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饭弄好了我给你们送进来。”
“多谢。”
爱畅哥细心地带上房门,将一室清静留给了这对人儿。
浙漾轻轻地捧趄她露在被子外的小手,低低叹息,“你还好吗?身子比较不痛了吗?我完全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不知道你好不好,还痛不痛……”
他好矛盾,希望她好好休息,却又担心她迟迟睡著不醒来,不知是正常或不正常。
浙漾的一颗心全悬在她身上,全然忘却了自己的偏头疼已奇异地消失了。
握著她的小手,他只感觉到心疼和不舍,心心念念只想著她平安,想著她没事,至于其他的,统统都敲不进他的心坎里了。
怎么会呢?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甜蜜又揪心,教他完全不知该如何才好。
“衫儿,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你有事呢?”他疑惑不解地低问。
只可惜这缕心思连他自己都摸不清楚了,问旁人又有什么用呢?
百转千回几多念,欲将情愁问青天,不如启窗迎春醉,同心同结同入眠。
盛夏时分,蝉声唧唧不绝,绿竹迎风飒飒微动,车轮骨碌碌滚动著,在幽静的官道上,别有一番催人欲睡的况味。
五辆大车分别载著爱家班的人和行当,还有一大堆乾粮米粮和锅碗瓢盆。
浙漾和衫儿坐在最后一辆车上,唧唧促促地细语呢喃著。
自从浙漾衣不解带地照顾衫儿的伤好了之后,他们俩就像是一对蝴蝶被系上了红绳,怎么飞也飞不开,自自然然缠在一块了。
全爱家班没人敢取笑这对还很羞涩的小儿女,因为爱班主说了,要是谁胡搞瞎搞,多嘴搞砸了蒋公子和衫儿的情事,从今以后三餐自理,别想再打班里一粒米粮的主意。
这对爱家班全体上下来说,是多么恐怖的一种酷刑!
所以就算再爱打趣促狭的小蛮伯,也不敢跟自己的肚皮过不去。
就连现在,要上路该怎么分配车辆,爱畅哥硬把一辆马车给空出来,里头摆放浙漾买的各色点心,然后要浙漾和衫儿坐同一车上。
“嘿嘿,嘿嘿嘿!”爱畅哥临上车前还笑得贼兮兮,一手抓著小猴子的皮绳,殷勤道:“你们慢慢聊,这一路上路程可远著呢,多说说话才不会无聊。”
本来没什么的,被他暧昧的这么一说,害得浙漾和衫儿一时之间尴尬了起来,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直到车夫熟练平稳地驾著车,他们坐在马车里好半天,大眼瞪小眼之后,终于双双开口——
“你要吃点什么吗?”
“你累不累?”
这话一出,两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衫儿挠挠耳朵,傻笑道:“怎么……变这么怪?好像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浙漾笑吟吟地看著她,“饿了没有?我这次让人备了很多好吃的点心,这边好几个食盒都是,有花卷儿,杏仁酥,枣核糕,还有咸的点心,要不要尝一点?”
“公子,你怎么每回看到我就是提吃的?”她很不好意思地道:“我觉得我都快像母猪了,成天就是吃吃吃的。”
“不吃怎么行呢?”他打开一个漆盒,里头飘散出玫瑰和松子的香气。“你前几天受伤卧床,胃口也不好,人都瘦了一圈,不加紧补回来怎么行?”
她感动地望著他,呆呆地接过他递来的一块玫瑰松子糕,“公子,你待我真好,都不会嫌弃我吃太多。”
他轻轻一笑,瞅著她,“你吃得下是件好事,往后你爱吃多少就吃多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必担心饿著了。”
“可是这样会吃垮你的。”她天天这么山珍海味,又是人参又是燕窝的补身子,再加上她的食量,就算有座馒头山也会给她啃完的。
浙漾闻言失笑,把玩著她辫子上的一朵红蝴蝶花,笑咪咪地道:“你想把我吃垮,那可不容易。”
“可是……”她还是很担心。
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傻衫儿,你吃不垮我的,就别担心了。”
“可是——”
“这糕不好吃吗?”他笑问道。
她本能地摇摇头,“不是,只是——”
“来,吃一口给我看。”他轻哄著。
衫儿只得乖乖地咬了一口,“很好吃,只是——”
“要喝水吗?”他拿过一旁的银瓶,打开瓶口的塞子。
“不用了,我是要说——”她忙不迭的开口。
他笑意盈盈,“说什么?”
她一愣,气恼地抓抓头,埋怨道:“哎呀,给你这一闹,我都忘了我要说什么了。”
“既然会忘,就表示那不是重要的事,”他替她拭去唇角的一小块糕渍,“你昨天说过要教我玩花绳的,今天可不能失言。”
她噗地笑出声,眉眼间尽是浅浅笑意,“你是说真的吗?你一个大男人学什么打花绳呢?那是小姑娘玩的花样,你学来做什么?”
“陪你玩呀。”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她一怔,心窝一甜,情不自禁低下头,“会给人家笑的,你不怕?”
他爽朗轻笑,显得英气飞扬,“我是正经拜师学艺,谁人敢笑?”
“你……”她弯弯的柳眉微皱著,唇边的笑花却怎么也掩不住。“不跟你说了,总说不过你。”
“再吃一块糕吧。”他又递上一块。
衫儿低头吃著糕,觉得那香喷喷、甜蜜蜜的滋味不光是在唇齿间溜荡,甚至还悄悄沁进心底深处去了。
哎呀,怎么会这样呢?
