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动她!”看她那副受伤的小媳妇模样,阎河有股说不出口的憎恶。
“大哥,你从来不管我的事的。”
阎晨表面温文,却是浪荡成性。他不需要用强的,就有大把女人愿意跟着他,不管是烟花女或是纯朴小村姑,只要他使个眼色,多少女人甘愿为他生为他死。
“我不想管你的事,她还有利用价值。”
“她可是那个恶人的女儿!”阎晨面露狰狞。“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不会想要她一头撞死的。”阎河将视线调回楚天云身上,看着她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够理妥衣衫,表情也恢复了镇定。
“死了更好。反正她是个没用之人。”
“那岂不正中楚天凤下怀?”
明明是两兄弟在对话,但两人的视线全胶着在她身上。
阎晨会意阎河的话。“楚家庄派个最没用的人潜入丽谷,我们却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话中仍有嘲讽的气愤。
“就因为她没用,所以我们才没发现;也因为她没用,才会被楚天凤派来,因为她死了也不足惜。”
关于阎家兄弟的对话,楚天云却是越听越有兴致。“所以,意思是,小林要是早早被你们发现,被你们一刀给宰了,楚天凤也无所谓,刚好可以借你们之手杀掉一个眼中钉,是吗?”
阎河和阎晨倒没想到她会如此说。
阎晨接着警告道:“没想到你还能多活五年,可是我不保证你是不是还能再多活五天。”
楚天云拍拍屁股站起来,把阎晨的警告当耳边风,她一步步走近阎河。
“我真的很倒楣。楚家庄不留活路给我走,丽谷也三番两次想置我于死地,我真的不知道你和楚家庄之间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
阎河沉思片刻,对上她那双晶灿大眼,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踏过倾倒的门板。
“你跟我走!”
“去哪?”她被拉着走,完全无招架之力。
“你得代替那个女人。”
楚天云没有抗拒,因为留在这个破柴房里随时会遭受阎晨的非礼攻击,那她宁可选择跟着阎河。
为什么会选择阎河?那全凭着直觉和第六感。直觉告诉她,阎河虽狠,但对她却三番两次手下留情;第六感告诉她,这个男人就算要杀她,也会让她死得明明白白,绝对不会来阴的。
“等一下,我要跟阎晨说句话。”
阎河扬眉,放开她手腕,就看她要耍什么花招。
只见楚天云来到阎晨身前,恶狠狠地盯着他。
阎晨挑衅笑说:“改变心意,想要跟我欢爱了?”
她双手在身侧悄悄握成拳,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勾动唇角,接着她大叫一声:
“喝!”
在大叫的同时,她一手抓住阎晨腰间的衣带,一手抓住他右手腕,动作一气呵成,将高大的阎晨一把抓起,来个完美无瑕的过肩摔。
阎晨在完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一屁股摔在地上,摔得头昏眼花。
“我警告你,不要欺负女人,否则下次就阉掉你的命根子!”她气喘吁吁地走回阎河身边,毕竟阎晨的块头不小,她可是用尽全身力气了。
“走吧。”
阎河看着一向高傲、从来视女人如无物,功夫就算不是顶尖,也是使剑好手的阎晨,如今却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再看看眼前的她。
从前的楚天云,现在的楚天云,突然之间,阎河狂笑出声。
同样的笑声,同样震动山河,回声同样传达数里之远。
全丽谷的人都听见了,那不是令人闻之丧胆的鬼哭狼号。
那是真正出自肺腑的欢喜之声,也是他们从不曾听见过的笑声。
这是阎河吗?
要杀尽每个楚家人的阎河吗?
从小至今,阎河不曾真正大笑过。寄人篱下、委曲求全,为了生存、为了家人,甘受莫大的污辱。
仇恨是支持他活下去的力量,他没有自我,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那血海深仇。
如今,他却为楚家人展现笑声。
这事情实在过于吊诡。
阎晨看得目瞪口呆,完全忘了被摔的耻辱。
连阎河自己也感到万分意外。
也许是因为那一年冬天。
阎河记得——
大雪纷飞的夜晚,四周一片死白。
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又刚被那个恶人欺负,他全身虚脱无力,拖着沉重的步伐,终于在距离下人房不远之处的大树下倒地。
他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白雪掩盖了他瘦弱的身躯,他想就这么死去,再也不用承受身体的痛、心里的苦,直到一双小手摇着他的身体。
“你不能在这里睡觉,会死掉的。”
软软的嗓音在他耳边叫着。
他疲惫的眼几乎睁不开。
“你醒醒呀,好冷、好冷,不要睡呀!”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拍了拍他的脸颊。
他想睡,可是那声音好吵,只好努力睁开那已经被白雪覆盖的双眼,看着眼前也是一脸雪花的小姑娘,那是被众人嫌弃的云小姐。
“太好了。”小手里拿着一只鸡腿,将鸡腿递到他眼前。“这给你吃,我在厨房捡到的,洗乾净了,你吃了就有力气。”
他没有伸出手,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你不敢吃吗?”小脸颓丧的垂下。
他伸出抖颤的手,握上那双同样冰冷的小手。
小脸扬起,脸色发光。“你吃,不要睡,我扶你回去。”
小小个头,差不多只有他一半高;大雪中,她连路都走不稳,还妄想要搀起他。
但他还是撑起身躯,一手拿着她给的鸡腿,一手挂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假装是让她搀着。
“你要走好,已经看不到路了,不要像我一样,老是跌倒。”软软的嗓音甜甜的交代着。
他不忍拒绝她,因为,他知道她的处境——在这个楚家庄,她是个比奴婢还不如的二小姐。
阎河永远记得,她因为可以帮助他而散发出的纯真微笑。
那时她多大?八岁吧。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认为那个瘦弱的云小姐,恐怕早就活不过楚家人的虐待,也活不过一场场大雪纷飞的寒冬。
没想到她却在丽谷里安然度过了五年。
他不曾把小林和云小姐联想在一块,这几年来,他甚至不曾想起过云小姐,他心里眼里只有复仇大事。
他要楚家庄人死庄毁,他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他要强壮自己,他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及他的家人。
那年,他才十六岁。
他因为她,没有在那一夜死去,而造就日后楚家庄的血腥,云小姐若知道,一定会悔恨当年救他的举动吧。
而小林居然是楚天云!因为这个事实,他那想要杀了小林的心思,正以他不知名的力量悄悄地在改变之中。
第3章(2)
阎河不顾众人劝告,将楚天云安排在自己房舍旁的小屋,严禁任何人去打扰她。
阎晨反对。对于楚天云那诡异的功夫,害他摔得狗吃屎,他是记恨在心的,却不敢声张。“那就像是与虎为邻,你不怕她半夜将你杀了?”
