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叶转过头,对着吉妮笑,很无辜,需要人同情的笑容。
“如果她是我的女朋友,你介意吗?我是说过去的女朋友。”午叶试探。
“当然介意。介意你和她分手的原因,要不要说给我听听?”
这个奸许的小女人,午叶暗自在心里骂着。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看你,就当真了。上次在路上随便看到个女人,都赖她是我女友。”午叶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好嘛!算我不对,别生气了。”吉妮拉扯午叶护胸的手。
午叶不说话,也不睬她。
“好嘛!我不追问了。你消气吧?”
午叶温柔的笑笑,手往吉妮的身上楼。
“相信我,我现在心里只有你,只容得下你,没有你我也不要别人。你是的我最爱,永恒的爱。”
第八章
崔在房里换衣服,门没锁。吉妮闯了进去。
看见崔背部的那道红色的疤痕,整个人呆住了,许久许久反应不过来。
崔回头看见吉妮,快速地套上宽松的衬衫。
“对不起,崔妈妈,我以为你不在。我是进来找蜜羿的。我——你的疤痕——”吉妮惊愕慌张的说。
“哦,没关系,我刚回来。疤痕是以前不小心弄伤的,不碍事,最近又去磨皮,所以看起来有点红肿,没吓到你吧?”崔尴尬的说。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你受过伤,其实我身上也有不少疤痕的,我并不害怕。真的。”
蜜羿撞了进来,捧了两杯饮料,气氛是不太对的,蜜羿当然察觉。她笑着说:“我到厨房去弄饮料——番茄汁,很营养的,我妈咪养颜的秘方。妈——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将饮料一杯递给母亲,一杯给吉妮。
吉妮的脸色还是不太自然的。
“怎么样?好不好喝?”蜜羿问吉妮。
“嗯,很好喝。”
“加了蜂蜜的。不是一般的蜂蜜,是纽西兰的天然蜂蜜。”蜜羿把吉妮拉到客厅。
“你不是说要帮我画画吗?在哪里画好?”蜜羿问。
本来吉妮是想说,在崔的房间,因为她房里的光线好,但她却对蜜羿说:“在客厅吧?我们把电灯打开,就在客厅画吧?”
“好啊!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帮我画过画像!吉妮我好羡慕你,你什么都会。不像我,我什么都不会。”
“不要这么说,你有你的优点。”吉妮安慰她。
崔好不容易镇定之后,从房里走出,她真怕吉妮会多心!她是没那个勇气的,她始终知道。她出了房门,就看到蜜羿坐在客厅的中央,而吉妮架起画板,坐在另一头。
蜜羿高兴的对着母亲说:“妈一吉妮要帮我画画。你待会还出不出去?”
崔心想,这个女儿多像她啊!她年轻的时候也爱画画。
“我下午答应你午伯伯去看房子,你们去不去?”
“我不行,午磊下午会来找我。吉妮,你呢?”
“我也不行。这张图要画到下午的。”吉妮看着蜜羿说。
“什么!你不是要我一直坐在这里吧?”
吉妮点头。
“那怎么行,我坐不了那么久的,我们一天画一点吧?”蜜羿讨价还价的说。
“也好。”吉妮点头。
“午大哥下午来不来?”
“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蜜羿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怎么不可能,我又没限制他的自由,他高兴来就来。”
“阿磊说他大哥,常让女人缠的,你最好别这么大方。”蜜羿半恐吓的说。
吉妮又想起服装秀时那个半途离席的女人,是很漂亮的。那种吸引人的绮丽媚态,不是一般人学得来的,她的心突然忧虑了起来,这样的女人都捉不住午叶的心,何况是她呢!她不是不担心,而是不知从何担心起?
也罢,随他去吧,不是她的,她始终是握不住的。
可是午叶下午却来了,来得比午磊还早。
蜜羿看着他,直说:“人不可貌相,有心没心看的可不是外表。人家是有心的。”这种文艺腔,在电视上看起来习以为常,但听起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尤其当自己身为主角的时候,可难受了,好像自己不值得相信。
“怎么了,我又怎么了,得罪谁了?”
吉妮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说:“你来了。”那声调像喝白开水一样,没有喜悦。
“你说吧!我又犯了什么罪?”
午磊猛按喇叭,蜜羿乱摆个手势,表示她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吉妮还是一身白衣,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头发乱得像让海风吹过。脸是木然而素净的。
“来看看我的画,刚构图。”她说,迳自往书房走,拿出早上刚画的素描。
“画你自己?”他问。
“不是,画蜜羿。”
“那不是一样嘛!”
“不,不一样,蜜羿是蜜羿,我是我,我们始终是不一样的,我们的灵魂来自不同的地方,追求的是不同的人生。我们虽然长得像,但实际上我们的一切都不像,我没有好的气
质,她那种对生命充满生活力的气质。“
“你说的对,你们从小的环境不同,造成你们不同的生活观。吉妮,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蜜羿真是你的亲姐妹?”
“不可能的,蜜羿的母亲是崔,而我的父母都过世了,和她不可能是亲姐妹,不可能的。”
“你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你没有发觉,崔对你的态度一样吗?她是你的母亲,真的,你相信我,她真是你的母亲。”午叶冲动的说出长久以来他想说的话。
吉妮笑了起来,她没有和他辩解的冲动。
“我是想当崔的女儿,她是我见过最不像母亲的母亲,那么漂亮,那么有气质,她可以跟你谈沙曼·爪许迪的史诗,米开兰基罗的‘皮耶得’,她甚至会告诉你,她喜欢穿高田三的毛衣,喜欢密尔,菲欧利的耳坠。她不像个母亲,我——我的养母从来不说这些,每次通话绝不超过三句。”她平缓深沉的话说。
“如果,她真是你的母亲,你愿意认她吗?”
