。
“到底要我说什么?”楚天云急问。“我不是小林,我真的不是小林!”她急急说着。
“那你究竟是谁?”阎河怒问。
“楚天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楚天云。”她只好硬着头皮报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四个大汉发现楚天云的举动,气虚无力地摇着头,激动地喊着:“不可以说!”
“你是楚天云?不可能!”阎晨压根不信。“楚天云是个女人,而你是个男的。”阎晨打量着小林,高眺的个头、平板的身材,哪有女人该有的纤细及柔美!
她心中咚地一声响。难道这个时代真有楚天云这个人?否则阎晨怎么会知道楚天云是个女人?不过,眼前的局势实在太紧张,没有让她多思量的余地。
“是谁在丽谷里暗中帮助你?”阎河对于小林的说词抱持高度警戒。
阎河没对阎晨说出撞见小林在河边洗澡一事,因为这样私密的事他无法说出口,只是也没想到小林会这么不顾一切的出来救人。
楚天云想起那个留着一脸落腮胡的男人,难道那个男人就是阎河要找的人?
当她正在思索,阎河低沉的声音响起:“一……二……三!”
“刀下留人!”她吼着,可惜已来不及了。
阎河的手势一下,一把长剑同时刺穿大汉胸口。
“啊……”大妞惊骇狂叫。
“住手!”楚天云不顾阎晨手里的长剑,还有阎河那如鹰隼般的眼神,快跑到被长剑刺中胸口的大汉身前。
“快找杜大夫!快找杜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