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际又和大金亲热了一阵,嘱咐它好好照料首岳岩洞,大金竟也呱呱啼叫,表示着依依惜别之意。
荀际仍然一身蓝色道装,策马南下。
这天他过了洛阳,向西进发,突然迎面一骑扬尘,飞驰而来,马上却是个十六七岁俊秀玲珑的美少年。
这少年马鞍旁,却悬挂着一只毒龙角。
荀际骤然一见,竟分辨不出是他的云妹妹了!
但美少年驰至切近,他却哑然失笑,同时也惊喜莫名。
他故意不露本来面目,迎着云贞,微微斜带马缰,让开去路,美少年妙目盼睐,一脸风尘之色。
却仍掩不住她天生丽质,只乔装得颇为精细,又是一双天足,不露丝毫女孩儿痕迹,她忽然一收马缰。
又向天倪道人瞟了一眼,她心说:“这人眼睛好怪,就和他完全一样!”
离别了三个多月,云贞恨不得一下子投入苟哥哥怀抱。
天倪道人故意逼使嗓音粗浊,道:“这位施主,难道认识贫道?贫道天倪道人,最精占卜,施主若有什么疑难不决之事,卦金大钱一百,便知休咎祸福!”
云贞懒得和个道士纠缠,她也逼宽喉咙喝道:“谁来占卦,快些儿闪开,我还要赶路呢!”
天倪道人忍住笑,打个稽首说:“施主不信贫道的神机妙算,贫道却能未卜先知!施主是不是贵姓欧阳?恕我斗胆说句话,施主原不是须眉丈夫!”
这几句话,使云贞惊骇得神色大变,怒叱道:“牛鼻子,你不要撒赖,老实说你是不是武当七真?我正要找你们的晦气!”
天倪道人呵呵朗笑道:“欧阳姑娘,你不是要找寻梅花派荀小侠么?”
荀际这一笑,却笑出破绽来了,云贞和他何等厮熟。岂有听不出来之理,但仍不敢遂然断定就是苟哥哥。
美少年突然大发雷霆,娇声叱道:“牛鼻子,你就是……”突又改口道:“你认得荀公子?”
荀际点点头说,“不错,风闻他已被东海三魔,在六盘山中,纵火烧死,所以姑娘你永远找不着他了!”
美少年呸了一口,道:“又是胡说,我赶至河州卫。小喜子已告诉我荀公子并未蒙难,所以我才前往高平府他家中去找他。”
荀际再也忍不住了,他不忍再捉弄他的云妹妹。
换了平日口音,轻轻唤道:“云妹妹,你再认认我是谁?”
云贞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叫道:“你……你……你怎么又……”荀际除了面具,美少年娇呼一声:“荀哥哥”。一头扑入道士怀中,嘤嘤哭了起来。
荀际忙一领马缰,向道旁僻静处驰去。
荀际和云贞互相偎依着,坐于山脚下青石上面。
他俩低声互诉相思。云贞柔情款款,芳心充满了欢欣。
原来云贞那天是被阴山枯寂老人接走,枯寂老人看中她的资质,带回阴山之后,发现她已打通奇经八脉更加欣慰,恰巧阴山绝顶天池里一条修成火候的千年灵鳗,被云贞一角刺中,抓出水面。
枯寂老人大喜过望,让她把灵鳗精血全数服下去,又为她撞开玉鼎玄关,功力陡增一甲子以上。
所以仅仅百日功夫,她把涅磐妙心大法——涅磐定力神功,练成了六七分火候,枯寂老人以前两个弟子,均未有此造诣,怎不欢喜欲狂。遂又把涅磐上乘三十三天神掌,也传授了她。
云贞却心心念念,想着她的荀哥哥,枯寂老人也听人传说,荀际在走盘山遇难,他且不说破,打发她下山一趟。
并嘱她会见荀际之后,明春一同前往少室南寨,争夺武林玉虚法杖,光大阴山一派门户,然后再返山受教三年。
云贞却认为涅浆定力禅功,已经学会,何愁不能技压各派,她甚至想和荀哥哥较量一下短长。
她湍返河州卫,碰见了小喜子和巫山双隐,于是急急赶回关东,她虽想去青海海心寺安慰一下老父,但是却不及和荀际相会更为迫切,枯寂老人知道她一片痴心,如果荀际一死,她也必悲伤欲绝,所以瞒住未告知云贞。
枯寂老人又令她扮装男子,以免在江湖道上招惹一些是非,却不料有情人终于又会合在一起。
他俩娓娓情话,一直谈了两个时辰。
荀际告诉她,前往碧筠别墅之事,云贞欣然跳起来道:“那就快些走吧!不要错过了会期,我要大显身手,会会各派的好手,并且要惩罚一下卫老头!若不是他捣蛋,怎会生出这么许多波折!”