“她不是我的母亲。”她很坚持。
“我的母亲已经死了,就算她还活着,我也不会认她。在我的心里已经死了,小时候我不懂,但我相信现在的我辨别能力。她过去的作法是错误的,她如果有智慧,她早带着我离开,但遗憾的是,她没有这么做,是她害我差点掉,是她害我有个悲惨的童年,是她害我这么多年来郁郁欢,都是她的错。我从来没打算原谅他们,从来没有。”她直气壮的说。
“就算崔是你的母亲,你也不原谅她?”
“是的。但很庆幸的是她不是我母亲,我相信她不是,她爱自己了。她不做蠢事。”她肯定的说。
“你怎么知道她不做蠢事,也许她年轻的时候做过,并且深深的后悔,所以改过自新,换一个人似的。”
“可是,我认得我母亲的模样,她不是我母亲。”吉妮有点不耐烦,她不懂午叶为何执意要说崔是她的亲生母亲。
“要怎样你才肯相信她是你的亲生母亲?”
“除非她自己开口告诉我。”
“就这样?”午叶看着她,这个理性的带点残酷的家伙。
“就这样。”她慧黠的睇着她。
“如果她开口,你会认她吗?”
“不会,我会离开。”她平静却冰冷的说,那种声音,遥远而陌生,像来自冰冷冻结的雪地。
“你为何要执着于她的错误?”午叶受伤的吼着。
“我也是她的错误之一。”她不了解他为何这么生气。她只是说出她长久以来的想法。
“我后悔我怎么会爱上你,你这个人冰冷而残酷,你有没有想过别人的立场?崔受的伤害绝不会比你少,她为什么不开口认你?你知道吗?因为她知道你恨她,即使她如此爱你,她也不会开口认你,她不希望你为这样的理由离开她,她怕看不见你,怕失去你。”
吉妮拨开她额前的发,想让自己看清眼前怒气冲天的午叶。
崔背后的那只红色蜈蚣,仿佛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真是她母亲吗?她不知道。虽然她偶尔也看过她忧郁的笑容,而她总是以为所有美丽的女人,都要具备这样的笑容,不会的,也该学会。那让人心悸的笑容,看了之后是忘
她会是她的母亲吗?如果真是,她突然有一种为她悲哀的心情。因为她已经完全不像她母亲。她的形象太过完美,而执着于生活的心情,几乎等于零。
只有一个空灵而美丽的形象。
她却依旧执着于不肯认她的心情,午叶早已夺门而出,他是气她的,她知道。
但为什么气她呢?只因自己不肯认崔,这跟他何干呢?这可笑的理由也值得他生气,这样可笑的理由。
她的泪簌簌的落,和她料想的一样,她总有一天要失去午叶的,为何她始终这样,有这么多不肯追求幸福的想法。
整个下午她躺在床上动也不动,整个心里都是午叶的影子和他说的话。
直到崔回来,很惊讶的问她:“你没有出去啊?”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盯视她。
“晚上想吃什么?”她又问。
她看看窗外,天色昏黄,原来已黄昏。她一个人呆坐了一下午。
“都好。”她答。
她想蜜羿不会这么快回来,今晚只有她和崔了。
她还是相信崔不是她母亲。
其实她可以试探她的,可是不知为何她却没这样的心情。她是不需要母亲的,她已经这么大了,不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她不想要母亲,要了也无法弥补她当年被伤害的心情,要不回她的童年,她不需要母亲。
崔烧了很多可口的莱,和颜悦色的唤吉妮吃饭。
“晚上要出去吗?”崔问。
吉妮摇头。
“我朋友寄了一卷雷姆斯基·柯萨柯夫的歌剧‘沙德寇’给我,有没有兴趣?”她兴奋的说。
吉妮点头。崔多像一个朋友,好朋友。她的心情有点感动。
“生活里如果没有神秘和梦想,生命是那么枯燥,简直活不下去了。可是,总有些人例外,没有任何人和梦支撑,一样能过活。这些人我习惯称他们为盲人,心盲。他们可以活得很好,就像动物一样,他们的生命就像动物的生命,随起而起,随生而生,随死而死。人生无憾。多好!你对这些人有什么看法?”吉妮睇视着崔。她不知道她懂不懂她的意思。
“是啊,可是他们跟动物有什么差别,为生而生,为活而活,为死而死,白白浪费了人生而存的条件。”
“那你呢?你为什么而活?”
“我?”崔正在嚼着竹笋沙拉,那表有点不可思议的味道。她笑着说:“为了这些美味而可口的食物,为了可以到瑞士赏雪,为了听沙德寇这样的歌剧,为了水族箱里那一大串的鱼。”
吉妮有点失望,她并没有提及她的女儿蜜羿,完全没有,她忍不住脱口问:“不为了蜜羿吗?”
崔继续嚼着食物。
“蜜羿大了,不需要我了。”她直摇头。
吉妮突然像泄了气的气球,这样的女人不可能是我母亲,她心里这么想。
她母亲如果像她这么爱自己,当年她一定能全身而退,她们可以一块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你爱蜜羿吗?”
“我做的菜不可口吗?”她想换一个话题。
“不是。”吉妮只好沉沉的说。
“那你为什么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