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这答案……和濑户悠朗有关吗?”
他的问题让夜遥觉得心上那根针好像在一瞬间被拔除了,下一秒,却又狠狠地刺了回去。
她无法逃避他炯炯有神的凝视,只好颓然地轻轻点头。
“你和他之间怎么了?”他弯下腰,脸凑到她跟前,不让她有机会逃避。
夜遥搂紧抱枕,缩在沙发里,逐渐深陷下去,好像下一秒,她整个人就会被这张巨大沙发张大嘴活生生给吞下肚子去。
“他说……他爱我。”夜遥的语气里有微愠的埋怨。
那个家伙居心叵测,她好不容易才喜欢上和他当朋友的奇妙感觉,可是他却擅自对她吐实表白,要她作何感受?而他凭什么这么自信期望她合该有所回应?
天晓得她好辛苦才从一夜激情的紊乱情绪里抽身脱困,还来不及呼一口气,他却又没良心地一脚将她踹进三角恋情的沼泽里,然后闲闲地站在岸上看她挣扎痛苦成就的精彩好戏,最后竟还奢望她能一身素洁出污泥而不染地爬上岸来,与他共度往后的路程。
他真的好可恶!他简直坏透了!他坏到连撒旦都甘拜下风!
自从上次在葛西临海公园发生那件震撼的告白事件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了。即使夜遥和香织一同出去,也不再见到悠朗如影随形的陪伴,像是惩罚她那天挣脱他的拥抱仓皇逃跑的胆小鬼行为,他从此不再出现她眼前。
这样也好,一段明知不可能的感情何必还要花费心思去尝试?她不想让自己受不必要的伤,很自私、很实际,不外为了避免预知的伤害;更尚且,他还是她最要好的朋友的男朋友呀!
他的脸上贴着香织所属的鲜明标签,她怎么也狠不下心、抢不下手,最后她只能咬咬牙,当作不曾见过他。
可是,怎么她的心底却有一抹擦不去的不甘心、不情愿和不服气呢?
“你爱他吗?”
“有一点。”夜遥吸吸鼻子。这里空调有点强,她觉得有些冷。虽然大胆承认不像她平时的作风,可是面对风间雾,她总不自觉地说出真话。
未经思考,风间雾直接将夜遥拥入怀里,像一座宽容的城市,收容世间各式深浅不一的悲伤,不分边际。
他感觉她的身躯在他怀中微微地颤抖,于是收紧双臂,更加拉进彼此的距离。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落入错爱的漩涡之中。
风间雾只能默默无语地搂着她,安抚着她紊乱的思绪。
“其实你的心里已经下了决定,无论我怎么说,劝退也好,鼓励你勇敢去爱也罢,都左右不了你的心意。不过,我还是不免要叮咛你,不要轻易做出会令自己都反悔的决定,好吗?”
抽离了背叛与欺瞒的成分,风间雾以纯粹的眼光看待这场预料之中的爱情,没有批评、没有说教,只希望她勇敢面对并且机智地选择要与不要。
夜遥轻轻颔首,将头埋在风间雾宽阔温暖的肩窝。不可思议地,他的一席话,让她找到了航行的方向,她感觉到心头上的踌躇徨已经逐渐散去,慢慢浮出水面的是拨云见日的开朗。
“我真的好高兴有人愿意听我说。你知道吗?这几天,我都不敢正眼去看香织的脸,对她怀抱着一分难掩的歉疚,也就更加不可能对她倾诉我的烦恼了。所以我只能将这些事情憋在心底,将自己一个人困在小房间里,偷偷地伤心、偷偷地让任性的坏心情将我整个人占据……”
夜遥说完,眼睫?动,还以为豆大的泪滴将落下来,但是她没有,因为风间雾温柔地抬起她的下颔,用一枚大拇指便将她双眼的泪水都擦拭抹净。
“要是你今天没想通来找我,要是我不愿意听你说说话,你是不是预备将自己继续锁在蓝色的空间里,以泪水代酒来麻醉、用逃避来哄骗自己入睡?”
