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妙妙没接话,却在心里诅咒了他一百零八次。
该死的偷窥狂变态男!他刚才一定是看到她掉眼泪了!
毕雅夫望著她板著一张僵凝脸庞,他的心情却是大好。
她对他的不感兴趣和厌恶,真可算是百年难得一见了。
“我知道附近有间不错的咖啡厅,点心也好吃。”他这人不信邪,非得惹得她对他感兴趣为止。
褚妙妙霍然一个转身,娇小身躯旋出一阵怒火腾腾。
“这位大叔!”她故意装出甜腻的声音唤道。
大叔?毕雅夫的笑容顿时僵滞在睑上。
“这位大叔,我今年二十岁。请问大叔贵庚啊?”褚妙妙一见他表情不对劲,马上知道自己踩中他的地雷了。
“年轻英俊的二十八岁。”毕雅夫黑水晶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著她,模样深情款款到无人能匹敌。
“大叔果然爱开玩笑,二十八岁怎么能算年轻呢?”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冷冷抛出一把刀。
“总比一个说话刻薄更胜四十岁的二十岁女人来得年轻吧。”毕雅夫一耸肩,故意再接再厉地奉上一个宇宙无敌的璀璨笑容。
被他的笑容刺伤眼,她板起睑,不客气地低咆道:“放屁啦!你这种无忧无虑的花花公子懂什么!”
“我懂你今天晚上不想回家。”
褚妙妙的睑部表情冻在晚风中,她瞪著他脸上的了然,心里一慌。
“我今天晚上不想回家,并不代表我就会跟你回家,色老头!”她握紧拳头,免得自己甩他一巴掌。她加快脚步,飞也似地往前疾奔。
他的腿长,跑得快,一个箭步就跃身挡住了她。“我何其有幸啊,二十八岁就被尊称为‘色老头'。我只不过是想找人聊天,刚好你看起来像是需要人陪你说说话的样子,别这么不友善嘛。”
褚妙妙盯著他唇边的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搭讪?
她不是没被追求过,只是同年的男孩通常还来不及出招,便被她的爪子抓得浑身是血了。
见鬼的,她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她今晚应该落脚何处的问题吧。褚妙妙瞪他一眼,绷著一张臭脸,佯装旁若无人地继续往前走。
“好了,算我自讨没趣吧。”毕雅夫没再试图挡她的路,他脱下了深褐色皮衣,递到她面前。“外套给你!!”
“我干么拿你的外套?”褚妙妙瞪著他手里的皮衣,握紧拳头,有种被施舍的屈辱感。
“如果你要露宿街头的话,一件保暖的外套总是很实用。再不然,拿到二手名品店拍卖,也可以卖一些钱,替自己找个可以短暂住宿的地方。”
“我不认识你,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毕雅夫摇摇头,不但没因为她愤世嫉俗的怒火而生气,反倒试图想说服她。“你也不认识诊所里那位付不出钱的妇人,可你也帮助了她,不是吗?你干么拒绝让我心里的天使出场,为什么不成全我一次呢?”他知道人感觉孤单时会有多难受,有人能插手帮忙,总是件好事。
毕雅夫把皮衣往她的方向一扔。
在她七手八脚要接住皮衣时,他早已双手插在牛仔裤后口袋,转身背对她,走往另一个方向了。
褚妙妙抓著皮衣,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对了,我想到了。这个路口直走十五分钟再右转之后,有间派出所,派出所对街有个小公园。你如果夜宿在那座公园,还算安全。”他突然又回头交代道。
“不用你管,”
“我只是提供一下经验谈嘛!”毕雅夫一耸肩,咧出一口洁白牙齿。“因为我以前也离家出走过。”
褚妙妙愣住了,因为完全没预期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我叫毕雅夫,后会有期了。”毕雅夫送给她一个飞吻,在她翻白眼的回应中,他笑著退场——
“暂时”退场。
因为不放心她的他,才离开公园,便骑著他的重型机车飙到了派出所前的公园,等待著她的出现。
半个小时后,只见妙妙小姐姗姗来迟地走上了社区公园的红砖道,而他的皮衣则被夹挂在她的后背与大背包之间,像一件巫师的长斗篷垂在她身后。
在确定褚妙妙今晚可以在这里一夜平安之后,他油门一催,夜风则乘机袭上他单薄的棉衫。
“哈啾!”
