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出去的,结果姐夫和岳阳五湖的人便一起赶到了。“
显然,云姨并不想拆穿关莫语的秘密,算计起来,这可是个天大的把柄,呵呵呵……所以姜是老的辣,随便几句就把事情抹得毫无破绽。
因此险谷交锋,岳阳五湖顺利取回镳银,九江四海顺利找回闺女儿,当然,还外加一个留书出走的小姨子,算是额外收获。
事情了结,两家镳局该要分道扬镳,关无双的坐船却一路尾随而下,意图十二万分地明显,让窦大海精神紧绷到最高点,就担心他同窦盼紫说上一句话。
这会儿,他把全副心神拿来对付岳阳关家的“臭小子”,倒没暇去注意窦来弟和关莫语之间曲折又耐人寻味的气氛,而云姨完全一副事不关己,只等着静看好戏的、心态。
在江上的几日,窦来弟从不让自己落单,不是同云姨和窦盼紫窝在船篷里,便是和几位师傅笑语闲聊,她知道那男人在看她,两道灼热的目光时时放在她身上,但她心里还有气,不想原谅他,至少……不能那么快。
然而,船行入两湖地带,窦大海等四海众位镳师抵不过关无双的“诱惑”,把船给泊了,一伙人让关无双当了东道,上岸边的悦来客栈开怀饮酒。
这一夜,众人皆醉,醒来时,已不见关莫语踪影。
“你说,关师傅上哪儿去啦?!咱们回到四海都十七、八天,没见他来镳局里走动,连他在外头承租的小院落也找不到人,唉,会不会出事啦?!”窦大海皱着一张黑脸,冲着坐在太师椅上、状似悠闲地擦拭兵器的姑娘问道。
那姑娘的心型脸容微乎其微一凝,仍继续着擦拭动作,平声静气的。
“腿长在他身上,他爱上哪儿便上哪儿去……咱们管得着吗?”
“咦?话不是这么说呀!他、他也算咱们四海的一分子,出啥儿事咱儿都要担待些,更何况,关师傅从来没这么任意行动过,一定有什么苦衷。来弟啊……你和他相熟,他有没有对你透露出丁点儿蛛丝马迹?”
“阿爹和他也熟,他有没有对阿爹说些什么呢?”
“唉,咱儿和他是一码子事,你和他又是另一码于事,全然不同的。”
她眉眼一抬,握住九节鞭的力道略略加重。
“我和他怎么样了?”
窦大海想啥儿说啥儿,心直口快得很──
“你同他挺好的呀!把你嫁给他,咱儿放一百二十个心。别瞧他好似无动于衷,他是外冷内热,心里顶喜爱你的,呵呵呵呵……四海又要办喜事啦,唉,咱儿总算对得起你阿娘。”
时序虽已转凉,但这风也吹得透冻,他边笑着,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忽然间“啪”地一响,窦大海笑声顿止,两颗铜铃眼圆溜溜地瞪着──
“你、你你哪个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啦?!才上个油、擦个兵器就把九节鞭给折了?!你吃到小金宝的口水啦?!”小金宝天生神力,已名闻九江。
窦来弟自个儿也吓了一跳,怔怔地握着断裂的九节鞭。
此时,四海镳局的老管家何大叔从外头匆匆跑进,老脸兴奋,笑着来报──
“爷,您瞧谁来啦?”
一个高大的藏青身影跟着跨进大门,来人蓄着短髭,双臂各提着两大坛酒,粗扩的五官和煦笑着。
“窦爷,找您喝酒。”
“呜……鹰雄,咱家的爱婿!”窦大海嚷着,像熊一样扑上去抱住人家。
四海的大姑爷一到,最欢喜的人除窦大海外,自然是大姑娘窦招弟了。这对夫妻常是聚少离多,每回见面,份外珍惜。
然,鹰雄此次前来,心中已作计画。
“我想带招弟回温州与义父义母一聚,准备在安家堡待上几个月,不知窦爷答不答应?”虽已成亲,招弟仍继续帮忙镳局里的生意,忽然将她接走,怕要造成四海的不便。
“那有什么问题?!咱们家招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鹰随鹰、嫁熊随熊,你爱带她上哪儿尽管去,其他的事就甭操心啦!”
