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迟疑了一下,走上前替她拉好被子,轻柔的将她脸上的发丝拨开,抹去她眼角的泪,才转身走出去,带上那扇门。
来到客厅,他打开摆在电视柜旁的纸箱,里面的东西果然如他所想,他将那些东西一一拿了出来,坐在地上研究。
那只狗好奇的走上来嗅闻,他命令它坐下,然后继续在深夜中,安静的将纸箱里的东西组装起来。
唐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来,也许是因为失去了他的温暖。
暗夜里,只有街灯的微光透进房中,身旁他原来应该在的床被早已失去温度,恢复冰凉。
她有些恍惚,以为他在浴室,却在下一秒看见门缝下透进的五彩灯光,那彩光不时闪动变换著,像在跳舞一般。
那是什么?
她微微皱眉,疑惑的翻开被子,起身下床,打开门,往外看去。
他背对著她,坐在客厅地板上,黑色的衬衫有些汗湿地黏在他壮硕的背上,手里拿著装饰圣诞树的彩灯,那些彩灯正一闪一闪地交互发亮,一路从他盘起的腿上,往旁堆叠在地上。
他的前方耸立著她搬来这里时特别去买来需要组装的假圣诞树,右手边则是原本用来装树零件及装饰品的纸箱。
乔可头上让他戴上了红白色的圣诞帽,它趴在地上,两只前脚间放著好几颗金色、银色和红色的球,它守著那些球像守宝物一样。
“Shit!”亚当低声咒骂了一句,右手闪电般放开那些缠成一团的五彩圣诞灯泡,用力甩了两下。
他被电到了。
唐琳知道自己应该上前帮他,但她却没有办法动弹,那副景象实在太……
她站在门边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伸手掩嘴,眼眶莫名湿润。
他重新和那些纠缠的彩灯奋斗起来,然后终于解开了它们,将那些彩灯缠绕装饰到圣诞树上,然后又从纸箱里拿出那些装饰的小东西。
看著他用蒲扇般的大手拎著那些红白色的小拐杖、可爱的小天使,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悬挂到枝头上,她只觉得一阵感动。
跟著,他命令乔可把球交出来,乔可却动也不动。
“笨狗,把球还我!该死的!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扁你——”
他咒骂连连,却一次也没动手,乔可用前脚和头守护著它的宝贝球,死不肯把头抬起来,只是用那双无辜的大眼看著他。
他著恼的低声咒骂:“那是要挂到树上去的!不是你的玩具!把你的头给我从那些球上抬起来!”
它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咽声,却还是死不肯抬头。
可恶,早知道它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刚刚他就不会先把那些球拿出来了。
拿它没有办法,亚当和它大眼瞪小眼的,威胁不成,他只好再看看箱子里,里头剩下一个金色的大星星,他拿起那个大星星,看了眼前方那棵圣诞树,隐约记得这东西好像是放在最上面的,少这个应该没差吧?
他考虑了一下,还是把它拿来和那只狗交换那些闪闪发亮的球。
“这个,想不想要?”他摇晃那颗大星星,然后往沙发上丢,趁它去捡星星时,用最快的速度把那堆球收回纸箱里。
乔可叼著星星跑回来,发现它的球不见了,不由得垂下狗耳朵。
“有星星给你就不错了,你摆那什么表情?”他没好气的说。
乔可趴回地上,恢复原来的姿势,只是这次是将头摆放在星星上,然后一脸哀怨的看著他。
“笨狗。”
亚当眯眼咒骂了一句,却还是丢了一颗球给它,乔可高兴的用前脚压住它,赶紧将它拨回自己怀中,一副宝贝的模样。
亚当一扯嘴角,表情温和下来,他抱起纸箱要回圣诞树旁,才站直,就看见她眼眶闪著泪光、嘴角却噙著笑容,靠站在房门口。
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僵站在原地,看著她,好半晌,才开口问:“吵到你了?”
她摇摇头,站在原地凝望著他,神情莫名温柔。
亚当被她看得狠下自在,皱著眉头粗声粗气的说:“我只是想说圣诞节快到了。”
她笑了,浅浅的笑,带著泪的微笑。
他的心又是一缩,好像被她紧紧揪住一样,然后她走上前来,踮起脚尖,捧著他的脸,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谢谢……”她笑中带泪的轻声说:“谢谢你,亚当……”
他喉头紧缩,眼看她泪水又滑落,不禁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嗄声道:“别再哭了,我弄这个不是想看你哭的。”
她听了,更加止不住泪,哭哭笑笑的抹去脸上的泪,微笑说:“抱歉……”
“算了。”他咕哝著,然后拎了一颗金球给她。
她笑著接过手,和他一起将剩下的球全都挂在圣诞树上。
没有多久,那棵圣诞树就完成了。
彩灯在枝叶间闪烁著,金球银球和红球反射著五彩的光线,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饰品妆点在上头,除了树的顶端没有那颗大星星外,它看起来和她往年自己做的几乎完全相同。
她把大灯关了,和他一起坐在地板上。
仰望著眼前这棵缤纷多彩的圣诞树,她只觉得感动莫名。
当初会买这棵假树,主要是因为这栋公寓没有电梯,为了过圣诞还要劳师动众去搬树太累也太不环保了,用这种比较方便。
但是今年……她原本是不打算组装这棵树的……
从非洲回来之后,她对很多东西都失去了兴趣,当时的愧疚太深,她对自己好一点都觉得太奢侈,遑论是庆视节日了。
他从后环抱住她,将她圈进怀中。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却飘起了雪。
乔可守著它新得到的宝贝,窝在他们身边。
看著那棵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树,唐琳握住他搁在她腰腹上的手,和他十指交缠,屋外气温相当的低,她却只觉得温暖。
第八章
“多少?”
