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一愣,心里讶异着皇后怎么会突然提起此事。
“微臣记得。”她掩饰情绪,假装回答得很平静。
“前些日子本宫上皇太后那边去,听见皇太后提说,她要请皇上把玉宁公主赐婚给御史大人,本宫这才发现自己这个月下老人当不成了。”
楚非心喜,一方面是因为有情人终成眷属,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下子皇后就不会想再撮合玉宁公主和公孙凛了。
她诚恳地说道:“玉宁公主与御史大人确实是郎才女貌,皇太后配得极相衬。”
“是啊!”皇后懊恼地叹了口气。“奇怪!本宫当初怎么没有留意到御史大人呢?他和玉宁公主确实是很登对相配。”
“娘娘您别恼了,现在您只管顾好身子才是,玉宁公主和御史大人成亲是喜事,你怀有龙胎更是喜事,皇朝里双喜临门是大大的好事哩!娘娘怎么还叹气呢?”
皇后闻言,朝楚非笑了笑。“你说的是。”
楚非替皇后把完脉后,站在皇后的身旁,恭敬地替皇后添了碗热腾腾的粥,体贴地问道:“娘娘今天的胃口可好?”
“还是一样,直想作呕。”皇后带着满足的笑靥摸上尚未隆起的腰腹。“这孩子真是的,才这么丁点儿大就会折腾人了,弄得本宫真不舒服。”
“娘娘,这是怀胎初期会有的自然反应,这表示小太子将来一定很强壮好动。”楚非边安抚皇后,边细心地用扇子替她把粥给掮凉。
听他这么一说,皇后娘娘开心地掩嘴轻笑,只要太子出世,她在皇上面前的地位便不会有所动摇了。
“娘娘,粥凉了,您多少吃一点,这是微臣吩咐御膳房特别熬的鲈鱼粥喔,对您肚里的小太子很有益处的。”楚非讨好地端上那碗粥。
“楚大夫,你说,你对本宫这么尽心尽力,本宫该怎么赏赐你呢?”
机会来了,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娘娘,这是微臣本分内该做的事,照理说不敢要求赏赐,但是微臣实在有一事相求,斗胆请娘娘为微臣作主。”楚非跪了下来。
“哦?说来听听。”
“娘娘,微臣想请求提早离宫。”她想离开皇宫,去做她一直以来想做的事。
“你要离宫?那本宫该怎么办?”这些日子以来,皇后已经习惯了楚非的照顾方式了。
“请娘娘放心,即使微臣不在了,也会把调理娘娘凤体的药方留下来给御药坊。”
皇后看了楚非一眼。“楚大夫,你若是不习惯宫里的生活,或是不习惯寄居在公孙大人的府里,本宫大可以请皇上在皇宫旁赏赐你一座府邸,你可以将家中老小全接来定居,不需要为此离宫的。”
“娘娘,微臣想离宫并不是因为这些原因,其实……微臣是想去温州。”
“温州?”皇后满脸诧异。“你上那儿去做什么?本宫听皇上说,温州正在闹水患,也因为这缘故,导致那儿的居民百病丛生。”
“就因为百病丛生,所以更需要微臣尽一点棉薄之力。”一直以来她就很清楚,自己所专精的不只是妇道人家的疾患而已,她绝对能造福更多为疾病所苦的人。
温州是一个需要大夫救助的地方,也是一个可以让她一展长才的地方,虽然有点危险,但是也比待在京城里好。在这儿,她若是一个不小心,露出女扮男装的破绽,毁的可不单单只是她的一条小命而已,甚至还有可能累及到家人还有公孙凛一起送命。
楚非思前算后,衡量着留在京城与去温州之间的利害关系,为了这件事,她的心里挣扎难熬,已经好几个夜里辗转难眠了。
她想留下来守着他,但是又怕自己会害到他;想洒脱地和他道别,但是又怕分离的痛苦太难熬。
这些天楚非就这样反反覆覆地拿不定主意,直到她听说七天后,那些被点名指派的御医和疏洪人员即将启程,她才不得不把心一横,瞒着公孙凛做了决定。
“本宫不答应,这事让皇上派别的御医前去就行了。”皇后心想,她曾听皇上说过温州那儿的疾病蔓延得很快,她看重楚非是个人才,又对她如此尽忠,不忍心让他去冒险。
“娘娘,微臣拜托您了。恳求娘娘成全,帮微臣向皇上提起。”
“倘若皇上不应允呢?”
“娘娘,你现在怀有龙胎,母凭子贵,只要你开口,皇上一定会应允你的。”
“这……”皇后思索了一下。“如果那真是你所期望的,本宫便试试吧!但是本宫可不保证皇上会首肯。”
听到皇后的承诺,楚非的心中踏实了不少,她知道自己去温州义诊的计划就快要实现了。
只是,她要怎么对公孙凛开这个口呢?他恐怕会气到掐了她吧?
而分离的苦又会有多难熬呢?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她撑得住吗?
光只是想到两人分开的那一刻,她就心痛得想落泪。
楚非无奈地看着坐在饭桌对面,一脸森冷孤绝、紧绷不语的公孙凛,心情沮丧地沈到了谷底。
公孙凛还在生她的气吗?
真是的!没想到他拗起来也是这么令人头痛!
她明白公孙凛是因为气她的一意孤行而故意来个不理不睬。
当那天皇上的派令件送来时,她第一次感觉到公孙凛的肃杀之气,他的怒眸一敛,像是发出慑人烈焰似地瞪着她,吓得她真想直接消失算了,免得被他的怒火给烧得遍体鳞伤。
她还记得当公孙凛知道她私下请托皇后说服皇上派她去温州的事情后,狂怒咆哮道:“我不接受你的道别!”
