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合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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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花(下)-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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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瞥了眼马车那头的封无涯,那男人明明很不痛快却仍乖乖憋着,难得。他笑笑道:“你能把『五毒教』的封堂主调教成那模样,也算伤害。”
  殷菱歌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封无涯,接着眸光挪回来,静瞅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陆芳远被她带笑的古怪眼神瞅得直挑眉。
  “师哥也被调教得颇好,阿实确实伤害。”
  他长目微瞠,恼即细眯。“是我调教那个老实姑娘。”
  “……师哥,你、你竟会脸红?你真的脸红了呢!”惊讶掩嘴。
  “殷菱歌,你可以走了。”语气刻竟持平,听起来仍有恼羞成怒之感。
  女子轻柔悦耳的笑音于是扬开,马车上的封无涯听了更郁闷,陆芳远则眉峰成峦,薄唇淡淡抿起,同样郁闷中。
  她笑声好一会儿才止,双眸水亮温润,忍不住伸手拉拉他衣袖。
  “师哥,我喜欢你如今这模样,真的、真的很喜欢……”没有算计,不起恶心,喜怒哀乐似乎都活了,不再掩得滴水不漏。“师哥,你能找到阿实,能带她回『松涛居』,能让我与她说说心里话,我很感激你。我希望你与阿实往后都好,你只要待她好,她会一直陪你,在你身边。”
  陆芳远低低应了一声,淡敛双眉,状似沉吟。
  殷菱歌见他神情有异,不禁问:“师哥想些什么?”
  他抿抿唇,目中略暗。“她很难再信我。”
  虽未言明话中的“她”指的是谁,但殷菱歌一听便知。
  陆芳远又道:“她喜爱我,却很难再信我……她看我的目光已跟以往不同,不再是单纯的喜爱崇拜,有时是飘忽的,像似不牢牢抓住她,她随时能消失。”
  这该是此生头一次,亦是唯一一次,他对旁人说起有关“情”的事。
  殷菱歌静静听,唇边带着柔软笑意,听他苦笑道——
  “这叫作茧自缚、自作自受吧,现下可领受到个中滋味了。”
  当那双全然信任、一直、一直看着他的汪亮眸子,突然不再对他尽情尽意地闪亮时,那感受太过复杂,既愤怒又慌惧,像是一条命莫名其妙掌控在他人手里,自己却无能为力。
  “师哥,你别再骗她、蒙她,她总会信你的。”殷菱歌放开他的衣袖,深吸一口气,笑道:“她那么、那么喜爱你,总会信你的。”
  陆芳远面色一缓,尚不及再说,被晾在山道上的马车“车夫”终于按捺不住,将马车弄得嘎嘎作响,两匹马也使劲地喷气用鬃。
  殷菱歌回头看了眼,“欸——”地叹气,道:“我得走了。师哥,替我多照顾阿实,我欠她很多。”她旋身走开,走离几步又回眸一笑。“师哥,多保重。”
  “你也是。”他道,随即见她微撩裙摆,朝等在马车上的人跑去。
  他看到封无涯迎向她,紧紧搂住她,抱她上了马车。
  不知性封的在抱怨什么,菱歌噘嘴撒赖地笑,抓着衣袖帮姓封的擦脸,那男人立即不闹了,乖驯得很。
  马车轮子再次滚动时,封无涯朝他望来,隔着长长一段距离,对他淡淡颔首。
  他浅笑,迎风静伫,直到马车消失在他眼界。
  这条通往“夜合荡”的长长石阶,樊香实以往提气一奔,一会儿便能直冲到顶端,如今她身子养过再养,练过再练,进展虽缓,至少日日皆有进步,趁今儿个午后春光薄暖前来“挑战”,希望能攀得上去。
  踏上石阶,北冥春风带松香,她一直很喜欢那气味,伫足休息时,用力多吸了好几口气。
  小姐随封无涯离开已十多天,她仍时常想起那日跟小姐的谈话。
  阿实,若是从头来过,我仍要跟他私逃。
  “若是从头来过,我仍会跟随公子回『松涛居』吧……”她自言自语低喃,晃晃脑袋瓜自嘲地笑。
  就这么爬几阶,停下来调息,再蹭上几阶,再停下来调息,待她爬上顶端时约莫已过一刻钟,较她自个儿所预计的还快了些,而且爬到最后中气虽不足,但已不会头晕目眩,浑身发颤。
  步伐徐慢地走过云杉林,“夜合荡”即在眼前。
  回到“松涛居”后,公子每晚不是抓她浸药浴,要不就拎她上“夜合荡”浸温泉,助她活血行气。他拎她上来时,夜合香气依旧晚香幽荡,但从不让她有机会钻进那方夜合花丛中。
  午后悠闲,她自个儿悄悄蹭上来。
  此时夜合虽含苞未放,但那树丛后一直是她独享的小天地,陪她度过许多伤心与快活的时候,是该溜进去瞧瞧的。
  有些扯疼左胸肌筋,她忍着,仍固执地弯下身,从矮树从底下钻进去。
  她听到里边传出动静!
