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上电话,他马不停蹄的又开车驶往余家。
当他气喘嘘嘘的奔进余家时,只见安捷和安敏的父母亲,惶惶的在安敏的小阁楼中,转来转去,焦急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而邓洁正蹲在安敏的床边,不停的拍打着她的脸颊,不断的摇撼着她的身子,而口中还不断喃喃的念着:“安敏,你醒醒呀,醒醒呀!”
书玉辽来不及问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邓洁见着他,便哗啦啦的说起来。“余妈妈说安敏从昨天早上睡到现在一直都没有醒来过,怎么会这个样子?”
书玉听了傻眼,从昨天早上睡到今天?
安敏的母亲也开口说话了。“昨天早上她醒来后,说要开始写稿,我就没上来打挺,到了中午,她也没下来吃午饭,我心想安敏这丫头,经常胡里胡涂,写东西写到兴头上,不吃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有去管她,谁知道到了晚上,她还是没有下楼来,我上来看一看,她趴在桌上睡着了,却怎么也叫不醒,这可怎么办呢?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呀!”
书玉一面听着,脑子中一片轰轰然,宛如大军过境,紊乱的整理不出任何头绪。
“我们怎么叫,她就是醒不了,就算是吃了安眠药,也没有这般强的药效吧?何况都已经过了一整天了!要不要送医院?”安捷问道,事情实在太奇怪了,不免使得一向冷静的他,也慌了手脚。
是了!
是了!书王心里忖道。一滴滴的冷汗,从他的额上冒出来。
是了!安敏之前告诉他的那些事——这回,她一定又跑到那个奇异的梦境中了。
“要不要送督院呀?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邓洁不断的问着。
“不。”书玉迅速的说着,喉咙彷,有异物梗住,艰难的发不出声响来。“她……只是去‘办个事’,没事的!没事的。”他重复的说着没事,不知道是要安慰身边的人,还是要安慰自己。
安敏一定是去那个梦境了!
或许是找赵言晏说说话,或许是她的好奇心又发作了,去听故事,去找写作的题材了。
事情办完,话说完了,她就会回来的。
没、事、的。
“你在说什么呀!”邓洁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大叫起来。“她一直躺在这里,哪有去办什么事了?”
这个赵书玉一定是太着急了,脑袋瓜子急得有些不清不楚了。
“没事的。”他梗了一下,坐到了安敏的床边,执起了她的手,重重的握在自己的掌心之问,呢喃的说:“没事的、没事的。”
安捷见状,拍拍父亲的肩,环抱着母亲,道:“再让她睡几个小时好了,如果安敏还是没醒过来,我们再送医院!现在就让……书玉陪着她,我们都下楼去吧!”
小阁楼一下子安静起来。
书玉只是一瞬也不瞬的,直直的盯着安敏的脸庞,再没一刻,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重视着她,深爱着她,他心中的恐惧不断的随着时间滋长、蔓延。
如果安敏醒不过来呢?
不!他不能接受这样悲惨的事实望着安敏动也不动的、紧闭的眸子,书玉突然俯身抱紧了她,在她的身边切切的喊:“安敏,你一定要醒来,醒来,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还没有告诉你……你一定要醒过来……”
而此时在遥遥不可及的另一度时空中——
“怎么了?岚曲?”赵言晏心细的察觉到安敏脸上微小的变化。
“没……事。”安敏勉强的一扯嘴角。“突然觉得有人在我耳朵旁吹气似的,好痒。”她一面说着,一面用手轻轻的拍拍自己的耳朵。
“岚曲,你还是一点也没变,最怕人家在你耳畔吐气、说话。”赵言晏殷殷笑道。
“是吗?”安敏眨眨眼,那么巧哇!
传说有人在想念自己的时候,耳朵会痒痒的。她现在耳朵痒痒的,是谁在另一个世界想念着她?
爸爸妈妈?
安捷邓洁?
还是——书玉?
一抹迟疑,蹀经她的胸臆,划下一道浅浅的波纹。“书玉——他……也会想念我吗?”
“岚曲。”赵言晏的呼唤,打破了她的沉思。“我的问题,嗯,你想好答案没有?”
“呃?”
“你愿意和我一同留在这里吗?”赵言晏仍旧是轻缓和顺的问道。
“我……”安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说她对他没有一丝心折,没有一缕感动,那是骗人的。
所以她举棋不定。
而且——
“如果我决定留在这里,是不是再也回不去找原本的世界?”安敏勇敢的抬起漂亮的眸子,盯着他。
“是的。”赵言晏点点头。“我不知道游走两界的情况会持续多久,但我有个感觉,这种情况,很快就会告一段落,你也该做个选择,不是吗?”
那么,这意味着:如果她选择了赵言晏的世界,就再也见不到她亲爱的爸爸妈妈及哥哥啰?
她舍不得呀!
“你不能到我的那个世界中去吗?”安敏问道,充满希冀的。
赵言晏摇摇头。“对于你的世界中的大部分人而言,我是过去了,不存在了的。”
“可是你的确存在的呀!”安敏神经质的揪住他的手。“瞧,我触摸得了你,也感觉得到你手的温热,听得到、看得到你啊!”她急急的说。
“因为你是岚曲。”赵言晏说道。“我的存在,我的思考,我的一切,只是为了你。”
安敏一凛。
这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安敏和岚曲,只是同一个人罢了。
赵言晏为了她,守在这一个孤寂的老宅第里,而她又怎么忍心抛下他,让他继续和这一片孤寂恒久为邻。
她不忍心哪!
