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儿,你昨晚到底在搞什么?”楚夫人不懂,楚非做事向来知轻重,为何昨晚会让大家等门到深夜才回来?而且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楚非身上居然穿着陌生男子的衣服。
“娘,都说了,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我不小心落河,被好心人救起,对方看我一身湿淋淋的,所以才借了我这一身衣裳。”因为知道娘亲担忧,所以楚非据实将昨晚发生的事情描述给母亲听。
“他是谁?”
“他……”楚非回答不出来,因为她昨晚回到家之后才蓦然想起,她只知道恩公姓公孙,自己竟然忘了问他的全名了,这让她好懊恼,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和他断了联系。
楚夫人狐疑地瞧着楚非苦恼的表情,她觉得女儿很异常,想再追问,但是又顾及灶房里还煎着药,遂暂时作罢,转身离开,先去灶房。
母亲离开后楚非躺下,风寒让她头有点儿晕晕的,她闭目休息,等着娘亲端药过来。
半晌后,楚非纳闷着,娘说是去灶房里帮她煎药,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而且外头似乎有点儿吵,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来了一大群人似的。
正想下床去探个究竟,便见母亲脸色有异地端着药碗进来。
“非儿,快!喝完药后赶紧下床,整好仪容到外厅去。”
楚非一脸不解,咕噜一口灌下苦涩的药汤之后,好奇地问道:“娘,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人来了?”
楚夫人眉宇皱起,看着楚非,语带担忧地说:“非儿,你可知外头来了皇宫里的人?”
“皇宫?”楚非僵住。
居然会有这么尊贵的人物找上门来,他们家什么时候跟皇宫里的人有交集了?喔!对了!她想起来了,爷爷有个昔日一起习医的同窗,听说现在待在皇宫里头当御医。
“是找爷爷的?”
“不是。”楚夫人看着楚非的神色有些不安。“是找你的。”
“找我的?”楚非愕然。
“对!你动作快些,爷爷跟奶奶已经在外头招呼着了,你可别让人久候。”楚夫人急急催促着,这皇朝里的人可不是他们这种平民百姓惹得起的。
任凭楚非怎么百般思量也万万想不到,当她到了外厅时,瞧见的竟是皇宫里的公公。
她愣住,只能依言跪下接旨,旨意是说当今皇后娘娘宣她进宫,要她这个精通调理妇女体质的“小医圣”亲自为皇后娘娘调养身体,好让皇后能怀上龙胎,并顺利生下太子来传承皇位。
一直到负责宣达皇后旨意的公公离开后,楚非都还处于茫然、无法接受的状态。
她被宣召进宫,要离开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天啊,她怎么能进宫呢?在埕州有家人帮着她一起隐瞒真实身分,她可以不用随时提心吊胆怕被识破,但是进了皇宫后,一切都要靠她自己,要是一时疏忽被人识出自己女扮男装的身分,那岂不是会累及到家人?
楚应看出她的担忧,他走到她面前,沈着脸,拍着她的肩膀。
“既然皇后娘娘的懿旨都到了,皇宫那边势必得去,只是这一趟进宫是福是祸还是个未知数,总而言之,一切都要谨慎。”
“嗯!我知道。”楚非点头谨记爷爷的告诫,但心里仍是感到慌乱、不踏实,以及……一丝丝期待。
她想起昨晚恩公说过,他住在京城,那么,她这一趟进京城是否有机会遇上他呢?
半个月后
皇宫里。
早朝结束后,公孙凛欲往御书房与皇上商讨一些奏摺上的事,在宫内公公的带领下经过御花园,行经回廊时,惊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往后宫的方向走去。
“他是……”公孙凛猛然停下脚步,愕然不已。
公公一见到他疑惑不解的神色,马上善解人意地为他解说。“公孙大人,他是宫里新来的大夫,名唤楚非,听说在外头人们誉称他为『小医圣』,很有名的。”
果然是她!不过她在这里做什么?
任凭他再怎么聪明绝顶,也猜不透这不久前被他从河里捞起来的人为何会现身在皇宫里。
“此人为了什么进宫?”
“听说是宋御医推荐他入宫的,小的听说……”声音突然压低了下来。“皇上登基两年多来,后宫里有一些嫔妃或贵妃都陆续怀有身孕,产下小皇子或小公主,但是唯独皇后娘娘始终没能怀上龙眙,这可让她心急了,宫内所有的御医都试过了,也没见半点儿成效,于是宋御医便向皇后娘娘推举楚大夫进宫。”
“宋御医与她相识吗?”
“听闻宋御医与楚大夫的祖父曾一起习医,末御医直夸楚大夫青出于蓝,更甚于蓝,所以才会在皇后面前推荐他入宫。”
公孙凛明白了,原来是皇后那边下的懿旨。
再见到楚非,公孙凛心里激动着。
那一夜,气氛太美,他以为当时的感动是幻觉,但是,现在光天化日的,就只是瞥见她一眼,他心里的感动便无法言喻,而且还想再看一次楚非那不矫情、不做作的笑颜。
他是怎么了?
公孙凛垂眸,眼角忽地瞟见自己的手指,思及那一夜他将楚非遗留下来的发丝缠绕住自己手指的感觉。
那种连带着胸口也被扯紧的感觉再次涌现。
他无暇去细想这份情绪为何浮现,只能甩甩头,试着把那份怪异的感觉给甩开,然后往御书房走去。
当公孙凛离开御书房时已是午后,他步出宫门,上了马车,打算回府。
“等等!等等!”急促的叫唤声夹杂着快速前进的脚步声,有人气喘吁吁地冲到公孙凛的马车前,阻止正要挥鞭策马的马夫。
马车旁的护卫上前,拦截住对方。
“这位爷儿,请问你有何事?”护卫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思索着此人为何拦车?会是他们家大人的朋友吗?但是他没见过。
“我找公孙大人,我是他的朋友。”楚非拱手说明来意。
马车内的公孙凛原本正纳闷着是谁拦车,他只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后来又仔细地听了对方的声音后,蓦地觉得这声音很像……楚非?!