  不应该有谁占了她的地方啊,但……真的有人在她眼前!
  “……公子?”
  她双膝还跪着,手掌犹撑着草地,见到陆芳远跪坐在那儿,双手捧着一株夜合树的根,青衫沾染泥土,长发与俊庞沾着草屑。她当真傻掉,瞠眸结舌好半晌,再难挤出半个字。
  陆芳远似乎也没料到她会突如其来出现。
  他目珠湛了湛,五官微微一扭。
  愣了会儿,他先回过神,放下裹着满满泥土的树根,笔直走向她。
  “你自行上来的?”边问,边伸手探她略微泛湿的秀额。额温不再冰凉凉,他微一笑,却见自己把手上的软泥黏到她额肤上,他微乎其微地挑肩,笑意忽深。
  “嗯……”樊香实颔首,眨眨眸,再眨眨眸,掀动唇瓣正要说话,眼珠子一溜,人又懵了。
  “这些树……这、这这些树……这里……这里怎么了?!”
  她的小小所在被毁得乱七八糟!
  好几株夜合树东倒西歪,以前能美好地围出一个小x,如今小x已毁,但奇妙的是,尽管被毁得不成样,只要根仍扎在土里,树依旧能活,花苞依然莹莹如玉,顽强生长着。
  认她无事后,陆芳远转身又回去处理那球树根。
  樊香实蹭了过去,挨在他身边,看看搁在地上的铲子和剪子等等器具,又见他将树根重新埋进已挖好的土洞里,然后拨上泥土埋好。他两袖都脏了,沾着黑泥的修长十指竟是……这样好看!
  她看得两眼一瞬也不瞬。
  埋好一株夜合树后,他扶起另一株斜倒的树,探头仔细观察着根部。
  樊香实心神渐定,望着他神态认真的侧脸终于又问:“……公子,这些树怎么了?”
  陆芳远忙碌的手顿了顿,敛眉垂目,瞧也没瞧她一眼,静了好半晌才答:“我把它们打伤、打坏了。”
  “为、为什么?!”虽已隐约猜出是他下的手,但听他平静道出,她仍然惊愕得很。
  以为又得等上半晌,他却很快答道——
  “符伯那天告诉我,你出去之后就不见,还托牛家老大送马回来,我一听,心里着实不痛快,就躲来这儿,拿这片夜合树撒气。”
  “嘎?!”她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瞠得更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近来养得稍稍见肉的秀颊也跟着鼓起,不是生气,而是太过震惊。
  陆芳远飞快瞥了她一眼后,又转回去碰究树根,嗓音持平再道:“我想,反正你是走了,这个小小地方你也不在乎了,既然不在乎,毁了它正好,就这样。”
  什么叫……就这样?
  樊香实傻在原处,一时间厘不清心绪。
  她该气恼吗?可是……可是……他的耳朵红了!得细心去看才看得出,那似有若无的红泽悄悄、悄悄在他肤上漫开,他竟又脸红了!
  咬咬唇,试着从一团混乱中拉出一条思绪,她问:“那……那……这些天你都不让我溜进来,正为这原因了?”
