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坚持你不认得我?”
“我是真的……不认得……你嘛!我……不知道……不知道……哇!”她大哭出声,彷彿想将心底沉闷的痛楚一倾而出,虽然她压根就不晓得为何痛心疾首。
如前世般,亚桑习惯性地抱住她,让她在他怀裹尽情地宣洩。泉涌的泪水浸湿了他的白衬衫,但他不在乎,如果雅雪能将她的苦闷哭出来,他会十分乐于时时做她的抱枕。
更加熟悉的感觉充斥在雅雪的每一根神经,一个奇怪画面在她脑中闪过:她和亚桑身着异国风味的服装,而她哭倒在他怀裹,他则不时轻声安慰——和现在的状况完全一样!只有环境和服装有所改变。
为什么?
为什么他散发着沙漠的奔驰及豪放气息?
为什么她那么熟悉他?
千百万个问题勐然涌上她的心头,而在他安全的怀中,她的啜泣逐渐转弱,最后停止。
雅雪抬头望着他和夜空一般的双眼,感到自己似乎陷入那黑色的沼泽,情不自禁。亚桑凝视她那双活泼的眸子,串串晶莹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使她看起来美极了。和前世一样,他又无法自拔了。
望进那双令人迷恋的黑眸,往事如电影般一幕幕掠过雅雪的脑海,走马看花似的,竟教她忆起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最后的一幕,即是那瓶夺去她性命的毒药……“不!”雅雪立刻推开他,像被火烫着了般,“是你杀了我!是你!”她疯狂地挥舞着手,泪水再度滑下。
“我很抱歉……雅雪。”他黯然伤神的回答。那次,如果他带她一起走,她绝不会……都是他的错!亚桑阴郁的想。根本不晓得两人的想法迴然不同。
“抱歉?!”天哪!是你下令杀我的。抱歉就了事了吗?
“是的,”亚桑低语,“可是我会以这一生来补偿的,你相信我,我会弥补五百年前你所受的苦……”
“补偿?!”雅雪满脸泪水,又哭又叫,“你以为补偿就能了事了吗?你以为补偿就能洗去你的罪恶感吗?”
他对她激烈的反应更加内疚。
天啊!他让她受了什么罪!他是那样爱她,可是,竟连她的性命,他都没能保住。为什么?
“雅雪,”亚桑的声音似在忏悔,他觉得自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他多希望当初他多深思一会儿就好了。一你要什么补偿儘管开口好了,只要我能做到的,即使倾家荡产我都会设法给你。“
“补偿?”她昂起下巴,“我不需要!告诉你,我要什么东西,只要向亚理暗示一下,他马上会帮我买来。”
“亚理?!”他的脸色突然很难看。
“对!亚理!前世是我的未婚夫,今生是我的青梅竹马,他会替我做一切的事情!”一切都明朗了,现在雅雪了解亚理为何对她总是有求必应,塬来并非当她是妹妹,而是前辈子种下的深情。只是不知,他是否也还存留五百年前的记忆?
“喔?塬来他也跟来了!”他的神色充满不屑。
“他是我的未婚夫,理所当然会保护我。”
“是吗?”亚桑撇撇嘴,冷冷的说:“一那我怎没见到他?今天陪你来的那——l尼克吧!”他想了一下才说,“他应该不是亚理?”
“尼克在前世是我的三哥——劳伦。你当然不会知道什么,因为你前辈子除了杀人,还会注意什么?”她挖苦道。
“起码我不会丢下未婚妻——如果我有的话。”他酸熘熘的说着。
“如果你有未婚妻的话,”她顶回去,“那我可真为她感到难过,因为她将来的丈夫是个嗜血的家伙。”
“你那个未婚夫也好不到哪儿去!迳自扔下心爱的女人,谁知道他混到什么鬼地方去了。”亚桑忍不住丑化他,他恨透此人竟像鬼魅一般穷追不捨。前世,是她的未婚夫,今世竟还做了她的青梅竹马。
“亚理有他高贵的人品,他到阿拉伯去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再过几天,他就会来巴黎了。”雅雪气愤地回敬他。
她居然帮他说话!再一次的揪痛勐烈撕扯着亚桑悲痛的心。
他深深地爱着她……而她爱的却是亚理。这份认知使他不晓得该如何承受,五百年的漂泊,五世纪的等待,仍是白费的吗?还是,仍有下一次的五百年?……不!他急切的想,他不愿再浪费五百年。
“雅雪,”亚桑慎重地看着她,“前世,你是我的俘虏,只因一时的失策才害了你。但我曾说过,我要的是你,不论过了多少个五百年,你仍旧逃不开我的手掌心。记住!在我得到你之前,我不会放手。”
他的声调极为残酷,彷彿无情。
“那是五百年前的事了!”雅雪狠狠地瞪视他,“告诉你,我才不接受空洞的威胁。从前是因我是你的俘虏,但是现在是二十世纪,人人都有自由权,你奈我何?”
“我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控制整个商业界,我看哪个人不顺眼,他就难顺利地经营下去。”他冷酷而令人心生畏惧的神情,让雅雪不禁颤抖。“我想,卡琳先生不会希望他辛苦建立起来的公司,在一夕之间就得宣佈倒闭吧?!”
“不!”雅雪的反应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喉咙,“你……你不能这么做!你没有权利主宰我的一切!”
“很遗憾的是,”亚桑面无表情,“我在法律上也许没有权利;但实际上,在这金钱挂帅的二十世纪社会,钱即是权,只要我有雄厚的财力,不怕没有办不到的事。”他满脸冷漠、就事论事,但心中的无奈却无人知晓。
“不可能!”雅雪向后煺了一步,碧眸中是不敢相信的痛苦及深沉的痛心。
“有钱能使鬼推磨。回去好好思考一会儿,你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记住,你父亲公司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中。”
亚桑点点头,转身离去。
雅雪心如刀割地凝视着他消失的背影,任泪水奔流、任心痛蔓延!
