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可是为什么他能接受,我们就无法接受呢?”
“时代的变迁太大了,”任育伦说道:“前后年代的环境、思想、道德规范的差异明显可见,所以,能接受同样教导的程度当然也就不同了。简单来讲,现在的人恐怕再也无法接受单一皇帝的统治,以及那种完全没有反抗权利的生活吧?”
“那爷爷他……”
“你爷爷太自以为是,而且,既固执又不知道变通,简直是个退化的人类!”
任育伦轻蔑地哼了哼。“人应该要往前看,必须随着时光的流动而进步,也要配合社会的变迁而改变,这才是有进化的世界。但是,你爷爷完全不顾周围世界的变化,只是顽固地守着单一的旧式观念,随时期待新鲜变化的年轻人当然无法接受啰!”
晓晨蹙眉无语。
“我想,你那些堂兄弟姐妹们也不是真的本性都那么恶劣,但是,人类一旦被太过压抑,总是会下意识地想办法纡解,而他们只是很不幸地找错了方法罢了。”
晓晨沉默片刻。
“小堇告诉我,她是想逃离井家才会那么做的,我想,其它人也都是这样想的吧!”
“真是白疑!”任育伦的语气更不屑了。“而且懦弱!如果真想离开,为什么一定要靠别人,而不能靠自己呢?即使知道要靠自己,用那种出卖自己的手段更是愚蠢的作法。”
晓晨又无话可说了。
当然,她也早有离开井家的想法,但即使像她这么懦弱无能(她自己认为)的人,都知道要老老实实的忍耐到大学毕业后,再找个普通的工作自行独立生活。
何况,就算他们再怎么忍受不了井家的严格管教,也不会像她的处境那般艰难吧?
她长叹。
“不应该是这样的。”
“没什么应不应该的,”任育伦不以为然地说:“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不过,只要他们能够领悟到自己的愚蠢,不再犯相同的错误,还是有机会重来的。”
“可是……”晓晨呐呐地道:“可是小堇说,三堂姐早已被赶出来独立了,我想,她应该是没问题才对,但没想到大堂姐却偷偷的告诉我,三堂姐她……她是被人包养的……的……”
“情妇?”任育伦帮她说出答案。
晓晨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是她自甘堕落吧?只想要过好日子,却不愿意脚踏实地的去辛苦赚钱,就算她将来有多凄惨落魄,那也是她自找的。”任育伦冷酷但实际地说:“像她这种人,你就算再怎么劝她,再怎么想帮她也是没有用的。”
又是好一阵子的沉寂后,晓晨突然回身过来拦腰抱住任育伦。
“还有承智,他……他已经加入帮派了,还……还要小堇转告我,叫……叫我小心一点……”她颤抖地嗫嚅道:“我不懂,真的不懂,我是关心他呀!而且……而且我是他的堂姐,是亲人啊!他怎么会……会……”
任育伦闻言,神色蓦地沉下来。
“那小鬼,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他愤然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晓晨,以后除了上课之外,你绝对不能单独一个人,懂吗?”
晓晨偎在他胸口上点着脑袋,任育伦倏地收紧了双臂。
“如果那个可恶的小子真的敢来找你的话,哼哼!我绝对会让他后悔莫及的!”
晓晨一听,忙仰起小脸焦急地问:“伦,你想干什么?承智他……他才国中而已,还不懂事啊!”
“是喔!才国中而已,还不懂事!”任育伦冷哼。“这么小就学会混帮派、耍流氓、搞报复,要是就这样放任下去不管他,他不是早早就被人砍成好几段,就是变成黑道大尾流氓,你觉得这样就好吗?”
晓晨顿时哑口无言。
“所以,最好就是趁现在还没陷得太深时,赶紧给他一个足以警惕的教训,否则再久一点,或许就真的没救了。”任育伦果断地说。
“可……可是……”晓晨挣扎着。“他……他也是被逼的……”
“那是他没用,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就只会逃避。”任育伦轻蔑地说:“不过,我也不会忘了始作俑者的。”
“始作俑者?”
“就是那个古板、固执的罪魁祸首,”任育伦冷冷地说道:“那种人啊!一定要有人去点破他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否则,他还一直以为自己是神呢!”
“我……我爷爷吗?”晓晨呐呐地道:“可是他……他好严肃的,而且,当他生气发火时,更是凶暴可怕,常常骂着骂着就开始拿藤条鞭打人,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怕他的!”
任育伦嗤之以鼻。“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他吗?”
晓晨凝睇他片刻,而后悄悄地泛起一抹微笑。
“我想……大概没什么人能吓到你吧!”
“知道就好!”任育伦亲亲她的额头。“好了,该睡了,你明天第二堂就有课,不是吗?”
“嘎……啊!”
晓晨陡然僵住了。
“怎么了?”任育伦看她神情不对,忙问。
“完了,完了!”晓晨哭丧着脸喃喃道:“明天第一堂要交的报告我连动都还没动呢!”
“什么嘛!”任育伦啼笑皆非地翻了个白眼。“不过是报告而已,拖两天不行吗?”害他以为发生了什么大条代志,真的被吓了一大跳说。
晓晨看起来快哭了。“教授说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怎么……”任育伦皱眉。“那就……”
“而且,那是要当作期中考成绩的耶!”
