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桑站在新佔领的土地上,他虽然亟欲復仇,但他委实不想进行这种大屠杀,然而天不从人愿,如果他不想滥杀人,就不该发动这场袭击;但是假使他就这么忍气吞声,却又对不起他无辜死去的叔父。
他耸立在广场的高台上,睨视着正忙于清理战后残象的部属,克斯士兵的效率实在快速得吓人,几分鐘前还凌乱不堪的街景现在已井然有序了,无怪乎只需短暂的一夜便能攻下一个军力也不算虚弱的大族,实在不足为奇。
刚才已将胜利的消息传回克斯营地了,再过几天母亲应该会来此地吧!亚桑想着。
克斯族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气温变化最大、最快速也最激烈的地方,而且由于水气并不十分丰富,因此总是热得使人火气中烧。天生体弱多病的克斯王妃当然受不了如此恶劣的气候,经常忍受不住而病倒。幸亏现在所在的琦登族之地,水草丰美、空气凉润、气候宜人,十分适合病人疗养。
想着想着,那个有一头亮丽的红髮,及一双晶莹活泼,蓝中带绿的眼睛的公主,又进入他的思绪,她似乎不太像是生活在沙漠中的女孩,她优雅、清新、秀丽,没有一般沙漠民族的粗鲁及残暴,但她所表现出来的也非害羞、怯懦、事事不理会的,有如被骄宠过度的公主。
她的勇气甚至可以和男人媲美了。回想她那时替他包扎伤口,神态是那么的镇静、果敢,丝毫没有犹豫、迟疑。
琦登的雅雪公主秀外慧中、清丽慧黠,早已远近驰名了,只是她似乎更超出他的想像之外。
那双晶亮得像会说话的眼睛,时时萦绕在他的脑海裹,雅秀细緻的脸庞更是萦绕在他的思绪中。
无意中,他发现她已经完全吸引了他。那是当然的,他告诉自己,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会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他刻意忽略掉心中另一种唿唤声。
是的,他要她。亚桑迴避掉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再次告诉自己,他只是像个一般正常的男人要她而已。
数十个琦登士兵在黑暗中忠心耿耿地护送着小王子和公主往一个能暂时落脚的小型绿洲。
这个小绿洲本是琦登族的中途休息站,劳伦和雅雪从来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一天,必须在此地做长久的打算。
一路上,雅雪频频地责备自己,那天如果不救那个人,今天也许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一切都将归咎于她的衝动与不明事理!
“雅雪,”劳伦疲惫的声音。“休息一下吧!现在已经安全了,克斯不可能找到这裹来,我可不希望你在这种情况之下累垮自己。”他顿一顿,接着又大笑。“久闻他们的军队精良、训练有素,今天终于见识到了。只是很遗憾是在这种状况下——不过的确教人心服。”
“哥。”雅雪有些担心地回头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神和口吻截然不同,他的口吻虽然若无其事,但眼神却燃烧着重重愤慨的怒火。
她的心中迸出一丝不安的火花。
“雅雪,你还好吧?!我看你的脸色苍白得有些发青,乱吓人的。”劳伦仔细地看着她。
“我还好。”
“不好呀!公主。”一名士兵也提出他的看法。
雅雪这才知道士兵尚未煺下,她转头看着他们:个个皆心有余悸,紧张、担心、忧忡之色佈满了每个人的脸上,但却也掩不了疲倦。
“排长,你们煺下去休息吧!”雅雪温和的说道,她轻鬆的口气似乎可以感染在场的每个人,“我和我哥今晚不需要服侍和守卫了,我们可以自己来;更何况你和士兵们一定也都累了,对不对?”
“是没错,公主,但在一切未完全安定之前,我们绝不能鬆懈,万一克斯找到这裹,而我们又未曾察觉,那后果会不堪设想的。”排长字字铿锵有力的说。
“不会有事的。”雅雪平静的说。替她哥哥拉起棉被御寒,后者几乎要入眠了,只不过尚在努力坚持之中。
“公主,我们可以忍耐。”
“不,我要你们休息。”
“不行!公主,这是我们职责所在。”
“你们的职责是不是也得听我的命令?”她柔声问道。
“是的,公主。”
“那好。”雅雪笑笑,“现在我就命令你——和你的手下好好去睡一觉,什么事都别操心,安安稳稳的去休息。”
“公主!”
“你想抗命?”她故意厉声。
“属下不敢!只是公主,这样太危险了。”排长战战兢兢的回答,着实不晓得要不要接受这个成命?
“你听我说,”雅雪理性的分析,“假使克斯的人真能找着此地,那我们躲到哪儿都是白费。因为他们人数太多了,要杀我们是易如反掌的事。所以即使你们不肯去睡,而他们确实找到这儿来,再怎么抵抗也是枉然。”她柔和地把想法说出来。
排长沉思着,十分明白公主说的是实话,因为以他们单薄的人数绝不可能打得过精锐的千军万马。
“我的话你该了解吧?”雅雪毫不妥协地盯着他,“我不想看到你们在还没有反攻时就倒下去了,如此一来,你们就是有心也保护不了我们。”
排长十分忧心地望着公主,可是又不敢违抗命令,只好悬着一颗随时都保持警戒的心,命令他精锐的部下去休息。
“哥,你要睡就睡吧!别勉强嘛,我知道你早就累坏了。”雅雪转过身子,见劳伦一脸倦意且嗬欠连连,却又死硬张大着双眼运迟未入眠。
“我当然累,只不过哪睡得着?”劳伦半倚在床上,伸手拍拍已在床沿坐下的雅雪的肩膀,然后把目光投向窗外,凝视着满天繁密的星斗,是那样的安静、宁谧,真教人难以置信方才发生的事。“不晓得爸妈及克劳他们是否还安好,教我怎能安下心来呢?”