荀际柔声劝道:“卫老头并没有错,不过梅友向纯玉毁辱隐者遗体,必须查明惩处才是。”
荀际又戴上面具,一只情侣,并马而西。
荀际又嘱咐云贞,别墅大会上暂勿显露本领,且待明春上己,再行折服各派的人,云贞换了男装,一路行动上也较为方便。
这天,碧筠别墅里里外外,各派高手云集。
正是这年的冬至日。
山下石径上,出现了个羽衣星冠的中年道士,伴随着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少年背上用布包起来一件东西。
那正是云贞的毒龙角。
两人谈笑的声音低,双双脚步一掠丈余,宛如御风而行,转眼已至别墅门前,昆仑门下十二个年青弟子,有几个站在门前迎迓各方来宾。只见前面怪声怪气的手拉手走着一双红衣红裳的老年男女。
不远一边却是个白发飘萧的老叟,葛巾麻履容貌奇崛。
这三位荀际一望而知是东海红衣双丑,和天目一奇叟。荀际心说:“你三人还不曾参加六合派,仍自居正派一流,尚不无可取。”遂减少了敌对之心。
云贞却指指戳戳笑道:“荀哥哥,这两个丑八怪也来了!”
昆仑弟子于化龙、张季直、不敢怠慢,先请教了双丑一奇的名号,连说“久仰”,肃然迎入门内。
另外两个少年朱鼎和、秦远志,也趋前迎迓道士和美少年,道士打个稽首说:“贫道天倪,这是敝友欧阳雍。”
朱鼎和茫然一怔,素未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两号人物。但也未便轻视来客,也客套着延入别墅。
秦远志忍不住问道:“请教道长和欧阳少侠,上世门派怎样称呼?”
荀际微笑道:“贫道等乃华山一奇凌姥姥的朋友,凌姥姥相约而来,并无师承门派,不过是些寻常江湖把什而已。”
秦远志皱皱眉,心说:“凌波一奇,年过九十,怎会与你们这些后生晚辈论交?”
荀际摇摇着宽大的道袍,昂然走入大厅之中。
只见黑压压的已坐满了各方各派的好手。
凌姥姥面色铁青,手提辟寒灵犀,坐在东头一张方桌后面,望见了荀际二人,忙一招手说:“天倪道人,请过这边来,容老身替你介绍和主人相见。”
荀际走了过去,满厅中人的视线,都冷冷的投在他俩身上。的确像他们没没无闻的人物,当然要遭人白眼了。
中间几席,全是峨嵋少林武当三派的人,而这三派掌门却依然自恃身分没有出场,东岳儒圣则巍然上坐。
昆仑三友,以主人身分,在厅中走来走去,和各方好手寒暄套叙,红衣双丑天目一奇,却在西头合占一席。
不正不邪,亦正亦邪的红衣双丑,昆仑三支不但不敢得罪他们,而且还想拉为臂助,所以招待颇为殷勤。
太岳、青城、天台三派,却没人参加此次大会。
他们向六合派人答覆过,严守中立,不参加武林纷争。
三派实力单薄,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
六绝已大半凋谢,冰蕊寒萼,被他们目为邪魔之流,不会邀请她们,事实上也找不着这鬼谷神情二绝的门人。
此外各方好手,如小五台山铜牌道人,龙岩寨主虎头天王等,却都准时到场。最惹人注目的是东海一奇沧波叟也在座。这位老人神情十分颓丧,传说玉图随着卢龙老人、荀际等,在六盘山中付之一炬,而爱徒叶红红小姑娘.又没营救出红叶山庄。他和公孙隐也没有碰上头。
所以三奇全部在场,而六绝却无一人到会!
