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装什么清高?”余洁云一步一步朝他走近,“你不是喜欢女人吗?现在怎么成了软脚虾了?你怕什么?怕人说闲话?我告诉你,凭我们余家的势力,谁要是敢多说半句话,我叫人割了他的舌头!”
“是是是,很了不起——”田臣野漫不经心地回应,抬腕看表,“我今天很忙,先走一步。”
“田臣野!”余洁云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
他根本连头也不回。
“田臣野!”余洁云愤恨到了极点。
耳听“哧”的一声响,似乎是衣料破碎的声音,洁伊按捺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书,隔着缝隙看过去,惊呆了:二姐竟然撕开了前胸的衣襟,一颗颗名贵的水晶钮扣无声无息地落在地毯上,晶莹得像透明的泪珠。
田臣野显然也有些意外,“你这是做什么?”
“你要是不爱我,我就让你身败名裂!”余洁云狠下心,在自己雪白的胸脯抓出几道血痕,又抓乱了头发,抬头冷笑,“让旁人看到,会怎么想呢?”
“看来,我真是低估了你。”田臣野点头道。
“怎么样?”余洁云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得意地笑笑。
“不怎么样。”田臣野的嗓音冰冷,“因为你也低估了我。”
“臣野?”余洁云哀恳地望着他。
田臣野慢慢地走到余洁云面前,把手中的一件薄外套罩在她身上,又掠了掠她的头发。他极高大,洁伊根本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穿着白衬衫搭配黑长裤,衬衫下摆掖在裤子里,系着一条极宽的牛皮带,越发衬得身长玉立。
“臣野——”余洁云颤抖着叫他的名字。
“别闹了。”田臣野摸摸她的头,“你还是去换件衣服吧,我真的要走了。”说完背过身去。
“我哪里比不上凌欺霜?”余洁云凄厉地喊。
他脊背僵直,却不回头,“你说什么?”
“你连一个戏子都肯娶,为什么这样对我?我是余家的二小姐,哪里比不上凌欺霜那种贱女人?”
他慢慢地转过身,余洁云似乎被他的神情吓到,却不肯屈服,又问:“我哪里不如她?”
“你?”他轻蔑地开口,“连她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田臣——”
“住嘴!”他欺到她面前,右手捏住她的下颌,慢慢用力,“你再敢说她半句,我就捏碎你这张嘴——”
洁伊大惊,惊恐地看着那只小麦色的大手,和那只手上浮起的青筋,二姐似乎是痛到了极处,整张脸都变了形——
怎么办?二姐危险了,要不要去帮忙?可是,她如果这样出去,不是正好宣布她在偷听?二姐自尊心那么高,羞也羞死了——
正在两难间,田臣野忽然松开手,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屋里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洁伊惊呆了,田臣野也转过身来。
“你还是低估了我——”余洁云冷笑,一只手按在警铃上,随手扔掉他刚才为她披上的外套。
洁伊看着二姐雪白丰盈的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鼓动——二姐疯了吗?她现在这个样子,旁人看到该怎么办?
“你以为我会怕?”田臣野哼了一声。
“走着瞧吧!”余洁云低下头,索性连丝袜也一并撕破。
杂沓的脚步声慢慢近了,藏书室的大门被人撞开——
“洁云!”是余成海又惊又气的声音,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抱住余洁云,“你怎么了,啊?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是谁?”
余洁云抬起头,笔直地指向站在不远处的人,清清楚楚地说,“是他!”
众人发出一片惊呼,黄羽飞和他的哥哥们,黄伯父,方家、梁家、宋家……宾客们几乎都来了——
“田臣野?”余莫失握紧了拳头。
“你竟然敢侮辱我余成海的女儿?”余成海抱着余洁云,双眼简直要喷出火来,“我要你拿性命来赔!”
田臣野似乎哼了一声,却不答话。
余莫忘急道:“先让洁云穿好衣服!”转身向宾客们说,“请大家先出去休息,这是我们的家事,大家都留在这里,恐怕不太方便。”
宾客们虽然不情愿,但是他说的句句在理,又都是名门世家,不好死皮赖脸地留下,也就慢慢散了。等他们都离开,余莫忘才合上大门,从里面反锁上。
“洁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余成海恢复了冷静。
“是他,他说要看我们家的珍藏本,所以我带着他过来,没想到他、他竟然——”余洁云伏在爸爸肩上,呜呜地哭。
余莫忘也皱眉,“臣野,你怎么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令妹一定要这样说,我能有什么办法?”与余家父子的紧张相较,田臣野镇定得简直有些离奇。
“你这是什么态度?”余莫失扑过去想要揍他,却被余莫忘死死抱住。
田臣野连看也不看他,在一张红木雕花椅上坐下,还嚣张地跷起二郎腿。
他坐下后,洁伊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登时吃了一惊,这一惊非同小可,身体一个不稳就向后倒,撞倒了一大摞还没有归架的书,发出哗哗的巨响——
“是谁?”余莫忘皱眉,推开遮挡的书架,看到自己最心疼的妹妹惊慌失措地坐在地毯上,“洁伊?你怎么在这里?”
洁伊还不及答话,就听到余成海暴怒的声音,“你躲在这里干什么?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对不起——”洁伊垂下头。
“爸爸,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余莫忘一边拉洁伊起来,一边说,“洁云不是也到这里来了吗?这些都是小事。”
田臣野一直知道书架后面藏着人,但是直到此刻才瞧清楚那人的相貌,他竟仿佛比余成海更惊讶,从椅内腾地站起来,又慢慢坐下——
“田臣野!你伤了我女儿的清白,这件事,你怎么说?”余成海冷静了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只好想法弥补,心里暗暗打算。
田臣野始终一言不发,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洁伊,脸上的神情很是奇特,看得人心里发怵,洁伊往后退了一步,悄无声息地躲在二哥身后——
“臣野!”余莫忘看着爸爸又要发怒,急忙提醒,“我爸爸在跟你说话呢。”
“没什么好说的。”田臣野不耐烦地转过脸,“你们想怎么办,直接说出来就是了!”
