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摇摇头,苦笑道: “可能什么也不算,算了,不谈这个。谈朱瑞吧!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冒犯你,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请你相信。”
“哼——我要睡觉了,有事睡醒了再说。”又睡觉?不是刚睡醒吗?
“好吧——”也许他是真的很累,或许几日没睡了吧?
我闭上了嘴,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任由他躺在我的身上。
他的眼神是冷的,他的屋子也是冷的,可他的身体却出乎意料地温暖。那熟悉的沉重一如小可,他真的很像小可——当他睡着的时候。
第六章
朱瑞被释放了,回到公司迎接他的却是一封辞退信。这个打击对于朱瑞这个一向自负且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来说是致命的,在冲出大厦的一刹那,我几乎能看到他的绝望、气馁、自卑。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似乎也是我,我痛苦地摇着头,想摇去那分更深的歉疚。
在大门口我追上了朱瑞,他正要钻进车里,我一把扶住门,却想不出任何安慰他的话。
他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难堪, “洁衣——我是没资格跟人争你,你那么美好——而我——以前,他是小可时,我都没有机会,何况如今——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警司——”
“朱瑞,你不要乱说,我跟他没有什么的。”我急急地解释,朱瑞的眼里浮出自嘲。
“你不要再安慰我了,洁衣,我已够够难堪了,别在我的伤口上撒盐了——”他痛苦地道。
“不——”我慌忙放开手,无所适从地站在那,而他的车也在此时飞弛而去,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这一天,我去了很多地方。朱瑞一向都是个克己克人的好上司,更是公司里最有前途的员工。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开除,似乎于情于理都不合。于是我去找了分公司的经理,经理姓王,是一个很和气的中年人。见我提到朱瑞的事,他便直叹道: “唉——他可是我最能干的部下,炒了他,那是上头下达的命令,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上头的命令?于是我又跑到了人事部。
人事部主任斜睨了我一眼,淡淡地道: “公司里的员工还不是董事长说了算,管你能干不能干,董事长说不要就不要,没什么理由。”
“董事长?”我一愣,难道朱瑞哪天得罪过那个未曾露过面的董事长?
“是啊——”主任头也不抬地道,说完突地又抬起头,摇着手中的笔,笑着, “你说奇怪不奇怪,那个朱瑞,连我这个小小的人事部主任都不认识他,董事长居然会指名道姓地要开除他——”说完他又笑着摇着头。
我沮丧万分,是的!董事长要开除人,确实没什么理由可讲。当我颓然地走出公司时,天已暗了下来,淡淡的霓虹灯在远处眨着眼,我无意识地走着,想着朱瑞临走时痛楚又哀伤的神情,心里很难过。他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样的朱瑞是我陌生的。
公寓大门口停了一辆车,我没有注意。绕过车子,我直接地步上楼,有人打开车门,追了几步,追上我。庞大的身影笼罩住了我,熟悉的男性气息,一下子让我的呼吸困难了。是他——我瞪着眼睛,惊愕地看着他。
“怎么?没几天就不认识我了吗?受了我那么大的恩惠,连谢一声也没有吗?”昏暗的灯光下,风清扬的脸阴晴不定。
“你——有事?”我停下脚步,勇敢地迎着他的眼神,他的眼光冷淡却又犀利,很快我就退缩了。
“不请我进去吗?”他仍淡淡地说,接过我手中的钥匙,替我开了门。我扭亮灯,门在他进来后砰然关上。
我把手提袋扔在沙发上,奔进厨房倒了杯水。走到客厅时他已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舒适地伸长着腿,一如坐在他自己家的沙发里,当然,我的房子可比他家温暖多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接过水,半晌才道: “奇怪——这个地方好熟悉!”
“是吗?”我环顾四周,小小的地方,加起来还没有他的卧房大。我们又沉默着,似乎彼此都无话可说。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仿佛在研究我,这让我尴尬万分。
“为什么坐那么远,过来!”又是那种命令式的口气,也许他习惯了命令他的部下吧。不过我还是乖乖地坐了过去,坐在他的身旁。他侧过头,死盯着我。
“我应该谢谢你的——我——”他的大手盖在我的手背上,我瑟缩了一下,没有退走,他的手心满是粗粗的茧。我翻转手,在他的手心里摸索着,曾经小可也有如此的一双手。
“如果是为了那个白痴,还是免了吧!”他扯着嘴角,嘲笑着说。
“那里怎么会有茧的?”我一直想不透,什么东西可以让手心磨出茧。他一愣,随即笑了。
“知道吗?你是我遇到的最有意思的女人——”
“能让你开怀而笑吗?我想这个我已办到好多次了。”他的笑让我轻松万分,我愉悦地说,迎视着他。他的眼里不再冰冷,几乎带着淡淡的温柔,那丝丝柔情在他硬线条的脸上竟然显得无比的醉人。
“是的——”他的头靠了过来,浓郁的男性气息让我的心狂跳着。我屏着呼吸动也不敢动,任他把我搂在怀中,温热的唇贴在我的面颊上,我的思维一片空白,呼吸也几乎停了,只能听到心在“砰!砰”地跳着。
我知道他要干什么,而我似乎也在期待着这一刻。
“铃——”
“铃——”门铃声与他腰间的呼机声同时大作,吓醒了我们。
“该死的!”他一把放开我,恼怒地去看腰间的呼机,而我飞奔着去开门。
门口站着思文,正在发牢骚: “怎么搞的,这么半天才开门——”看到屋里的男人,她又惊在那。
“我有正经事要做!”他冷冷地看了思文一眼,走出门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思文仍愣在那。
“洁衣——他——”
“这也没什么,没什么——哎,别大惊小怪的。”我苦笑着收去方才搁在茶几上的水,重新替思文倒了一杯。
“他又住这了?”