毕雅夫打了个喷嚏,却笑著将机车骑进了晚风里。
今晚帮助了一只落难的小猫,今年的生日,总算是比往年来得有意义一些喽。
或者,他会考虑好人做到底,帮助小猫找到安身立命之处,也未尝不是件妙事啊。
反正,她不是他的类型。
反正,她也不迷恋他。
有机会结交个特殊的异性朋友,有何不可呢?
毕雅夫在机车上吹起口哨,觉得心情很久没这么畅快过了。
第二章
繁乱杂闹的台北,一旦安静了下来,就诡异得让人觉得不对劲。
在社区公园里已经待了好几天的褚妙妙,总觉得夜里会有些变形的魑魅魍魉,从草丛间吼呜而出。
所以,她一直没法子在公园里沈睡超过两个小时。
这天晚上十点,褚妙妙抱著毕雅夫的皮衣,挂著两丸黑眼圈,茫然地在路灯下,看著报纸的求职栏。
她找过几份工作,却因为填不出联络住址和电话!而被当成了逃家少女。
想当然耳,没人敢录用她。
所幸,她目前暂住的公园还算安全,洗手间也足够让她做简单的盥洗,是还可以再待上一小段时间。
但是,未来该怎么过,她却完全茫然无措。
再找不到工作的话,她可能就真的要把毕雅夫的皮衣拿去典当,才有法子吃饱了。
褚妙妙把手中报纸揪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呼——啸——
当重型机车的声音驰骋过耳边时,褚妙妙倏地站直起身子。
他来了!
“唉呀,真是巧啊,居然又遇到你了。”毕雅夫一手拎著安全帽,一手拎著面包店的纸袋,走到了她身边。
“一点都不巧,你已经连来五天了啊!”褚妙妙没好气地说道。
她承认自己孬,才会在他第一天来访时,因为贪听王宏恩的歌,而收下了他带来的CD和随身听。
她深吸了一口面包的香气,还来不及开口,她的肚子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了。
咕噜!
好响的一声饥肠辘辘的闷雷,击中褚妙妙的脸面,让她辣红了脸。
“哈罗,妙妙肚子里的馋虫,今天过得如何啊?”毕雅夫举起面包袋,笑意满面地对著她的肚子打招呼。
褚妙妙瞪他,故意拿起报纸挡住半张脸。
毕雅夫把纸袋放到她身边,笑咪咪地问道:“吃饱了吗?”
一吃过了,而且饱到一个不行。“一颗馒头可以打发她一天,饿不死人。
“那就留著等你饿时再吃吧,我面包买太多了。”
“你没事买那么多面包干么?浪费。”
褚妙妙放下报纸,瞪他一眼。明明得了便宜,却偏偏还要卖乖,好缓冲一下她接受他食物施舍的困窘赧然。
“没法子,我钱多啊。”毕雅夫一耸肩,不予署评地说道。
“钱多了不起喔。”褚妙妙放下报纸,鼓著腮帮子瞪他。
他看著她那对水凝杏眸和巴掌小脸,愈看愈觉得她像只猫。一只可爱却无比倔强的小野猫!