于是,正在闭目养神的双眼倏睁,他掀开车帘子,迎入眼帘的果真是楚非那张朝气蓬勃的脸。
“是你?”他心喜,双目因为瞧见她而晶亮着。
“果然是恩公没错,我方才便觉得这背影恁的眼熟,本来还不敢确认呢!现下看到恩公你的反应,我果真没认错人。”
其实她没明说,打从她十几天前进宫后,已经远远地看过他几次了。第一次看到他,她觉得很震惊,怎么恩公会穿着官服在皇宫里出现呢?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恩公是皇朝大官公孙凛大人。她一直想找他,但他看起来总是很忙,这让她不方便上前相认,加上她自个儿也忙着适应初到皇宫里的生活,所以两人一直没机会再相见。
她来找他,这让公孙凛心情大好,本来今天看见她之后,他心里头一直盘算着,想找个时间请楚非过府一聚,想不到自己还没有所行动,她就出现在他眼前了。
“上来吧!我送你一程。”
公孙凛将帘子拉得更高些,好让楚非钻进马车里。
“多谢公孙大人。”楚非上了马车,自动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她心里觉得很开心,自从知道他的身分地位后,楚非不禁猜想臆测,他官拜一品,朝政琐事十分繁忙,搞不好早已忘了她这个在中秋夜被他救起的人。
但是,他没忘,而且还让她上了马车。这教她感到十分开心。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以前从来不曾这样的,别人记得她、忘了她都无所谓,她不会刻意要在谁的心上留下记忆。
但是,这次不一样,她居然会担心公孙凛还记不记得她?
这样的担心、这样的计较是代表着什么呢?
公孙凛看到她在笑,心里疑惑着是什么事情让她感到开心?他本来以为楚非在知道他的身分后会有所顾忌,进而疏离,但事实证明她还是像那一夜一样笑得那么自然,没有丝毫矫情。
公孙凛瞧着她问道:“住哪儿?我让马夫先送你过去。”
“东边的御医厢房。”
那边的屋舍是皇宫专门供给御医居住的厢房,长长一排约莫十来间,每个御医住一间,除了在皇宫里轮值的日子必须待在御药坊里过夜外,平时大部分时间,御医都居住在此。
公孙凛探头对马夫交代了一声,旋即又问楚非:“听闻你这个『小医圣』身负一个重责大任,就是负责帮皇后娘娘调身体好怀上龙胎是吧?不简单,连皇宫里的御医都没法子的事,居然会找上了你。”
“咦?你听说啦?”楚非扬眉,有点儿得意。“公孙大人,你那一夜还怀疑我的医术哩!我就说了啊,要是有什么病痛要医治的话,找我就对了。”
他笑看她意气飞扬的表情。“听你说得这么有把握,想必要让皇后娘娘怀龙胎这事应该不成问题。”
“那是当然的啊,皇后答应了,等到她生下太子之后,我便能离开皇宫回去楚家医堂,相信我,这事一定能在一年之内办妥。”
话说出口后,楚非忽地僵愣着,因为这代表她和公孙凛之间相处的时间有限。
也许,让皇后娘娘慢点儿怀胎比较好。她突然有种诡异的念头闪入脑海里。
怎么会这样呢?她愈来愈不懂自己了。
而感到失落的不单单只有楚非而已,公孙凛也是皱起了眉。
“一年之内啊……”公孙凛忽地沈吟着。
若是楚非在一年之内完成任务,那么……届时他要在京城里见到她的时间就不多了。
公孙凛心底陡升起一股浓浓的失落感,老实说,他私心地希望楚非能一直待在宫里头,但是一想到她女扮男装的身分后,却又矛盾地觉得她还是回楚家医堂较妥当,他担心她的真实身分若是曝光后,会因此犯下欺君之罪。
因为两个人心里各自有着繁杂的心思,于是马车内陷入一阵沈默。
外头忽然吹来一阵凉风,由于楚非坐在靠窗的位置,这突来的寒意让她瑟缩了
公孙凛瞧见了,便移动身子,伸长手臂欲将窗口帘子放下。
忽地,外头的街道上有一个小童跑过,马夫见到了,急着勒住马匹以免马蹄踏伤了小童,于是马车猛地煞住,楚非没坐稳,身子就这么往前冲。
而恰巧公孙凛正好倾身向前——
就这样,楚非的身子撞靠在公孙凛的胸膛上。
好痛……楚非忍着,没有痛呼出声,但是她的表情龇牙咧嘴的,吃力地挪开身子,很抱歉地抬起头……
喔呃!公孙凛的脸就在她面前,她回避不开,只好直接对上了他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
她有看错吗?那双深邃若海的眸里似乎有点儿……不太一样的情绪。
“公孙大人……真是对不住,有没有撞伤你?”楚非故做没事状地陪罪,但心里头则疑惑着公孙凛的反应。
方才她撞跌在他身上时,虽然只是一瞬间的肢体接触,但是却教公孙凛心绪紊乱。她没撞疼他,她的接近却猛烈地撞击进他心坎里,让他有种胸口抽紧的感觉。
他看着她,想厘清自己对她的感觉。是喜欢上她了吗?还是?
楚非被公孙凛这么盯着瞧,心思乱如麻,额角也沁着薄汗。
她不懂这感觉是什么?不讨厌,只是……会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怪了!为什么她会有这般感受?
难不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