窦大海已让厨房大娘做了好几盘下酒菜,边说着,他夹了一箸辣椒香鱼塞进嘴里,又饮了一大口酒。
呵呵呵,痛快!
同桌,那个苹果脸的小姑娘挨了过来,用头顶赠着鹰雄的上臂。
涎着脸道:“大哥,呵呵呵呵……也带小金宝一道去吧?”
“想得美!”鹰雄尚未出声,窦大海已直接帮他拒绝了。“你大姐的工作全数交给你啦,也省得三天两头往学堂里跑。”
真是去念书也算祖上积德,可她却在学堂里收了一群孩童,有模有样地教起功夫来了。
唉──
“呜呜……”摸摸鼻子,小金宝垂头丧气地退回原位。
“大哥怎么有空暇呢?”窦来弟秀眉微扬,忍不住提出疑惑,“大哥身为朝廷名捕,常是东奔西走的,一会儿要抓陇山的盗贼,一会儿要对付太行的抢匪,哪能连放好几个月的假?很希奇呢!”
经窦来弟一提,大伙儿也觉奇怪,纷纷询问地望向鹰雄。
他微笑颔首,“说到这事,我还真得向关师傅道谢。”
咦?!
众人眼睛瞪得更圆,全然不明就里。
窦来弟宁下心思,轻声又问:“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事说来繁复。”鹰雄放下酒杯环视大家,声音持平,“窦爷也该知道,这几年巫山青龙寨日益猖狂,严重影响出入川省的商旅,朝廷老早就想围剿,但碍于地形易守难攻,迟迟不敢动作。
“近日,岳阳五渐所押官银遭劫,来弟和云姨不也落人青龙寨手里,听闻消息,我本要赶来相帮!却接到关师傅一封书信,写道,巫山青龙寨欲派十来条舟由支流而下,就为了接应藏匿在小西峡和扇峡间的其他同伙──”
“然后呢?”窦来弟语气微扬,瞬也不瞬地看着鹰雄。
鹰雄慢条斯理继续说下,“这对朝廷来说是个绝佳的时机,青龙寨先是派出半数的手下埋伏洗劫镳银,后又有一批人外出接应,此时巢穴空守,围剿青龙寨自是事半功倍、轻而易举。更何况,关师傅还在书信中画上详细地图,也不知他如何得知?”
窦来弟和云姨悄悄对上一眼,见云姨似笑非笑的,她可没法儿如她那般轻松。
“你的意思是……那青龙寨在巫山的老巢教朝廷给剿了吗?”窦大海搔搔落腮胡,两边颧骨红通通,一半是灌酒,一半是兴奋。
鹰雄的神情一贯沉稳。“窦爷和五湖镳局连手击溃半数贼匪,朝廷的兵勇则乘机抢进巫山,守株待免,将那些逃回寨中的人一举成擒,青龙寨已剿,我向朝廷方面要求放大假亦得应允,所以才能带着招弟回温州数月。”说着,他咧嘴微笑,桌下的大掌暗暗握住身旁窦招弟的小手。
“喔,对啦!怎么不见关师傅人呢?莫非走镳去了?我有些事想同他聊聊,还要跟他道声谢。”
在场的人你看着我、我瞧着你的,没谁知道那男子到底上哪里去,最后全不约而同地瞧向窦来弟,似乎她天生就该有答案。
脸白了白,窦来弟咬着唇兀自不语。
云姨倒是开了口,四两拨千斤地道:“他呀,也放大假去啦。”
鹰雄将窦招弟接走后,又平静地过了几日。
这一天,风挺冷的,一件事却把九江四海炸得闹烘烘又热滚滚──
岳阳五湖好大的胆子,竟托了“青玉刀”司徒玉前来替关无双提亲,此人正是教授关无双和窦吩紫刀法的师父,与窦大海交情匪浅,是个重量级人物,就见大红礼品成堆成堆地抬进四海大厅,明摆着非要窦大海点头不可。
动荡了三日,窦大海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答应,但一想到可爱的闺女儿教他养得这么大,最后竟要“下嫁”到岳阳五湖去,庞大的心灵便纠成一团,虎目含泪,差些就要溃决而出。
呜呜呜……好不甘心呵……