  “唔……嗯。”他有些敷衍地点点头。
  唔……那他是怕她回来见着,心里难过,所以才赶着要把被他打伤、打坏的树丛好好整顿,至少在她发觉时,树都已长好,不再歪七扭八……他是这样打算的,是吗?
  樊香实想着,内心渐渐清明,愈是想通了,心跳愈促。
  不好意思再问,她学他扶起一株斜倒的夜合树,树上还悬着花苞,为了让树别再歪着长,她取来他备在一旁的竹枝和细绳,帮夜合树撑立起来。
  她没再继续追问,陆芳远反倒越在意。
  待她绑妥竹枝撑架,取剪子要剪掉过长的细绳尾巴,手刚摸到剪子,已被他一把握住。
  她一怔,尚不及扬睫看他,人便被放倒在柔软草地上。
  一时间在这个小所在曾发生过、那些关于她也关于他的事,“轰”地一声全涌发上来,她面颊异红,眸珠盈水,仰望悬宕在她上头的男性俊容。
  第16章(2)
  陆芳远轻压着她,目光细细滑过她的五官,好半晌才开口。
  “阿实,你不告而别的那一晚,我头一次那样气恨,心口恨到几要炸开,全身的血都在腾嚣一般……我以为压制得住,不断、不断告诉自己,樊香实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不能舍?她要走,由她便是,有什么好在乎?”她听着,看着,身子紧绷,生怕漏听他说出的话,错过他表情的转变。
  陆芳远摸摸她的脸,这举措让她嫩颊也沾上软泥,一张小脸脏兮兮,竟觉无比可爱。
  他笑了,低哑道:“结果是我高看自己,究竟没忍住那股怒恨,于是气劲从指而发,那晚我横扫这一片夜合,待收手,四周满目疮痍,我独立其间,以为真痛快了,内心却空荡荡,很伤……阿实,像我这种道貌岸然的恶人怎会心伤?但事实摆在眼前,不想承认,却不得不认,你说惨不惨?”
  樊香实抿着唇瓣,因为不这么做,怕自己会呜咽出声。
  他耐心等着,等她问,她知道他的意图,心里狂闹,终是忍不住问了。
  “……是什么事,不得不认?”
  他脸上红潮更加明显,目光深静。“我心中从来无谁,却不知早已有你。”
  泪水从她两边眼角滚滑,她双眸依然眨也不眨,很执拗地看他,仿佛不信。
  “阿实,我心上有你。”
  他微微笑,语气甚是平静,有种悠扬深远的味道,似是不管她信或不信,他的心意就是如此,能被接受,那再好不过,倘是不信他,那也无妨,就静静等候,等待她全心全意、全然信任的眸光。
  樊香实说不出话,但一双眼湿得严重。
  当她掩下密睫的同时,她的唇亦被他温热的嘴掩住。
  他不需要她说什么,只要她待在身边,心甘情愿再次追随他。
  被吻得迷迷糊糊之际,樊香实听到男人沙嗄低语,他说——
  “你那日问我有没有掉过泪……阿实,我其实哭过一回……当日在江北,你再次取心头血,我抱着浑身瘫软的你气到落泪……也痛到落泪……”
  她记得。
  记得男人眼泪落在她脸肤上的温烫感觉。
  “呜……你、你那时骗我说没有……呜……我就记得有,明明就有……”小手揪着他的衣。
  “不骗你,再也不那样了,阿实莫哭好吗?”
  “不好不好!”
  他再次亲吻她,这一次,身下的人儿唇舌热烈,激切无比地回应。
  他搂着她滚离那些铲剪工具,亦改而让她伏在他身上,她小手急切拉扯他的衣衫,扯松了前襟,探进他胸前乱揉。
  她的吻很“生猛”,在他唇上、耳畔和颈侧既吮又啃,简直跟一头刚被捕获、正拚死一搏想逃窜的小野兽没两样。
  陆芳远向来知道自己这身“青春rou体”对她而言十二万分鲜美,绝对是上上等的珍馐,但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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