“出了这样的事,那么多宾客都看在眼里,还能怎么样?”余莫失冷笑,“只有结婚了。”
余成海皱着眉,想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爱抚着女儿的鬓发,“洁云,你觉得怎么样?爸爸都听你的。”
“我——”余洁云满脸通红,慢慢地低下头去,声音细如蚊蚋,“我能怎么办呢?我的名誉已经毁了——”
“论理,田家的家世门第,也还配得起你——只是便宜了你这小子!”余成海一边说一边瞪着田臣野,极不甘心的样子。
田臣野把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浮云,不冷不热地说:“那就不必把这个便宜送来啊!”
“你是什么意思?”余莫失怪叫,“难道你不肯娶洁云?”
“当然——”田臣野似乎微微一笑,慢慢地转过脸,极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不娶。”
“田臣野!”余家父子三人同声惊呼。
“你占了我妹妹的便宜!”余莫失怒吼。
“证据呢?”田臣野冷哼。
“你把我妹妹弄成现在的样子,那么多宾客都是见证!”余莫失被他的态度气得跳脚。
第2章(2)
“看到了吗?”
“什么?”余莫失不解。
“你们,还有那些宾客,都看到我撕了她的衣服吗?”田臣野两肘支在扶手上,双手交握,极闲适的样子。
“你这样说也太过分——”余莫忘皱眉,“总不至于是洁云平白冤枉你吧!”
“你又怎么知道不是?”田臣野瞟了他一眼。
“洁云——”余成海扶着女儿站起来,“把经过告诉爸爸,爸爸为你做主。”
“我已经说过了。”余洁云垂着头,只是抽泣,“他、他说要看我们家的珍本书,所以叫我带他到藏书室来——”
“我怎么知道你们家有珍本书?”田臣野打断她,“余伯父张榜公告过吗?我若是真想要看,为什么不去找余莫忘?至少我还跟他同学过几年吧,余二小姐,你就这么相信我,没有半点怀疑?”
余家父子不禁变了脸色:藏书室地处僻静,一直少有人来,余洁云不可能不知道。再说,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与一名陌生男子这样接近?
“我、我——我就是没留心嘛!”余洁云拉着爸爸的袖子,“爸爸,我哪里知道哥哥的朋友会是那种人——”
“原来,田臣野这个名字,还算是社交界的正人君子?”田臣野笑起来,“这倒是个意外的惊喜,余二小姐,多谢你。”
余成海隐隐感觉不妙:田臣野这个名字在上流社会臭名昭著,人人都知道他长年与各家千金勾三搭四。论理,对这种人洁云应该避而远之才对,又怎么会跟着他到这种僻静的地方来?再一想,那田臣野本是第一次到余家,又怎么知道有这样一间藏书室?越想越明白,事情演变成这样,自己的女儿只怕难辞其咎——
“洁伊,你都看到了吧?”余莫失忽然大声道,“你不是一直躲在书架后面吗?你一定看到了,对吧?”
余莫忘闻言皱眉,余成海却是大喜,“洁伊,快,告诉爸爸,这个人是怎样逼迫你姐姐的?”
余洁云大惊,只好眼巴巴地望着洁伊,生怕她说出什么来——暗暗后悔平常没有给这个妹妹多些好处。
洁伊抬起头,怯怯地望向田臣野,他也正望着她,用着某种又是期待又是同情的目光瞧着她——两人目光一碰,洁伊惊慌地别过脸,又瞧见父亲眼巴巴地望着她,姐姐更是急得恨不得扑过来捂住她的嘴。
左右为难,洁伊只好垂下头。
“余洁伊,你在磨蹭些什么?”余莫失大大地生气,吼她。
“大哥!”余莫忘挡在洁伊身前,转过头向余成海道,“爸爸,这又关洁伊什么事?她从小就喜欢躲在藏书室打瞌睡,多半是什么也没瞧见。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再追究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商量着把事情处理了!”
余成海一看洁伊的神情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当下又气又恼,束手无策,“你说该怎么办?”
“臣野,你当真不肯娶洁云?”余莫忘皱眉。
“当然。”田臣野若有所思地盯着洁伊。
“你要不要再考虑?我妹妹的名誉怎么办?”余莫忘叹了口气,“刚才的情形你也瞧见了,那么多宾客——”
“那是令妹的杰作!”田臣野慢慢地站起来,“她自己撕烂了衣服又自己请了这许多人来参观,她喜欢被人看,与我何干?我绝对不会娶令妹,这一辈子——”他轻轻摇头,叹息似的说,“都不可能。”
“余洁伊!”余洁云忽然抓起高几上的一只古董花瓶,发疯似的朝洁伊扔过去,“都是你!”
余莫忘急忙伸手去拉洁伊。
洁伊只觉眼前一花,似乎有人挡在她面前,耳听一阵清脆的碎响,雪白的磁片碎了满地——
“很好,这才是你的本性。”田臣野放下遮挡的右臂,冷笑。
洁伊惊恐地看着一股细细的血流沿着他的手臂慢慢地滚下来,划过手腕,手掌,从中指滴下,一颗,又一颗,鲜红的——
他这只手,本来就受了伤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