片刻的静默后……
任育伦突然转身去到衣橱前,“快,把资料准备一下,我来帮你!”他头也不回地吩咐着,并迅速套上衣服。
“两个人做会比较快。”
翌日清晨,直到将近迟到的前一刻,两只熊猫才慌里慌张地从书房跑出来,各自顶着两个黑眼圈匆匆忙忙地出门去了。
第七章 忠告
有你的世界,分外美好,
天气晴朗,鸟语花香,
爱情,也悄悄的在滋长。
只要这个世界是由人类所主导的,那么,无论世界多和平、社会多进步,总有一些东西是永远无法消失的。
譬如说苍蝇和蚊子、蟑螂和老鼠;譬如说贫穷和乞丐、贿赂和贪污;还有金权挂勾和黑道流氓。
因为人类是贪婪的,生命是不公平的,所以,有的人含着金汤匙出世享尽荣华富贵,有的人却劳碌一生依然毫无所得,也有人以强取豪夺为生存手段,更有人自甘堕落,毫不反抗地任由剥削。
只要这个世界是由人类所主导的,便没有真正的和平可言。
最可怕的是,在这种变态的杜会成长富裕化,和虚假的无虞生活环境下,受到最大影响的却是无辜的青少年。自私、功利、爱现、崇拜偶像、赚钱快花钱也快,而且缺乏人生价值,没有是非道德观念,偏激的思想和行为,脑子里永远只有一句——只要我想,为什么不可以?
井承智就是这么想的。
虽然他一开始并没有这种想法,但是,从家庭的压力,让他开始羡慕起同学们的轻松自由起,到追随他们寻求认同与快乐,以及被洗脑灌输一些灰色观念为止,一切似乎都是自然而然的就“水到渠成”了。
因为爷爷只关心他的名声,对他的内心世界根本无意去探究。
因为爸爸妈妈只关心工作与应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注意他的人格发展。
因为家多堂兄弟姐妹都只愿自扫门前雪,从未曾考虑要去顾及他人瓦上霜。
他把一切都怪罪到别人头上之后,然后心想:既然没人关心他,那他就自己关心自己啰!
所以他认为——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开心就好了,不是吗?
我想离家就离家,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轻松就好了,不是吗?
我想和“兄弟”们在一起,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快乐就好了,不是吗?
我想砍人就砍人,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能藉此发泄郁闷的心情就好了,不是吗?
我想报复就报复,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爽就好了,不是吗?
于是,在“兄弟们”的鼓噪起哄下,就算井承智原本无意报复什么,可好胜的他却不愿在众人面前“认输”,否则就太没面子了!
因此这一天,他在几位凑热闹的“兄弟”们的“陪同”下,真的堵住了六堂姐晓晨的路。
“井晓晨,既然你敢出卖我,就该有所觉悟了!”井承智流利的说出兄弟们惯用的词语。
惊恐万分的晓晨不敢相信,她也只不过是走出校门去买本杂志,竟然就这么好死不死的撞上煞星。
无助的双眼慌张的朝四周放眼望去,除了学校围墙外,就是老旧的公寓,就算有再多的人,在这种时候也大都出门上班、上课去了,只留一些老弱妇孺在公寓里。
她可以瞧见虽然有人注意到她的危险了,却反而立刻缩回去躲着偷看,深恐多管闲事的后果是惹来杀身之祸。
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后,她挣扎着开了口。
“承……承智,我……我是替你担心才……才告诉爷爷的啊!你……你不要和那些人在一起了,他们……他们对你没有好处的。”
“你太啰唆了,井晓晨,”井承智冷冷地说:“我才不管你是为谁担心,我只知道你出卖我是事实,这样就够了!”
一颗急遽跳动的心几乎要蹦出来了,晓晨用双手抱着自己,下意识地想给自己一点温暖和安慰。
“你……你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啦!”井承智耸耸肩。“只是,我几位兄弟好久没玩女人了,所以,想麻烦你陪他们玩玩啰!”
晓晨倒抽一口冷气。“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拜托!你耳聋啊你,这种话还要我说第二遍吗?”井承智不耐烦地叫道:“我说我几位兄弟很久没玩女人了,他们哈得要死,所以,想麻烦你陪他们玩玩……”
他蓦地噤声,和同伴们不约而同地盯着一辆急驶而至的跑车“叽!”一声煞在他们的旁边,一位很面熟的年轻人迅速跳下车跑向晓晨。
面熟自然是因为那个年轻人和一位名人长得非常相似,除了眼睛和发色不同之外,其它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你这个笨蛋!”任育伦怒骂道:“不是叫你不要一个人出来吗?”
晓晨又开心、又畏缩地躲进他的怀里。
“人家只是出来买本杂志而已嘛!”
居然还有话说!
任育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喔……”算了!训老婆的话还是回家关起房门来再说就行了,这种时候实在不是做那种事的最佳时刻。“哪个是你堂弟?”
他锐利的眼神在前方那几个不良少年身上来回梭巡着。
“看起来最小,最幼稚的那个吗?”
“嗯、嗯!”晓晨连忙点头。“他叫承智。”
任育伦颔首,并将晓晨护到身后去,然后毫不畏惧地独自面对那几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小鬼。
“要动人家的老婆,至少该先通知一声吧?”
井承智微微色变。“你……我想动就动,为什么要通知你?”他紧张的叫道:“我警告你,你最好识相一点,否则倒霉的可是你,我是会砍人的喔!”
“是吗?”任育伦一脸满不在乎的嘲讽笑容。“你们最好不要乱来,否则搞不好倒霉的是你们喔!”
年纪越轻越是受不了挑衅,也不是什么一言不合,只是语气听起来让人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