夏侯老人徐徐起立,侃侃说道:“今日各位惠然来临,老夫先有句话奉告各位。今天是武林同道共伸正义,同张挞伐,扫除六合一派群魔,以往彼此间的过节,一律收起,不在这次会中解决!请各位各把高见说出,老夫愿与各位竭诚相商!”
夏侯老人先用这几句话,把凌波一奇和少数人互相结有梁子的一齐扣住,以免会中彼此先生内哄。
荀际也看见沧波叟在座,却因自己隐藏了真面目,不便去向他搭讪,询问小师弟公孙隐的消息。
夏侯老人严然就是大会的主人,他冷冷的望着天倪道人和美少年这两个面生可疑的来客,赔笑向凌姥姥启问道:“华山一奇,这两位究系何方后进好手?”
凌姥姥起初也不认识乔装的美少年,但仔细端详之后,心中恍然大悟,暗说:“原来是云贞丫头这淘气姑娘!”
她且不说破,天倪道人已起立朗声说道:“贫道梅花观主天倪道人,这位是北山派涅磐禅宗门下弟子欧阳雍!末学后进,久仰四圣三奇的威名,和八大正派的高手,特来追随各位之后,同御六合邪派!夏侯前辈谅可信得过贫道了。”
夏侯老人皱皱眉头,心里大为茫然。他不测这位天倪道人是何来历!
梅友向纯玉却连连瞟视这位年纪最小的美少年。
她发现云贞面貌很熟,一时却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座上的高手,有些人窃窃议论这两位生客。
不知为什么,梅花观三字听来各派人都觉得有些刺耳。
至于北山派涅磐禅宗,更是在场之人,闻所未闻了。
凌姥姥傲然起立,道:“为了共弭浩劫,老身并无异议!但各人间的恩怨纠纷,仍不应一概抹杀,老身不妨明说,昆仑掌门松友潘桓,擅盗本人的辟寒灵犀,以及各位凡与长孙渺,先生涉有恩怨之人,老身一律明春正月二十七日在王屋山梅花画屋候教!”
武当峨嵋少林三派的人,都怒目望着这位华山一奇。
不孤道婆移步走过来,柔声劝道:“凌大姊,你就少说几句吧!正派人士目前面临浩劫,岂可再计较私人恩怨?况且隐者业已去世,他的门人生死不明……”
不孤道婆还未说下去,一声清脆的喝叱,起自东面坐上,美少年已唿地起立,道:“不孤道婆我劝你也少说两句,譬如在下也还有件事向潘大侠会后另行了断,至于长孙隐者的事,更不容含糊过去!”
坐中都是武林老手,对这少年的话,无不嗤之以鼻。
夏侯老人正色道:“欧阳少侠,与潘老弟行辈不大相当,想必是上世师门的梁子了!恕老夫僭妄做主,目前先商应敌之计为要,别的事暂从缓议,少侠以为如何?”
美少年却冷笑道:“六合派人并没下来战书,何苦自相惊扰?”
天目拙叟徐徐起立道:“这位欧阳老弟,谅是不知六合派人的情形,空亡叟纠合了无数邪派黑道,势力非常浩大,尤其此次邀请各派赴会……。”
美少年秀目闪闪,叱问道:“尤其什么?”
拙叟叹息道:“这是一个可怕的阴谋,幸而各派都未上当,不曾赴会,否则就不免一齐落网,送命在邛崃山玄阴谷了!”
广参祥师朗声道:“老衲等早已探积压他的阴谋诡计,目前大家同心合力,直捣六合派老巢,不难一鼓荡平!”
正说时,秦远志朱鼎和神色张惶,进来禀报道:“外面有两位来历不明的人物,请示可否领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