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了侦探的第二个讨厌处:舌底翻云覆雨,杀人是他,喊救命的也是他。
附带提醒自己,侦探头一个被发现的讨厌点:不小心就成了他套话的对象。
归纳,小心侦探的大嘴巴。
我想我可能是感冒了。一早起来,头晕、喉痛因扰著我。这是很少有的现象。快乐的人通常也是身体健康的人。
可是昨晚闷著一肚子的不舒服上床,辗转反侧,生气自己软弱没用,被人小用诡计一恐吓,我就乖乖答应上门报到。虽然读书不多,也看过几则推理小说,不管是那个作家写的,都是侦探登门寻求线索,那有关键人自己找上门的?碰上我这种草包,路华一定在偷笑吧?
结果一晚上不断地作同一个噩梦!
梦的内容无法记得很清楚,只恍惚知道有一个庞大的黑影一直挡在我前面,不让我过去,不管我跑往那个方向,黑影始终在我前面。记得我问他:“你要做什么?”他突然把我推倒,喝道:“还我老婆一—”
当我醒来时,拳头仍紧紧抱在胸前。
我向来少作梦,怎么突然做起这样的怪梦?
后来发现冷气开得太蜈,整晚没有察觉,只是下意识的把自己全身裹在凉被下;被里一团黑,怪不得噩梦连连。
如果有什么是我害怕的,那就是感冒。(除了德国麻疹,感冒是我唯一生过的病。虽然缺乏正确的统计数字,但比照过去多次的经验,我有预感,这次还是会跟以前一样——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是十分难受的经验,所以我赶紧下楼找“康得六百”、“速定”,全吞进肚,因为医生大人尚在高眠哪!
现在吃药希望为时不晚。昏昏沈沈的感觉侵袭著我,还是强迫自己走到三楼,把信介哥叫起来。
他摸摸我额头。“有点热。好,我去买早餐。不过还早嘛,我再睡十五分钟就好。”他又钻进被子里。
我拉他。“哥,快起来啦!”
“拜托别吵:我一点才睡,你别来吵我。——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叫一个大男生起床真累,除非他今天有约会。我写了一张字条从姨丈、姨妈的房门底不塞人,然后回房继续打盹,希望一觉醒来、所有不舒服的症状全跑光了。
敏柔姨妈一定被我吓了一跳,怎会突然生病呢?
“你前天去亚哥花园玩的后遗症,”她说:“太累啦,再加上你不听话,不带件薄外套去,那地方风比较大……”她的推测言之成理。
我没说出冷气太强的原因。原谅我,邱杰夫。
。敏柔姨妈嘀咕:“那个邱杰夫也真扫把,第一次跟他出去约会,回来就感冒了。会不会你跟他犯冲?”
我忍不住要把原因说出来,姨妈又接下去说:“你光睡觉不行,起来去看医生。”
她就坐在梳妆台前等我起来,我心知她也有执著的一面,只好笨拙的起床,一时晕得厉害,便坐著不动。
姨妈她另有一项特点,她坚持生病的人更需要打扮齐整,邋塌只会使心情恶劣,病情将加重不会减轻。而且她非常乐意在我没心情打扮时替我选择衣饰,重温我小的时候她当我是洋娃娃一样的替我打扮。所以当我穿著一袭饰有蕾丝的紫色洋装,发上别著两只漂亮的发夹,踏著低跟皮鞋走进小诊所时,那位老医生一脸讶异“怎么来了一位美丽的病人?”我一点也不奇怪。这是姨妈的嗜好之一。
老医生在开药之前,眼睛瞄向上头的时钟,他在等下班吗?我也跟著瞄了一下,十点十五分。在等候领药时,我一直在苦思,想我今天要做什么?我很敏感的,总觉得忘了做某件事似的,这时候的昏脑袋却又想不起来。
!
“张小姐,张丽丝小姐。”
我走到领药口,付了一百八十元,拿了药和药水,胖护士在解释药水的服用时间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彷拂被针刺了一下。那个胖护士把电话转给医生,对我笑说:“有约会吗?穿这么漂亮。”
我差点跳了起来。我这猪脑袋,怎么忘了昨晚跟路华约的时间?希望他也忘了,否则他若打电话向姨妈告状……坐在针程车里,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车程极快,车一停,我几乎是冲进了伯爵金星大厦。
“嗨,爱丽丝。”
女牙医田习如在窗口向我招手,我走过去。
“爱丽丝,你现在有没有事?”
“有,我要去找我同学。”我说得很快。
“你要回去之前来我这里一趟好吗?”
“有什么事吗?”
“等你下来的时候再说好了。”
我望著她不像是有三十七岁的面孔,点了点头。我太好说话了,虽然人不舒服,还是没办法太拒绝人家。
经过管理员室才到电梯“我每次都想一溜而过,没有一次成功。
郝瑶菁用她独特的嗓音再一次抓住我。“啊,她来了,她就是小甜甜,爱丽丝,真实姓名叫张丽丝。我记性好。”
由于她的声音兴奋得奇怪,我才注意到管理员室不只她一人,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士。他盯著我看了一会,才走出屋子,几乎是命令的跟我说:“请上楼吧,小姐,你迟到太久了。”看一眼手表,加一句:“二十八分。”
那时候我没想到他就是路华,只当是徵信社的一员。“我去看医生,耽误了。”他的态度使我非为自己解释一下不可。
他把我“请”进电梯,压“六”的数字。
“我以为你忘了。”
不知何故,他的眼睛始终盯在我身上,是我太漂亮了吗?使我都不好意思正眼看他。
头昏使我忘记说谎的技巧。“我很不舒服,”所以忘了,不过去看医生的时候又想起来了,只是晚了一点……“
他突然说:“我就是路华。”
我看看他,那说不上英俊的脸上有一种我说不出来的古怪表情,好像……好像……想咬我一口似的。“
他逼近我,凶狠狠的说:“你会忘了,我可不会。你这副模样一这身衣服,我每次作噩梦的时候都会梦到!”