傍晚时分,他们一行人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落脚住宿。
爱家班众人嘻嘻哈哈地拎著行当包袱就往客栈里去,浙漾牵著衫儿的手,也优闲地散步进去。
爱畅哥不愧是班主,早跟掌柜的打了招呼套好交情,找了几张靠里头的桌椅,张罗著众人坐了下来。
吃过饭后,爱凑热闹的团员们成群结队跑出去玩耍了,就剩下浙漾和衫儿。
浙漾一直瞅著衫儿,看得她一阵脸红心跳又茫然。
“有饭粒黏在我脸上吗?”她连忙摸著睑。
“不。”他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道:“你吃得很乾净,只是……还饿吧?”
她的脸蛋倏然火红了起来,“呃……”
讨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虽然知道他并不介意她的大肚量,可是她好歹也是女孩子,当然会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保留一点形象的。
衫儿忍不住有些懊恼和失落。
他那么完美,长相英俊,脾气好,人温柔,又亲切,一身尊贵气质,看来就是豪门望族的世家子弟,无论从头算起还是从脚算起,随随便便拔根寒毛都比她高贵太多了。
她也好想做一个能配得上他的好姑娘,只是她除了吃可以赢得过人以外,其他根本没有哪里比人出色的。
再说用吃赢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很光荣的事,尤其以一个姑娘家来说。
浙漾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心情,挥手招来店小二,温文有礼地笑道:“麻烦帮我们送一桌席面到天字一号房,有劳了。”
“是。”店小二得了赏银,欢天喜地的张罗去了。
“公子,你不必额外再这么做的。”她抬起头,有一丝失神。
她真的好矛盾,欢喜公子关心她的肚于温饱问题,却又讨厌自己变成一个只会吃的酒囊饭袋。
万一有一天,公子拿她和别的女子相比,发现她真的太差太差了,根本不值得他这般疼惜照拂,到时候,公子会不会毅然决然地离开她呢?
衫儿的小脸微微苍白,心下也微微疼痛起来。
第八章
衫儿和阿笨姐,以及两个跑龙套的小姑娘睡在天字第一号房,宽敞的卧房里几个人睡得好不快意。
只是睡到深夜,衫儿突然被一阵隐隐约约的啜泣声惊醒。
她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眨了眨。
她是在作梦吗?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在哭?
衫儿斜望窗外,看到冷月的光芒淡淡洒进窗内,那哭声并没有止歇。
她浑身的寒毛陡然一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该不会是……住到黑店,遇到女鬼了吧?”她的小脸白了白,紧紧地掐著棉被边缘发著抖。
以前她也听过有的客栈不太乾净的传闻,还有一些发生在深夜的鬼故事,只是这大江南北的闯荡过来,却从没有真正遇到这种恐怖的事,而今天该不会……她头皮渐渐发麻了起来。
她轻轻地推了推阿笨姐,后者只是翻了个身,还险些压到她。
“哎呀!”她急忙捂住嘴巴,害怕给鬼听见,到时候真飘过来吓她怎么办?
她的胆子只有一丁点,禁不得这么左一吓右一吓的。
可是怕归怕,人的好奇心一起,却是八丈城墙也挡不住,她还是忍不住倾耳过去细听,想要听出这哭声是打哪儿传来的。
咦?好像不是在这房里的,是隔壁房间传来。
边发著抖,衫儿还是慢慢下了床,披了衣裳穿上绣鞋,偷偷摸摸地贴靠到薄薄的墙壁旁。
“是个姑娘在哭。”她一愣,随即暗骂自己笨,“当然是女鬼啦,难不成还有男鬼哭的?”
她双腿有些打颤,想要躲回床上假装没这回事,只是那姑娘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鬼哭得那么可怕,反而是呜咽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
会不会不是鬼,而是个姑娘家受了什么委屈在低低饮泣?
衫儿犹豫起来,“到底要不要去看看呢?”
这三更半夜的,她著实有些怕,但一想到那位姑娘哭得这么委屈,她又忍不住想要去探个究竟。
最后衫儿还是一咬牙,心一横,推了房门溜出去。
大不了瞧苗头不对,拔腿就往天字五号房冲去,公子就在那里,肯定会救她的。
她摸到了隔壁房,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啜泣的声音倏地一顿,一个略显惊惶的轻柔声音响起——
“是……谁?”
咦,会回答?
衫儿摸摸怦怦跳的胸口,觉得安心了点,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会出声,是女鬼的可能性就大大减低了一半。”
也不知她是打哪儿听来的逻辑道理,不过衫儿自己可是放心不少,轻声问道:“我是住你隔壁的房客。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困难?不然怎么更深夜重了,还独自在伤心?”
房内沉默了半晌,就在衫儿的心跳又提到喉咙口时,里头总算又出声了。
“姑娘,真是对不起,打扰你清眠了。”女声温柔似水,柔弱有礼。
衫儿一听就大起好感,一股打抱不平的冲动油然而生。
“姑娘,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我会想办法帮你的,你就别伤心了。”
“帮我?”女声微讶,不敢置信地轻语,“你真的能帮我吗?”
衫儿一拍胸脯,慨然地道:“包在我身上。你快开门,有什么事大家一同商量,总能想法子解决的,躲在房里难过只是白白伤身罢了。”
“姑娘,你真好。”女子感动道。
没一会儿,房门轻轻开启了,一张清丽绝伦、我见犹怜的脸庞露了出来。
衫儿看呆了,“姑娘,你好美……”
女子的脸蛋略微一红,更显清艳。“姑娘取笑了。”
“怎么会是取笑?”衫儿自惭形秽,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道:“姐姐,你好美,我是说真的。”
跟她一比,衫儿觉得自己就像杂草长在牡丹花旁,说有多不起眼,就有多不起眼。
“姑娘。”女子眼圈一红,柔柔地道:“女子首重德行,容貌又算得了什么呢?”
“话是没错啦。”衫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