“三十七度半。”
很好,她的烧退了三天,没再发烧。
她嘴角微扬,看著拿著温度计的他说:“有标准吗?”
“有。”他不是很甘愿的瞄了她一眼。
“所以我可以出门去散步了吗?”她笑看著他问。
他将温度计放回盒子里,“外面在下雪。”
“已经停了。”她套上桃红色的毛衣,指指窗外,提醒他。
“地上还有积雪。”看著她套上毛衣后又穿上外套,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紧蹙著眉头。
“亚当,我没那么娇弱的。”唐琳戴上白色的毛线帽,转身微微一笑,一边戴上毛手套,“只是去散散步而已,我又不是要去跑步。”
他抿著唇,一声不吭,只是低头看著她。
“而且你看,我保暖都有做好啊。”她两手一摊,秀给他看,边说:“何况在家里休息了这么多天,再不出去走走,我觉得自己都快发霉了。”
他还是皱著眉头,一脸闷。
见他那副模样,她靠近他,两手扶著他的腰,仰望著他,试探性的提议,“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好了。”
她明知道他不喜欢出去的。
亚当郁郁的想著,但是让她一个人出去,他又不愿意,自从那兽医出现后,他才发觉他实在不想看见她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
见他没答应也没反对,她更进一步的说:“只到附近走走而已,去街角那家咖啡店喝Espresso,怎么样?”
他迟疑了一下,皱眉开口,“只到街角?”
“只到街角。”她微笑。
看著她唇边绽出的那抹笑,亚当暗暗叹了口气,认命的去拿外套,跟著她一起出门。
只到街角,她说。
结果,喝完咖啡后,她将他拐到市区,逛了一家艺廊、几家书店。
接近黄昏时,她买了汉堡,拉著他到海岸区去坐渡轮,他不是第一次吃汉堡,却是第一次坐渡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天又下雪的关系,这艘渡轮上,人并不是很多。
其实,没有他想像中糟。
他站在甲板上,看著前方。
天上云层十分厚重,却没飘下雨雪。
远处雪白群山仍隐约能见,寒风刺骨,几只海鸟仍遨游在港边。
市区的高褛栉此鳞次,重重叠叠的交杂著,太空针塔突兀的耸立在其中,形成极为特殊的天际线。
他曾见过从海上拍下来的市区风景照,但自己站在船上往岸上看,又不太一样,感觉似乎更为开阔。
在这城市生活这么久,他不知道它看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一只冰冷的小手牵握住他的手。
“冷吗?”他垂首看她,她的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
“还好。”她摇摇头,靠在他身旁。
她吃完汉堡之后并没有重新戴上手套,他也没有,她的手冰凉不已,他的仍是温热的,他包覆住她的手,拉进自己的口袋里。
她没有半点反抗,只是靠他靠得更近。
不久后,天渐渐暗了下来,岸上大楼灯火纷纷亮起,繁华的城市夜景和白天时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情。
唐琳偷偷看著身旁的男人,他那淡金色的发随风飞扬,他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静默的看著岸上缤纷的城市。
离开波轮时,她不禁想著,他们今天这样,不知道算不算是在约会?
“小姐,可以请你帮我和我朋友照张相吗?”
才下了船,方才和他们同船的那群来毕业旅行的日本高中女生就拿著相机跑了过来,微笑用不太标准的英文请她帮忙。
看著女孩手中的相机,她畏缩了一下,“抱……”
拒绝的话还没出口,一只大手就从旁接过那台相机。
“谢谢,只要按这个键就好了。”那女孩看到亚当,小脸微微泛红,但还是开口道了谢,跑回嘻笑的同伴身边,摆出准备拍照的姿势。
“这要怎么用?”亚当拿著相机,神色自若的问她。
那是台数位相机,电源已经开了,小莹幕上映著前方的影像。
唐琳双手插在口袋里,抬头看著他,喉头一阵发乾,“你……”
他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她,语音平淡的道:“你只要教我怎么做就好。”
她迟疑了一下,才说:“把镜头对准要拍的主体,然后接下右上角那个快门就可以了。”
他照做,跟著按下快门,闪光灯却没有出现,照出来的画面暗沉一片,他无言的看著她。
“她们把设定设在手动闪光了,你得把设定调回自动闪光。”她说。
相机小萤幕上的文字是日文,他完全有看没有懂,好不容易在她的指示下,调好之后又试了一次,这回那些女学生的脸出现了,不过瞳孔却变成妖异的红色。
他表情诡异的盯著萤幕上的小画面。
“那是因为闪光直接射到眼睛后面的血管,照出来就会产生红眼。”她对他解释,“这款相机有消除红眼的装置,在设定里面,下面那个,不对,不是那边……”
“有问题吗?”他弄得太久,那群女生有些不妥了,其中一个扬声询问。
她对箸她们微微一笑,他还是没调好设定,一时忍不住,她拿过他手里那台小巧的数位相机,很快的将所有设定调好,然后交回他手中。
他看著她,却没有接过相机。
“亚当?”她不安了起来。
“只是按个键而已。”他说。
“我……”她脸色发白。
“你看。”他站到她身后,两只手握住她僵硬发颤的手,引导相机放到她眼前,在她耳边说:“把这个小莹幕当电视看就好了。”
“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