路华一定认为他成功的把我吓住了。因为我在猛然晕眩中倒了下去,醒来时他的话依然刺在我心坎上,噩梦?对!他对我说噩梦,什么噩梦?我却想不起来,也许他没有说完,然后我就晕了一下,现在呢?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生病了,我以为你……”
这个声音似乎穿过遥远的时空而来,我一时不以为是真的,等到逐渐复苏,我才意识到我是靠著椅背而坐,电梯门就在我面前,我已经不在电梯里面了。
温柔的独白继续著:“你好一点了吗?如果你可以走了,我就送你回去,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我习惯的不争什么,然后他真的把我送回家。对于姨妈的疑问,他也适切的回答:“简凡凡小姐托我把她送回来,她人不舒服还去探望朋友,因为简小姐那边出了点事。”满足姨妈的疑问,他便走了。
我坐在沙发上二日不发,直到他走都没再看他一眼,只顾想自己的事。当姨妈坐过来问我:“你那同学出了什么事?”我哭了起来:“我很不舒服……,”我已经忘了上次哭是什么时候,突然的哭泣,姨妈和我都吓了一跳!
姨妈安慰了我,把我送回房里睡觉。她大概以为凡凡的事十分严重,我才会哭,殊不知 我是为自己哭。
无精打采过了几天,星期五下午,凡凡提著一袋零食来看我,我正在看漫画,躺在床上正舒服,她就闯进来了。
她叫:“你几岁了还看漫书!”
“我老哥买给我的。”我有数百本的漫画,再多加一套蔡志忠的作品也不算多。
“这些天你就躺在床上看漫画你也太舒服了吧!”
“对病人说话要温柔一点。”我警告她。
凡凡撕开一包牛肉乾,拿起一大片就吃。她每回带零食来我家,都会自己吃掉一大半,所以我从来不把她带来的零食当作礼物看待。
“喂,别看了,起来吃东西,我有话跟你说。”
她硬把我拉起来。反正我习惯了她的强制态度。
“梳子。”“
“又不出去,别梳了。”
“没梳发不能见客,我姨妈说的。”
“老古董!”
她把梳子递给我。
“喂,你也别留长发了,像我这样剪得短短的,又舒服又俐落,才像个新女性啊!”
她的“新女性定律”自成一格,我无意多学。
“你们那件设计图失窃案侦破了没有?”我问。
“我就是来跟你说道件事的。”凡凡一屁股坐在我床上,把我的脚挤到一边去。“设计图根本没丢,是程先生自己忘了放在女朋友家里,还赖我呢,真过分。”
“我也是嫌犯之一啊!”
“谁跟你说的?”
“徵信社的人。”
“那一定是总侦查长,他好厉害,到我们设计室走一趟,到处看一看,就说东西不是外人偷的,叫程先生和我仔细想一想是不是忘了放在什么地方。”
“然后程先生就想起来了?”
“一开始也想不起来,真绝,刚好他女朋友和他吵了架,东西放她那里她故意不说,就变成这样啦!”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大前天,礼拜二,他上午去了一下,就侦破了。”
“你知不知道星期一晚上,路华打电话给我,说你和程先生认为我很有嫌疑,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哈哈,你别信他,他一张嘴好厉害,三两下就套出我的话。程先生那个人有点神经质,一直认为有人要偷他的作品,所以派我晚上要住在那里守著,一听到我让你进去,发疯似的直指我跟商业间谍勾结,真受不了。”
很难将斯文秀气长相的程春野跟“疯子”联想在一起,不过经历这次事件,我相信人真的不可以貌相。
“那你还跟不跟他?”
“谁?程先生?本来我想起这时候转行做侦探。”
“什么?”我瞪著凡凡,她花样可真多。
“你紧张什么?谁规定女孩子不可以做侦探?”
“以前你还跟我说要做一位闻名国际的女设计师。”
“本来我是这么想,可是跟了程先生那么久,也没学到什么,反倒成了他的看门狗似的,脾气又那么古怪。”
凡凡毕业至今,转业四次,每次都有一堆牢骚。
“做侦探也不好做啊!”我劝她少打怪主意。
“自从我领教了路先生的本事之后,对他就很欣赏,我自己上门推荐,头一个月不要薪水没关系,结果他怎么说你知道吗?”
我摇头。她也太太胆了。
“他说,第一。公司没缺人手;第二,须有基础法律常识,最好大专毕业;第三,女性不宜。”
我知道凡凡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一定会搬出“新女性定律”来反驳。
果然她又说:“我说他不应该歧视女性,不试用看看怎知道我不行?我从来没见过那么不好讲话的男人,女孩子这样求他还不行,简直不是东西。”
“后来呢?”我开始有兴趣了,最好路华被凡凡击败。
“他问了我一个问题,后来我才知道他在考我急智。”
“你一向反应快,怕什么?”
“结果我输了。”
我失望。“
“他问你什么问题?”
“他说:如果你跟踩一个人,被对方发现了,他质问你为何跟综他,那时候你怎么说?”
“会有这种事吗7。一旦对方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