他实在太笨了,早该在几天前就察觉她的不见人影正是反常的开端,他至少该在当时就拨一通电话问候关心她的,可是他却找理由告诉自己,或许她最近太忙;或许她不再喜欢他推荐的影片等等,就是没料到,她竟然任由自己无边无际地伤心烦恼了好些天,直到今日才来寻求他的抚慰。
风间雾好气自己的愚钝,没有及时发觉,让她白白流了好多眼泪,低垂了她好看的眉。
“你把这个收下。”他由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搁在她手上,让她的手指弯曲将它包在掌心。夜遥摊开手掌,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给我这个?”他的手机?
“这样我才能随时都知道你现在好不好、是不是有烦恼呀。而且,你不是曾经说过想要一支日制的手机吗?我的给你,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夜遥的手指轻轻抚过掌心那支雾蓝色的精巧手机。是呀,她的确曾称赞他的手机型好又轻盈,因为自己是外国人无法申办一支而微微抱憾,只是没想到她说过的话,他都牢记在心里,这令她感到既诧异又惊喜。
“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
“那……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这支手机。”
“不客气。”风间雾松开了拥抱,腾了一只手去捏捏她终于绽开笑靥的粉颊。“只要当我偶尔打手机给你的时候,你别嫌我烦就行了。”
“那简单,我约会的时候一定记得先将手机关掉。”夜遥心情丕变,已经可以俏皮地和风间雾说笑了。
他作势要将手机收回,她利落起身,让他扑了个空,整个人栽在沙发上。
“真是输给你的爱情至上!”风间雾摊在沙发上,对她只有摇头的份。
这个既脆弱又坚强的女子呀!希望她的爱情不会来得比别人辛苦才好。
东京既然是世界流行时尚的重镇之一,追求时尚流行的脚步自然是惊人得很。
最近东京就被不明人士点燃一股美容热,人们像火烧屁股一样纷纷将手艺精湛、创意绝妙的顶尖美发师当成偶像明星般追逐膜拜,就连美发师工作时也不放过!街头近来常常都可见到一群迷哥姐黏在玻璃窗上对着正在工作的美发师猛瞧,口水成河,形成一种人潮奇景。
当然,以这些知名美发师受欢迎的程度,要请动他们在你头上操刀,现在才想到预约的话,不知得排上几年咧!
因为这几个月陆续接受几家平面媒体的采访,让香织与她的暴走企鹅发型屋的知名度急速上升,虽然她尚未到达炙手可热的超人气地步,不过由她密密麻麻的预约纪录看来,她想好好休个长假,短期之内是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早上十一点,香织拎着小肩包,脸上挂一副夸张到快将她小巧的鼻梁给压塌的特大墨镜,踩着她的GUCCI高跟鞋,钻进表参道的小巷里。不时还张望四周,小心翼翼地往她的暴走企鹅前进。
“呀——她来了!她来了!”
香织还没看见她店的招牌,就先被一群高校女生发出的高频率尖细嗓音给吓得倒退两步。
“她真的好漂亮喔!好像滨崎步,好可爱喔!”
高校女生说“好可爱”的娇嗔模样让香织很想对她们挥拳。她们以为她是那只没有嘴巴的蠢猫吗?
奇怪了,这个时候有哪一所高中是不用上课的?学校发现这么多女学生集体跷课,怎么不派人出来街上抓一抓呢?还让她们形成公害,制造社会问题,真是!