“你三天两头往我这边跑,是想干么?”她被看得不自在,遂决定反守为攻,一定要问出一些端倪来。
“你该知道我为的是……”毕雅夫俯低身子,低沈嗓音笼罩在她的小脸上方。
他黑黝的眼有著习惯性的调情神色,迷蒙地像是在勾引人走入动情深渊。
“色老头。”褚妙妙五指弓起,对准著他,决定他若是一有不轨之举,就要把他抓成大花脸。
色“老头”?!——毕雅夫望著她稚气睑上的防备,他硬生生吞回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习惯性调情。
要命,他这爱调情的怪毛病,是该改一改了。
妙妙才二十岁耶!他如果沾惹了她,也未免太荤素不忌了吧。毕雅夫看著她,忍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无聊。”她双臂交叉在胸前,不客气地瞪他。
“我就是无聊才来找你啊。”他不以为意地说道,睨看著她的眉目里仍然满是笑意。
事实上,他这几天下班,上健身房运动完之后,就直接绕到她这里来了。
总觉得她像从前的他,外表坚强佯装不在意,但其实是怕孤单的。不过,她比他勇敢。记得国小六年级离家出走时,他只耗了两天,便又乖乖摸著鼻子回家了。而她仍然在都市丛林里,努力地找出生存之道。
毕雅夫在她身边坐下,双手交握在身后,一派悠哉的模样。
“信不信有一天,我会教你笑不出来。”她咕哝了一声,抓起报纸用力地盯著看。
“信信信。”他点头如捣蒜。
“哼。”
毕雅夫听著她不以为然的软声冷哼,他又笑了。
这种纯粹和异性交朋友,彼此无所求的感觉,其实还不赖。
“妙妙啊”一道大嗓门划过夜色而来。
“郭伯伯,我在这里!”褚妙妙放软了声音,知道是对街的警察伯伯来探视她的安全了。
世界不全然没温暖,至少当她无家可归时,不只一个人对她伸出援手。
五十多岁的警察郭正明在执勤巡逻时,发现了夜宿公园的她。他看出她的苦衷,没多为难她,只是会在夜里不时出来探视一下她的安危。
“雅夫小子,你也在这里啊。我下星期三休假,要不要一起去爬山?”郭正明热络地拍了下毕雅夫的肩膀。
“没问题,约在哪里?”毕雅夫咧嘴一笑,热络地和郭伯伯称兄道弟了起来。
怪了,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混熟的?褚妙妙看了他们一眼,眼尾余光却忍不住瞄了面包一眼。
好香好浓的奶油味喔!
“妙妙啊……”郭正明不自在地唤了褚妙妙一声。
褚妙妙猛咽了一口口水,倏地移开了黏在面包上的视线,活像现行犯被逮住一样地胀红了脸。
“郭伯伯,什么事?”她急忙正襟危坐地端起身,收敛起饥肠辘辘的姿态。
“妙妙啊,你老是耗在公园也不是办法,总是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才有法子定下心来工作、生活。我们局里的同事凑了一点钱给你……”郭正明一脸忧心地说道,从口袋里拿出一只信封递到褚妙妙面前。
“我不能收。”褚妙妙后退了一步,打断他的话。
“你写借据给我们,等你有钱再还我们。”郭正明说道。
褚妙妙沈默了,她红著眼眶看著地上。一股不安的气息在胸腔里窜来窜去的,让她全身都在颤抖。
她的自尊不许她接受别人的同情,但她的理智知道她需要这笔钱来安身立命。
终于,她伸手接过了那包钱,深深地一鞠躬。
“谢谢郭伯伯,我一定会尽快把钱还给你们的。”褚妙妙坚定地说道。
郭正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快地瞄了毕雅夫一眼。
其实,真正的金主是毕雅夫啦,他们只是捞个好人假名来当当而已。
“妙妙啊,既然你要找工作,那你要不要考虑到我家来帮忙?”毕雅夫乘机说道。
去毕雅夫家工作?“我不去。”褚妙妙用怀疑的眼神看著毕雅夫。
警察是人民保母,还值得信任,谁知道这个毕雅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膏药,搞不好根本就有无聊的恋童癖。
“小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