“哪有!别乱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住我这?”我坐在沙发里,抱了个抱枕,仍在想刚才的那一幕,如果没有门铃声,如果没有呼机声,那会发生什么?我摇摇头。
“洁衣,你的脸好红,不舒服吗?”思文轻轻地说。
“是吗?”我一惊,忙用手去抚脸颊,那里确实烫得可以。
“以前,他不也住这?”
“那是小可,不是他,他们只是酷似而已。”
“洁衣——他就是小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愿承认?”思文皱着眉,怀疑地看着我。
“我们不谈这些,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天哪!”思文一拍额头,惊叫: “难道你忘了,是你叫我来的吗?早上,你打的电话啊!不会忘了吧!”
“是吗?”我一震!这才想起,确实有那么一回事, “哦,对不起,真的忘记了,对不起——是朱瑞的事,你知道吗?他被公司开除了——”
“开除?不会吧!朱瑞那么能干——”
“……”我不语,脑中浑浑噩噩的,还未完全清醒。
“是他得罪什么人了吧——洁衣?”思文奇怪地看着我, “你今天真的有问题,和那个风清扬有关吗?”
“不不不!没有——”我紧张极了, “你想哪去了?哦——也许他是得罪了那个董事长吧!”
“你们那公司的董事长?不会吧!你不是说他不常来你们那间分公司的吗?”
“不是不常来,是不曾来过,但他是董事长亲自命人开除的,这是不争的事实。是人事部的主任说的。”我耸耸肩,叹息着。
“是吗?”思文托着腮帮子思索着, “你的那间公司叫什么来着?”
“恒通——怎么了?”我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问。她想了半天才抬起头。
“洁衣,你还记不记得我的好朋友弛秋黑?”
“当然记得!法律系的,系花嘛!怎么?”我更疑惑了。
“你们那公司好像就是她丈夫的——不过我不能确定——”
“真的吗?”我欣喜极了,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请她帮忙?你是她的好朋友,而朱瑞也算是她的同学,我想这不难办!”
“如果是的话,那应该不难办,只是——朱瑞的问题我想你应该解决,如果你不爱他的话。”思文认真地说。我垂下头,有些无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欠朱瑞或是对朱瑞我应该有所交待,事到如今就是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欠他。
“我不知道,对于他我全然陌生,我也不想了解他,我想我真的不曾注意过他,更谈不上爱了!”我有些沮丧,把头埋在臂弯里,脑海里无意识地又浮出那双淡然、冰冷的眼,我迷惘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思念小可,却又时不时地想着那个人。思文,我想我们同病相怜。”
这话好像又触及了她的伤处,她一愣,随后沉默了一阵道: “不!洁衣,你不同,小可和他是同一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否认,可那是事实,你爱着他,自始至终,不像我。”她颓然起身,拎起手袋,走向门边,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我的心异常低落。
此时惟一能提起我兴趣的也许就是朱瑞的问题,我应该可以帮他。
隔天我便同思文去了秋黑的家里。
当秋黑打开门时,我怔住了。她比以前更美丽,那种成熟、羞涩的矛盾韵味在她秀丽的脸上显得格外迷人。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梳成马尾,翠蓝的长裙衬得她随意而又亲切。
而她似乎也是一愣,接着便惊喜地轻呼: “唐洁衣?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来我家?”她的声音细腻温和,一下子打消了我初到的尴尬。
“是我,秋黑,难得你还记得我。”我笑了笑,跟着她走进豪华、精致的客厅,我从不知道,如此宽敞的地方也可以用“精致”来形容。
“当然记得,金融系的嘛!再说你和思文走得很近。”她倒了两杯水给我们,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个位置正对着一扇落地窗,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有个小小的花园,此时正值秋天,而那里开满了菊花。室内窗帘拉开着,阳光充分地透了进来,满室好像都溢着秋菊的芳香。窗前支着画架,挂着一张已完成的素描像,是个男人的全身像,披着风衣,半侧着
身体,坚硬的棱角,那应该是张冷酷的脸,可整个面部线条却又柔和得几乎不可思议,好一个矛盾体。
秋黑见我打量那幅画,脸一红,飞快地奔过去,盖住了它。
“乱画的——”如此羞涩的小女子任谁看了都会动心。
思文夸张地笑道: “有没有搞错,自己的丈夫也这么鬼鬼祟祟的,弄得人家还以为你在偷情哩。”
“小妮子,当心你的舌头,别被牙齿给咬断了。”秋黑也轻笑着。
“这个不劳费心——不过还真的有件事要你费心哩!”思文停止笑声,正色道。
“嗯!什么?”秋黑一愣。
“是这样的!”我怕思文说不清楚,反而越弄越糟,便急急地打断她, “你还记不记得上大学时,中文系有个叫朱瑞的?”
“当然——那个高材生嘛!”
高材生?我不由苦笑,真是命运弄人,曾经一度的辉煌,如今却已变为历史。
“是的!就是他,他如今在你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