为什么他会再次出现,再次勾起她心底的爱恋,再次践踏她收拾了五百年仍旧破碎的心?!
“不!”那是一声已然绝望而夹杂着柔肠寸断的哀鸣。
办完阿拉伯的事之后,亚理快马加鞭地赶到巴黎,渴望着早点见到雅雪,但是,仍晚了一步。
如果亚理早些知道亚桑。克里斯敦是此次宴会的主办人,他说什么都会跟着雅雪去的,不管这笔生意是否就此泡汤,他也不在意。
现在可好了,因为他一时的疏忽,让雅雪单独参加这个宴会,不知她的记忆是否因此而开启了?
他不要她拾回那段泪渍斑斑的悲痛记忆。只因他的无能、他的失败、他的大意才失去她。
这一生,无论代价多么大,他都要她幸福!
亚桑暴躁地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这是一间高雅、古典、整齐的书房,地板上铺的是高级波斯地毯,色彩细腻而不刺眼。书桌则是上好的桃木製成的,书柜上是排列得有条不紊的书籍、公文,窗明几净、光线充足、色彩柔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适合阅读及办公的好处所。
敲门声响起,亚桑停止烦心而漫无目的踱步。
“做什么?!”他不耐烦的问。
“少爷,”管家探头进门,“有位自称亚理。却尔玆的年轻绅士说有急事想见您。”
亚理?很好,我倒要看他有什么急事!
“好。”亚桑坐回精製高背椅上,“请他进来,顺便冲两杯咖啡。”
“是的,少爷。”
第九章
“我今天来,是想谈谈雅雪的事。”亚理一进书房,人都还未坐下,噼头就说。
亚桑冷淡地颔首。“很好,我知道你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我欣赏这种有话直说的豪爽个性。”他仍坐在椅子上。
亚理不在乎是否得一直站下去,反正他丝毫没坐下的打算。
“来杯咖啡?”亚桑指指桌上的精緻杯子。
“不了,谢谢。”亚理仍站着。
“好。”亚桑站起身,走到沙发前迳自坐下,看着目光随他移动的亚理。“你不坐吗?”他指指对面一桌之隔的沙发。
“不,多谢你的好意。我今天来不是休息、喝咖啡的,我想和你谈谈有关雅雪的事——”
“我知道,但你想谈哪一方面的事?”亚桑啜口咖啡。
“以前,我总找不到机会和你说清楚,”亚理有些愤怒对方的漫不经心、不当一回事。“但时至今日,我不得不摊开话题了。”他吸口气,“雅雪她已没有五百年前那段痛苦的记忆,我也不希望她再跌入那痛心的回忆中,我是想请你见到她时,别给她机会去回想那些过去的事。”
“你怎能确定我也有五百年前的记忆?”亚桑懒洋洋地问。
“我看得出来。”
“塬来如此。”亚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我是很想答应你,可惜太晚了,她已经想起来了。”
“怎么可能?!”亚理失神大叫。
“不必对我吼——”亚桑优閒的说,“我根本还来不及告诉她,她就已经想起一切了。”这是实话,但下一句可就是漫天大谎了,“而且我也没打算让她想起。”
亚理两手抓在沙发椅背,闭上眼,好像承受不了这个意外的事实。
他睁开双眼。“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请你尽量远离她,我只希望她能摆脱从前的痛苦——”
“我不会放手。”亚桑冷静的打断他。
“什么?”
“我说我不会放手。”
“我……不懂你的意思。”亚理皱起两道英眉。
“雅雪是我的,永远是我的。”亚桑略微激动,“不论再过五百年、一千年,她永远是我一个人的!”
“她现在已不是你的俘虏。”
“但她仍然是我的。”
“她是一个人,她不是一件家具或是东西;并非是你个人的私家财物。”
“我说得很明白了——自从五百年前,她落入我手裹的那一刻起,她的生生世世就都属于我了!”亚桑的语气充满强佔的意味。
“她是我的未婚妻!”既然对方的态度莫名其妙的强硬起来,亚理也不想再对他以礼相待,只是搞不懂亚桑坚持的奇怪态度为何。前世也是如此,当他想和他谈论雅雪时,亚桑不是转移话题就是藉口有事而离开。
“那只是一个虚幻的名词!”亚桑嗤之以鼻。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她?她对你而言毫无价值啊!但对我来说,她却是我的生命、我活下去的目的。我不懂,你——”
“很抱歉,却尔玆先生,”亚桑漠然地截断他,“你请吧!我没必要跟你解释这些。”他起身走到门边。
“你又不爱她,放了她吧!”亚理不死心地要求,他找不出亚桑愤怒的理由,还有,为什么他坚持要雅雪呢?
亚桑拉开门,下逐客令,“不送了。”
“你为何不放她走?为何要伤害她?”亚理走到他面前,和他忿然对峙。
“你再不走的话,”亚桑因他的话而咬牙切齿。他当然明白是他伤害了雅雪,但他不是有意的,天知道,他多想尽全力弥补。“当心我把你扔出去,亚理。却尔玆先生。我相信那种场面一定很不好看!”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亚桑已接近疯狂边绿,“现在,是你自己走出去,还是要我动手?”
亚理瞪视着火爆的亚桑,知道如果真的闹翻了,两方都佔不到什么便宜;而他也不想白白挂彩。
“好,”亚理走出门,“我走。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