原以为事情已悲惨到了极处,这一日午后,厨房的滕大娘刚把饭厅里的碗筷给收拾乾净,烧了壶水要供窦大海和云姨冲茶之用,窦来弟见她忙碌,便顺手将开水提到大厅来了。
这时,何大叔抓着自个儿的软皮帽,又从外头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老脸发白──
“爷、爷……您、您您瞧谁、谁来啦?”喘得一口气都快断了。
窦大海粗眉一拧,随口应着,“咱儿不想瞧。”想到盼紫儿即将和关家那小子离开自己,心情超差。
就在这时,一大团的红颜色绵延不绝地挤进四海大门,那何大叔身形瘦小,转眼间已被滚滚红浪卷到一边喘去了。
窦大海神犹未定,就听见七、八张嘴同时言语,叽哩呱啦地你一言、我一句,音量之大、笑声之高,险些把墙上的匾额给震下来。
“哎呀我说窦大爷,怎能不瞧咱们呢?这会儿全是来同您报喜呀!”
“恭喜窦大爷,贺喜窦大爷,唉唉唉,这等盛事除了咱们八姐妹处理得来,又有谁能担这重责大任呢?您说是不是?”
“您瞧瞧,快来瞧瞧,这些红礼全按传统古法给办的,大十二样,小三十六项,外加珍珠、翡翠、玉钗、玛瑙、珊瑚各八件,您瞧瞧满不满意?”
竟是九江的八大媒婆同时出动?!
四海众人全教这等阵仗给惊住了,窦大海一口茶含在嘴里忘记吞下,此时正沿着落腮胡流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地滴在胸襟上,浸出一大块水渍,自个儿都没察觉。
“你们这是做什么呀?”
窦来弟最先反应过来,秀眉微扬,踏下阶梯瞧着陆续抬进练武场的礼品,却被八名红衣胖婶同时围住,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
“哟──这位就是三姑娘啦,唉,长得比花还娇,谁娶了谁家福气。”
“可不是?”不知谁捏了她俏臀一把,“哎哟,多有弹性啊,比发糕还嫩呼,肯定能生,而且生得容易。”
“哎呀呀姑娘呀!您命真好啊。”
“当然命好啦!瞧这面相,心型脸儿、下巴生得温润,多可人意儿呀!”红袖挥了挥,圆短的五指正打算伸来掐掐窦来弟的嫩颊。
“住手!”惊天雷响,就见庞然大物拔山倒海而来,盖窦大海也。“全给咱儿住手!”
好不容易回了魂,他胖大身躯动作迅速,“飕”地挤进八大媒婆堆里把闺女儿抢将回来,万分戒备地道──
“这些东西是啥儿意思?!谁让你们送来的?!”真是“三折肱而成良医”,瞧这场面,八成又是谁来下聘了。
“哎呀我说窦大爷呀,不都跟您道喜了吗?有人看上你们家三姑娘啦,对方论家世、论地位、论人品、论文才,可都是上上之选,拔尖儿的好对象哩!瞧,光是这些大礼,就知道人家多阔气、多大方啦!唉唉唉,您就点个头答应吧!”
一人出声,其余七个点头如捣蒜,笑得看不见眼睛。
被窦大海像母鸡护小鸡般挟在腋下的窦来弟,挑挑眉又眨眨眼,当成看戏一般,心中挺好奇的,就听自家阿爹已开口嚷着──
“要提亲也得报上姓名,没名没姓的,咱们家来弟不嫁。”要嫁也是嫁关莫语,他老早替她选好啦,用不着旁人多事。
像赶苍蝇似的,他蒲扇大掌挥了挥,“走走走,把东西全抬走,别挡在这儿。”
“窦大爷等等,您听我说呀,那个──”
“不听不听,全走吧,咱们家来弟有对象啦!”
“哎呀呀,这怎么一回事呀?!天大的好姻缘就给人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