怪来怪去,都怪学校课程太枯燥、不求生动活泼,才会把这群青春正飞扬的小女生逼出校园,到外头来寻找新鲜刺激。
本来想开口骂骂这群不该在这里出现的高校女生,可是香织念头一转,发觉自己当年念书时,不也老是找理由跷课,然后就一个人坐着新干线到电视台前面闲晃,希望有慧眼星探来挖她这块宝。
因为自己也有当年那段踹翻学校围墙的荒唐岁月,所以香织忍着将她们怒斥一番的冲动,往她的店继续前进。
“别挡路,我要准备开店了。”像巨星一样经过夹道欢迎的人群,香织掏出钥匙打开门。
“哇——我摸到她了!”其中一名高校女生兴奋地大叫。
“我也要摸一下。”一群人得寸进尺地将魔掌伸向香织。
“你们够了没有!”
香织像恐龙一样转身发出怒吼,惹得那群高校女生不由得伸手揉揉眼睛。咦?奇怪了,她们刚刚是不是看到她的臀部上有一条又长又骇人的恐龙尾巴不悦地摆动着,好像她们胆敢再嗦一句,她的尾巴就会毫不客气地扫在她们脸上似的?
结果,这群打不死的无敌高校女生,仅仅呆了三秒,立刻又恢复元气,异口同声大叫道:
“哇——她连骂人都好有魅力喔!”
香织被这群十来岁的小女生给打败了,没辙地问:“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讨厌,她在钓我们耶!”这群高校女生又一次异口同声,简直像是早安女孩八人团体鬼上身一样恐怖。
反正今天第一位预约的客人最快也要一个小时之后才可能现身,闲着也是闲着,找些人来表演多口相声也不错。免费的娱乐,香织绝不会轻易放过。
“什么?Pocky草莓棒配乌龙茶?这是什么点心嘛!”头发染成褐色,发式和狮子王肯定出自同一位美发师之手的大桃堇,直截了当批评香织端出来招呼她们的茶点太不像样。
“要招待客人起码要用香醇的英国伯爵奶茶,配上自由之丘‘蒙布蓝’的招牌泡芙,这样才算有点诚意嘛!”披着又直又乌黑、像绸缎般长发在肩上的天野咏美,对于点心有着深厚的研究与挑剔的品味。
“其实这样……还不难吃耶!”剪了一颗圆溜溜娃娃头的松原真希,径自拿起饼干和茶吃了起来,粉嫩的双颊像一颗会微笑的苹果。
“真希!你懂不懂礼貌呀?怎么自己拼命把东西往嘴巴塞?”同伴轻轻斥责她率真的举止。
“没礼貌的是你们吧?再挑剔下去就什么都别吃了!至于你们那毫无胜算的如意算盘就甭打了,嗦半天我也不会良心发现跑去买好料的来招待你们。要吃就趁现在,晚了被那家伙全扫进肚子里,你们连饼干屑都没得吃!”
众人瞥见松原真希可怕的吃速,皆无异议赞同香织的话,于是只好识相一点,只动口不出声,多吃一点比较实际。
“啊,我晚上约了一个老头援助交际,小香,你现在既然有空,就帮我修修发尾吧!”大桃堇拨弄着她夸张的发式。
“谁是小香?别叫得这么亲热!”香织不理她,闲闲咬着草莓棒,一点起身拿剪刀的意思都没有。
“我们也想换个新发型,暴走企鹅的浅川香织亲手设计修剪的发式,肯定会让全校的女生都嫉妒死!小香,你就帮我们实现这个梦想吧!”
一字头的高校女生的梦想实在贫乏、幼稚得可怜,任何可以帮助她们吸引众人欣羡目光的东西,她们都会用尽力气去争去抢;援助交际会这么时兴,也正是这个道理。
每次走在路上看见年纪轻轻的小女生,趾高气扬地裹着过度老气的香奈儿套装,像棵耶诞树一样浑身上下叮叮挂满了浮华的香奈儿饰品,明明未满二十岁,却急着挤进四字头的行列,香织都有一股想在她脸上刻划密密麻麻小细纹的冲动,好教训她既然要扮老就该扮得彻底一点;不然就想拉她到迪士尼乐园去当街示众游览一圈,让她看看真正的一字头小女生该是什么模样!
香织掏出一张小卡片。“上面有预约电话,只要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