展剑峰也反对。关于阎河那惊天动地的笑声,展剑峰虽不明其原由,但也觉得将楚天云摆在身边是一大威胁。“既是无用之人,那就乾脆除之而后快,免得夜长梦多。”
一个楚家庄的奸细在丽谷生活五年,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偷偷将情资外泄出去,要是让江湖中人知道了,丽谷的威信岂不荡然无存?
这让众人对这事都持反对意见,大家恨不得把楚天云除去,好像除掉了楚天云后,这样有失颜面的事就会跟着消失。
只有杜涛站在阎河这边。
“小林在丽谷五年,她有太多机会可以毒害全谷,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这点众人都明白,小林跟着杜涛,虽然没有学到任何医术,但对于各类药草的药性她却了若指掌。
若碰到杜涛正好不在谷中,她和满儿曾经三番两次煎熬药物救治伤病的谷民。她是杜涛的助手,她若要对全谷下药,那谷里上上下下不知早死过几百回了。
“我有我的考量,谁都不准去动她。”阎河的一句话,表示他不可抗拒的命令,尤其这个命令是针对阎晨,要阎晨最好保持分寸。
这处房舍呈一字形,总共有十来间,面对着前方大片农田,楚天云被安排在最边间的小屋里。
小屋比起柴房要好上许多,至少有张木板床,也有张可供稍坐休息的木头椅,她甚至可以在夕阳微风中欣赏那日落的黄昏美景。
只是,她实在不想继续过这种日子。
她看着那一片秋耕的翠绿农田,看着自己这一身长衫和一头长发,想着这些日子来受到的委屈,她忍无可忍,对着那湛蓝的天际大声咆哮:
“老天爷!我求求你,放我回去吧!我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我想吃鸡排、想喝珍奶,我不要再去上那种都是臭虫的厕所!我想要舒舒服服泡个澡,最好还可以去宜兰泡温泉,我还要回去当我的警察,我的人生才刚开始,好不容易学长才接受我的感情,我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
不远处,阎河和杜涛就这么看着像是发了疯的楚天云对天咆哮,两人很有默契的停下脚步,竖耳凝听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不要回到楚天云的前世!楚天云死都死了,她死了才有来生的我嘛。老天爷!你干什么把我从后世抓回来,我要怎么才回得去?还是要我一头去撞墙,还是掐昏自己?”她将双手搁在自己脖子上使力,可就是怎么也没有办法使尽全力。
阎河看着她异常的举动,还有那些他不太明白的话——什么前世、来生、后世?唯一可确定的是,她想离开丽谷,她不想留在这里。
“上吊,对!我去上吊。既然我是被勒昏才来到这里,只要我再昏过去,就可以回去属于我的世界,对吧?”她双眼一亮,走回小屋内,寻找着有没有草绳之类的东西。
可惜屋内没有那种可以上吊的东西,于是她双眼再次一夜,扯下系在腰上的衣带。
“你在干什么?”威冷的声音传来,吓得楚天云双手一松,外衣就这么敞开来。
“我……我想回家。”她可怜兮兮的说,眼眶泛起泪珠。
阎河心头一悸,因为她的眼泪;可是下一刻,他眉头拢起,这女人,老是习惯衣衫不整吗?
“穿好你的衣衫。”阎河威严下令。
她看看自己,里头还有一件里衣嘛,虽然被识破是女儿身,但她还是习惯穿男装,只是少了胸前那绑胸的白布条。
原本想反驳的,但看到杜涛那浅浅的笑意,她突然感到有些羞怯,只好捡起地上的衣带,乖乖系回腰上。
“回楚家庄?”杜涛走过来,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在床上坐下。
她乖乖坐下,面对杜涛那优雅从容的举止,就像看到学长一样,她所有的坚强都在此时崩溃。
“不是的,我根本不知道楚家庄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楚家庄长什么样子,我说的回家,是回我真正的家。”
杜涛执起她的手腕,替她把脉。“你真正的家在哪?”
“我说出来,你一定不会相信的。你和阎河一定会把我当成疯子。”现在不就当她生病了吗?
杜涛在阎河的眼神示意下,继续问:“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们不会相信?”
她燃起一股希望,吸了吸鼻子,止住要掉不掉的泪水。“这件事很玄的,换成是我,我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