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凛暗讶自己竟会像个小伙子似的蠢蠢欲动,也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沦陷了。
他摇头轻笑,缓缓调匀紊乱急促的呼吸,目露激光,静默地、压抑地看着楚非穿上衣物、束好发丝离开。
他不动声色,跟在其后,心情与方才来时已经完全不同。
他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收不回了。
楚非回到公孙府,悄悄地推开公孙府的后门,鬼祟地探头,眼睛也快速地搜寻着,确定没有人后,她快步走回客房。
正要推门之际。“楚非。”公孙凛在她背后出声唤住了她。
楚非心惊错愕,一双大眼惊惶地瞪大着。
她身体僵硬,缓缓地旋过身子,语气微颤:“公孙凛……这么晚了,还、还没睡啊?”
楚非心里暗叫了声糟,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时被公孙凛遇见。他什么时候发现她的呢?在她出门时?还是在她回来时?
“这么晚了,你不也是还没睡?”公孙凛反问,兴味盎然地欣赏她一脸被逮着的吃惊模样。
“是啊!我已经睡醒,不困了,而且觉得房里头有些闷,所以出来晃晃。”她陪笑,胡乱找个理由。
“是吗?既然觉得闷,那正好,我也睡不着,陪我一起到凉亭上聊聊。”
楚非随着公孙凛到了凉亭,他向她介绍着:“当我夜里无法成眠时,多半会独自在这儿沈思,今晚有你作陪,有个人可以一起秉烛夜谈,倒也是不错。”
“公孙兄为何夜不成眠?心里有事?”
公孙凛想了想,乌眸故意紧盯着她,语带试探:“不是心里有事,而是心里有人。”
“咦?”
“楚非,你可曾有过那种感觉,被一个人搞得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
当然有,楚非怔仲地点头,她现在就是。
“而那个人却不知道你的想法,你眼里看着他,心里伤神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楚非又点头,讶异地看着公孙凛,他简直完全说中了她的心思。
她又惊讶又难过,若是照公孙凛的说法来推断,原来……他心中已有心仪的女子了。
胸口好疼喔!像是被人狠狠地拧紧扭痛;喉头好苦涩喔!像是含着黄连似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方才在溪里自言自语说出爱慕心意的行为像个傻瓜。
公孙凛见她只顾着点头却不回话,遂又问:“楚非,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楚非顿觉得眼眶有点儿发热,她扬起头,假装在看夜空中的一轮明月。“我不知道。”
公孙凛不答反问:“方才你一直点头认同我的话,怎么?你心里也有这么一个人?是谁?我认识吗?”他有点儿狡猾,自己不正面坦承,却反倒要套楚非的话。
“我?我心里无牵无挂,没有任何值得牵肠挂肚的人。”楚非佯装洒脱,心里泛酸,嘴里说着违心之论。“倒是你有心仪的女子是件值得开心的好事,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或许该挑明了对她说。”
“挑明了说啊?”公孙凛认同地点点头,沈吟着。“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边说边仔细观察着楚非脸上的反应,他觉得她眼神闪烁、表情僵硬,看起来很言不由衷。
“是啊……”楚非僵笑着回应。“本来就该明说的,否则对方又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意呢?”这句话明着是说给公孙凛听,其实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以她这种女扮男装的特殊身分,若是不挑明了说,恐怕公孙凛永远也不会明白她已经喜欢上他了吧。但是,她却不能说……
公孙凛笑看着她落寞的表情,说道:“既然连你也这么认为,那我马上就去跟她说了。”
“嗄?这么快?在这时间点?”楚非骇到。
“嗯!事不宜迟,我怕要是慢了,让别人发现了她的好,恐怕会被捷足先登的。”
“那……”一想到公孙凛这么急着要跟心上人表白情意,这让楚非的胸口纠结不已,她想阻止,但又怕表现得太过明显。“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啊!都这时辰了,你心仪的姑娘家怕是早已歇息了,等明儿个再说也不迟啊!”
“这倒不用担心,她肯定是还没歇息。”
“你怎么会如此肯定?”
“因为……”公孙凛眉眼带笑,睨着她。“因为她就站在我面前。”
“嗄?”楚非瞠大了眼,一脸呆若木鸡。“你是说……我?”她愕然地指着自己。
她那怔愣不解的表情很生动,看得公孙凛一阵怦然,他笑着问:“不然呢?这儿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站在我面前吗?”
“可是……我……不对、不对!你……你怎么会?”楚非结巴着,语无伦次。“你应该知道我是男人啊?”
公孙凛挑起一眉,目光精锐地觑着她,轻声反问:“你当真确定你自己是男人?”
楚非忽地一脸防备。“你为什么这么问?”