自那之后,他虽然还是对她照顾有加,但是却刻意回避她,完全不跟她说话,摆明了不让她有告别的机会。也就是说,只要她一天不道别,她就一天不准离开。
已经是第五天了耶!
打从楚非住进公孙府后,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久没和公孙凛讲到话,她觉得好无助,却又一筹莫展。
再过两日她便要启程前往温州了,她不想带着遗憾与误解离去,所以她必须主动开口化解僵局。
“公孙凛,我……”
才一开口,公孙凛便霍地起身,打断了她欲说出口的话,并问道:“吃饱了?”
“嗯……”这么冰冷的氛围,吃得饱才怪。
“那就撤下吧!”公孙凛对下人交代了一声,便转身往书房走去。
楚非垂头丧气地跟到了书房外,望着紧闭的门,她原本想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僵着,就算开了门,进去见着了他,又该怎么跟他说呢?她不知道该怎么乎息公孙凛的怒火,而且,这一开口,说的肯定是关于道别的话……
楚非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分岔的歧路上,感觉既茫然又无助,不管是往哪一条路走,都有未知的风险,但是她却不能停留,也无法后退。
楚非叹了口气,收回欲敲门的手,郁郁寡欢地转头离去。
回到客房后,她愁容快快地开始收拾要去温州的包袱,当她打开木头柜子时,那件公孙凛送她的衣裳便映入眼帘,楚非伸手触摸着那柔细的布料,想像着公孙凛在替她挑选布疋时的心情,想着想着,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簌簌流下。
哭了许久之后,楚非深吸了一口气,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着两簇坚毅的火光,她决定了,无论如何,她今晚都要向公孙凛道别,她才不要像这样不说一句地就分开。
她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皓月当空,过了子夜后,寒露重了些,楚非拉紧了围裹着身子的连帽长披风。
今晚她刻意换上公孙凛送给她的衣服,偷偷地恢复了女儿身,并且外罩披风,好遮掩住身上不同于以往的装扮。
这身打扮其实早该让公孙凛瞧瞧了,只是每次她要换装时,他都执意要在一旁待着,结果……就跟第一次一样,衣服是脱了,但是还没机会换上女装,两人就厮磨到床上去了。
她知道公孙凛很想看她恢复女装的模样,而她也很期待在他面前展现这一面,她多想特意打扮,想让他觉得惊艳、想听到他的赞美、想在他眼里看到激赏。
但是多可惜,她自小扮男装,女孩子那一套精心打扮的功夫她学不来,所以她未施脂粉,仅在耳侧梳了一个小发髻,然后簪上公孙凛为她挑选的发饰。
稍早前打扮完之后,楚非特意多看了铜镜里的自己几眼,红润的脸颊、清灵闪亮的眸子、柔美的姿态,连她都觉得自己很美、很不一样。
是因为爱上公孙凛的关系吧?因为爱他,所以她变得更美、更坚定、更勇敢。
她左顾右盼了一下,还好这时辰里,负责护卫的人多半都是候在前厅的大门外,这使得她没被人发现。
她来到公孙凛的房门口,里头阕暗,显示已经熄了灯。楚非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举起手来,正要敲门之际,便听见里头传来公孙凛的声音。
“谁?”
“是我,你睡了吗?”
“还没。”他已经连续好几天夜不成眠了,而这一切全是拜外头那个人所害。
“公孙凛,我……”楚非猛力吸了一口冷空气,强自镇定。“我可以进去吗?”
屋内好半晌都没有任何回应,楚非猜不透公孙凛是要拒绝还是要应允,心一急,索性耍赖起来。
“拜托啦!外头好冷喔!”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片沈寂,但是隐约中,楚非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她知道这代表公孙凛快要软化了,于是再加把劲。
“好冷喔!这夜露也太冻人了吧!冷得教人直打哆嗦哩!”公孙凛吃软不吃硬,苦情攻势对他绝对有效。
蓦地,屋内的烛光亮起,同时传来公孙凛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闩上。”
一朵胜利的灿笑在楚非颊畔漾开,她正要推门而入时,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已经跨出去的脚步便硬生生地缩了回来,踟蹰不前。
“怎么?不怕挨冻了吗?”虽然隔着门扉,他还是能很清楚地洞悉她的举动。
“那个……公孙凛,可以劳烦你先灭了烛火吗?”第一次在他面前扮回女装耶!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楚非,你是多长了一只胳臂不成,不然,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瞧见的?”
“公孙凛,劳烦你了。”她语气坚定地要求。“要不,我还是回房算了。”
“好!”公孙凛应声的同时,屋内的火光尽灭。“我倒想知道你在搞什么把戏?”
原来欲擒故纵这招这么好用啊!楚非窃笑着。
楚非推开门,跨过门槛,她驻足了半晌,等到眼睛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后,才隐约看到公孙凛的身影坐在床沿。她莲步轻移走向他,然后在相隔一步之距停了下来。
“公孙凛,你还在气我吗?”她嗫嚅地问着,深怕还在气头上的公孙凛会乘机跟她算帐。
公孙凛是练武之人,即便是身处黑暗中仍然拥有五成的眼力,他看得出楚非今晚有点不一样,但是因为她围裹着长及地面的披风,只露出脸蛋来,这还真是令他猜不透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
楚非才刚将手交到公孙凛的大掌中,一股力道便顺着他的手猛一牵拉,待她回神时,已经被公孙凛搂抱在怀里了。
“公孙凛?”楚非惊呼,抬起头来,在黑暗中对上公孙凛那探究的眸子。他们两人此时的距离极近,近到公孙凛温热的气息都吹拂过她颊上。
公孙凛趁她短暂失神时,倾身落吻,以烫热的唇舌封吮住她的红唇,这个吻来得又快又急,他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