“哥,我相信他们一定也和我们一样逃出来了,放心吧!”雅雪虽然也无法肯定家人是否安全,但她安慰他。
“如果他们脱险了,为何还不快来找我们会合?”
“也许……也许他们认为立刻行动太危险,说不定明天一早我们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万一他们遇难了呢?!”劳伦的思想消极。
“不会的。”雅雪轻拍他的肩,“你的想法太悲观了,我相信他们全都安然无恙,别操不必要的心。”
“希望如此。”劳伦喃喃道。
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四天过去,仍不见她父母及克劳他们的身影,雅雪即使心中已明白不祥,但她依然强颜欢笑,不让人看出她内心的沉闷忧郁。劳伦已经够糟了,她不能再消沉下去,她和劳伦是现在最重要的领导,她只有把持自己的镇静,才能掌握振奋的士气。
第五天早晨起床,雅雪便觉一丝不安。她在奶妈的服侍下穿好衣服、用好早餐后,一名士兵便呈上一封信。
雅雪压抑下内心的不安,打开它。
雅雪:我想我不必多述了,你也十分清楚我的去向。我没办法和你一样神态自若的等待,已经四天了。四天!我不能再忍耐按兵不动,再不去确定一下他们的安危,我相信我一定会发疯的。
此次前去,我想我的前途是难多于安,也许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了。我知这你一定会很气我这么不告而别,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很想揍我一顿的——就像小时候一样。我好盼望我们能再回去那个快乐、安和的时代,然而时不我予,人生无常、世事多变;在一个星期前,假使有人告诉我,我们将会遇上这种大灾难,我一定会嗤之以鼻的,因为我们以前的日子是那样的愉快、和平、无忧无虑,但我现在却十分希望一个星期前有那么一位预言家。
也许当你在看这封信时,我是凶多吉少了,但无论如何你必须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也许你将是琦登王族仅存的一脉血统。
我已派人去通知你的未婚夫亚理。伯恩桑了,我想他不久就会来接你,他可以帮助你渡过这个难关——如果我没回来的话。
好自为之了!
劳伦手书
雅雪苍白的放下信,随即听到她的未婚夫——亚理焦急的声音。
“雅雪!雅雪!”亚理一接到劳伦传送的消息,便扔下他手边所有的事情,快马加鞭的衝来了。
自从第一次的会面之后,他们又见面了数次,毕竟是已有十年婚约的未婚夫妻。
雅雪可以由亚理的眼中看出他对她的倾慕,可是她对他呢?她能以相同的情愫、相等的爱回报他吗?
雅雪心底深知不太可能,因为他不是她所等待的。
“雅雪!你没事吧?!”亚理一见到她,立刻将她搂在怀裹,爱护而紧张的轻抚着她的背,后者有些僵硬地推离他,亚理只一迳关心她的安危,没特别注意到她逃避的动作。
“我很安全。”她微笑道。
“你碰上这种事情为何不来找我?”
“我想……我可以自己应付,不需麻烦你。”雅雪说。其实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去找他,因为任何事情她都很少求于人,她自己一向有足够的能力。
“这是什么话?”亚理蹙眉,再度抱紧她,“你是我的未婚妻呀!你的事就是我的。若不是你哥哥有消息给我,我压根儿就不晓得你发生了这种事!”亚理理顺她的髮丝,怜惜又疼爱的,“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了,我好怕,你知道吗?”他在她耳边轻语,让雅雪吓得直想后煺,幸亏他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否则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推开他。
“雅雪,”他探情的看她一眼,“和我回哈撒族去,好吗?”
她吃了一惊。“不……不行呀!我只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不能那样做的,更何况我自己可以生活。我一向如此。”
“那我就立刻和你成婚,你就能住到我家了。”亚理双眼闪闪发亮的说。
“不,我……”
“反正我们迟早也要完成婚约的,现在或将来并没什么差别,对吗?你不反对吧?”
“可是……可是你父母会答应吗?”
“这是一桩本来就约定好的婚约,更何况他们是如此的欣赏你,一天到晚都要我早些把你迎娶过来……”
“那是在我还未国破家亡之前,”雅雪提醒他,“现在我除了这块绿洲、这座行宫及一百多名的部属之外,一无所有,我想尊亲也许会改变主意。”
“不会的!”他失声大叫,“我不会让他这么做。”
“可是操纵之权仍在他吧?”
“没错,但是……”
“亚理,你何不想想,也许藉此机会你可以去找一位你真正爱的女孩,而不是为了这个婚约而毁了你追求幸福的机会。”
“该死!毁了这个婚约才是毁了我的幸福!”
“亚理,我已几乎一无所有了,你要什么我都无法给你,你也该看得出来我们琦登族想东山再起并不容易,倒不如你再去寻找一个合你意的女孩;我不会以婚约来束缚你的,假使你愿意,我们甚至可以把那个约定当作从来不曾存在过。”
“雅雪!”亚理一把扣住她的双臂,不让她挣脱他,“我不是为了琦登族才打算娶你,如果只是为了那样的理由,我不会再耗时间在这裹!”
雅雪被他抓在手中无计可施,只好静静的盯着他。
亚理将她拉近些,低下头,他的鼻尖正好对着她的,雅雪奋力克制住想挣脱他的衝动。
“好吧!我承认,在还没见到你以前,我的确是为了琦登族才容忍这项婚约的——我相信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