“楚非,其实我在第一次碰到你时,便知道你是女儿身了,当时你落水,我把你从河里救起来,搂抱着你的身子时就知道你是女扮男装的姑娘家了,我想没有哪个男人会有那样柔软的身躯。”
“你当时便知道?”楚非难以置信地瞪眼。“可是,你却装作全然不知,害我以为……以为我掩饰得极好,也害我以为你真的只把我当兄弟看待。”
“楚非,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外人探究的秘密,虽然我知道你的真实身分,但是也不该硬是揭穿,我知道你这样隐瞒身分必定有难言之隐,而我也大概猜得出是什么原因。”
“你又知道了?”这么厉害。
“我打听过了,知道你是楚家医堂里唯一的命脉,而偏偏医堂里最广为人称道的便是弄璋秘方,你是女儿身的身分若是让外界知道,必定会严重损坏医堂的名声,所以,这便是你女扮男装的理由吧?我想你一定是个很有担当的人,为了医堂、为了家人,而摒弃了自己原本的身分。楚非,委屈你了,在我看来,你很了不起,我很欣赏,也很喜欢这样的你。”
楚非听着,原本是惊讶他竟能分析得如此透彻,但是听到他说委屈了她的那些话,忽然,她一阵鼻酸,眼眶好热,很想掉泪。
这些话如果是从爷爷的嘴里说出来,她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都怪公孙凛,让她的心情变得好复杂。原本以为他心仪别的女子,害她妒忌了,后来知道自己便是他心仪的那个女人后,让她心里微甜,接着又听到他称赞她为了家人委屈自己的话,她竟觉得心酸。
楚非眼眶氤氲,瞠着他,埋怨道:“你还真是挑明了说。”而且全都说进了她的心坎里,触动了她亟欲掩饰的脆弱。
他提醒她:“刚刚是你提议我要挑明了说的。”
她吸了吸泛酸的鼻子,很没信心地说道:“我还以为不可能有人会……嗯……喜欢我。”
“那是因为他们看不到你的好,而我也很庆幸他们瞧不见。”他朝她走近一步,眷恋地望着她。
“我哪一点好?”他的靠近让楚非心跳如擂鼓,她感到微慌,往后退了一步,背抵着凉亭的石柱。
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她,认真地道:“都好!你讲话的样子、你笑的样子、你扮男装的样子、中秋那一夜你在船上穿着我衣裳的样子、看烟火时着迷的样子,我都喜欢!”另外,还有她方才在溪边沐浴时的妖娆模样他更喜欢,但是这话他没说出口。
闻言,楚非所有的自怜与辛酸全都不见了,方才在心底偷偷升起的妒忌也消失了,现在,她的胸口被一丝甜蜜给缠绕着。
楚非的脸蛋绯红,浑身躁热着,初识感情滋味的她稚嫩地不知此时该作何反应,她只能怔怔地回望着公孙凛,看着他脸上含着笑意,然后移动步伐,又朝她更近了一步,将她困在石柱与他的身躯之间,然后他伸出手……
楚非心头一窒,僵住、傻着、紧张着,脑海里不断翻飞着公孙凛即将要做的事。
结果——
公孙凛只是伸出手,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疼惜地说:“委屈你了,目前还是得让你继续伪扮男装,在这京城里、皇上的眼皮底下,你身为女儿身的身分若是露了馅,这欺君之罪怪下来可是会要了你的命,届时恐怕连我都护不住你。为了顾全你的小命,我们只能暂时以这样的方式维持下去。”
他吸了口气,继续讲道:“于外,就宣称我们是拜把兄弟,我是兄、你是弟,我们兄友弟恭,我以兄长的身分来关照你的一切也较不会引人猜疑。至于私底下,你是女人、我是男人,而我这个男人绝对会好好疼惜自己喜欢的女人。”说着,他的手往下移,轻缓地牵起楚非的手。
公孙凛的手掌厚实温暖,她的手被包裹在其中,受到感染,也跟着热烫了起来,这股热顺着手心蔓延开来,温暖了她的四肢百骸,也暖了她的心。
糟了!她又想落泪了。
原来知道自己被某一个人关爱着、疼惜着,那感觉竟然像是心头被针挑刺了一样,悸动到有点想哭。
“嗯……”她柔顺地点点头,但心里仍恍惚着,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她喜欢公孙凛,但碍于女扮男装的身分,她还以为自己只能这样偷偷地喜欢着他,孰料,他却说喜欢她?想到这里,她的唇角微微上勾着。
好一个公孙凛,还真有本事,几句话而已就这么轻易地拉扯着她的情感,让她忽而感动地想哭、忽而甜蜜地想发笑。
“笑什么?”他看着她樱唇微弯的模样,被她感染,也笑着。
她嗔道:“没有!”
公孙凛又问她:“累了吗?会不会倦?”
楚非点头。
公孙凛牵着她的手,走出凉亭,走过穿堂,带她走到客房前,交代着:“明儿个还要上早朝,早朝后我没啥事要忙,你呢?皇后娘娘那边会忙到几时?”
“应该与你早朝结束后差不多时间。”
“那好,快去歇着吧!养足了精神,明天我带你去打野味。”他想带着她到他曾经去过的有趣地方,因为爱一个人,所以急于分享,急于让她参与、让她陪伴。
“打野味?”她杏眼圆瞠,看起来很雀跃。“好!”楚非笑得甜滋滋的,走进房里,关上房门后,她脚步轻快地走到床边,脱鞋、上床,虽然身体累了,但眼睛却仍舍不得合上,瞪着床梁傻傻地发呆。
好运来得太快、感情来得出乎意料,她轻飘飘的,脑子胡乱想着,想起两人相遇的过程,突然有点感谢自己女扮男装的身分,因为这样,他和她之间才能牵扯出这一段情缘。
客房外。
公孙凛看着客房紧闭的房门,回想着楚非刚才的一颦一笑,顿觉很满足。
这个女人轻易地掳获了他的心,教他情系在她身上,他讶异着,自己明明不是个会轻易动情的人,但是对她,他却不觉得一切来得太快,反而还庆幸着,她也喜欢他,没有回绝他,这让他心喜着。
他想,这一夜应该会无眠,不过不是因为担忧什么、或挂心什么,而是因为心里住进了一个人,让那个人甜着他的心房,所以舍不得太早睡去,想要细细回味这感觉。
第四章
这一天天气很闷热,当公孙凛上完早朝后,楚非也忙完皇后那边的事了,他们先搭马车回公孙府,待公孙凛换上一身轻装,拿了弓箭和钓竿后,又和楚非上了马车。
他们来到郊外的一处原野,这儿人烟稀少,有树林、草原,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这地方公孙凛来过几次,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