“岚曲,留下来好吗?”赵言晏的恳恳哀求,令她不舍。
“我……”安敏的脑中一片浑噩错乱。
“求、你。”赵言晏说。
安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投入他的怀抱,压抑的声音轻飘了出来。“我……”
“我们必须把安敏送医院了。”
又经过了漫长的一夜,安敏仍旧不省人事,安捷只好下了个决定。
“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赵书玉,将安敏送到昏院吧!”邓洁担心的说道。“再这样一直睡下去,她会死掉的,我……”
“不!”书玉抱紧了安敏,大声的怒吼着,他殷红着眼眶,苍白着脸,死命的抱紧了安敏,像一头困顿负伤而走头无路的野兽。
“她会醒的!她会醒的!”他绝不放弃希望。
“书玉,你理智一点好不好!她没有醒,快把她送医院才对,拖延了治疗的时间才麻烦。”安捷按捺住自己的脾气,伸手想安抚书玉。
“不要。”书玉狂乱的挥掉了安捷的手膀。“她一定要自己醒来,不然,送医院也没用了,没用了。”他哀伤的咕哝着。
“书玉”
“不要这样,安敏。”书玉听不见其它人的声音,他半昏半乱,急切又急切,杂乱无章的说着:“安敏,不要这样对我,求你。我爱了你那么久,给我告诉你的机会啊,求你,听见我心里的话,求你,求你……”一滴眼泪濡湿了安敏沉睡的面颊。
两滴、三滴、许多滴……
“我……不行。”安敏猛地碰开了赵言晏的怀抱。
就在那一瞬间,她彷佛听见赵书玉在呼唤她的声音。“安敏,求你。”
她听见书玉不停的在说话!对着她说着他的心意。
和书玉相识以来的片段,一刹间全涌现上心头。
“我……不能留在这儿。”她的眼眶浮起一层朦胧的水气。
“为什么?”赵言晏的语气充满了哀伤。
一颗眼泪滑下了她的腮边,她吸了一口气,话却说不清楚。“书……玉……”
“书玉?”他反复着这名字。
“他会担心、他会难过的。”安敏想着。
赵言晏哀伤的望着她。“你怕他伤心难过,怕他担心?”
安敏点点头,新的眼泪,不停的从眼角沁出。
“岚曲,你爱上了书玉?”赵言晏的语气充满了难以形容的苦涩。
“不!”安敏摇头。“岚曲爱的是赵言晏,是你。可是——安敏爱的是书玉。”
“你……”
“我是安敏。”这回她终于以无比坚决的勇气说道。
一阵幽幽的叹息,传了过来。“是吗?”
恍悔中,她又陷入一片白茫茫的境遇中。
“你终究不是我的岚曲……”
“安敏……”书玉的情绪,陷入昏眩中。
“她……她动了……她醒了!”安捷站在书玉身后,吃惊的怪叫着,他注意到安敏的手臂抽动了一下。
“安敏?”
安敏在一片紊乱及错愕中,轻轻的掀开了眼睑。
“安敏,你把大家吓死了,你……还好吧?”邓洁也大叫了起来,双眼瞪得比铜铃更大。
“我……睡了很久?”安敏问道,她看见了爸爸、妈妈、安捷、邓洁,还有书玉。
这里是她的小阁楼。
这里是余安敏的世界。
“何止久,你足足睡了两天,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几乎要睡翻天了!简直可以去参加金氏世界纪录的排行了”安捷也大叫起来。
“是吗?我睡得很饱哇!”安敏居然还笑得出来“你这孩子!”余秉华摇头又叹气。“要给你订一张作息时间表才好,免得你该睡时不睡,该醒时不醒。搞得全家人跟着你鸡犬不宁”
“才不咧。”安敏的眼睛亮亮的盯着前面的书玉“没有这个春秋大梦,怎么能听见有人掏心挖肺的一番真话?”
一时间,书玉狼狈不堪,话也不会说了。“我……我……”
“人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书玉,我瞧你是一失言千年难翻身哦!”邓洁不甘寂寞的在一旁打趣着,惹得书玉更窘迫了。
“你这坏家伙!”书玉忍不住骂将起来。“你……”
“咦?不要再骂下去了哦!”安敏打断他的话,唇边挂着一抹恶作剧的顽皮笑意。“不然,我就再睡给你看,到时候再哭就没用啦!”
大伙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书玉顿时胀红了脸,只怕他酷哥的声名,从此要被余安敏这号恶女扫荡得无影无踪了。
尾声
清明时节雨纷纷。
书玉和安敏在一座新砌的坟前,捻香致敬。
这是赵言晏的长眠之地。
去年年底,安敏和书玉订了婚之后,赵家二老完成了一桩心事,想回老宅去生活的意愿就更加的强烈了,他们大肆整修屋子,当然也起出了赵言晏的骨坛,找了块古地,挑了个吉时,入土为安。
“我真是不懂我的父亲,为什么要把他父亲的骨坛藏在大房子中,却不下葬,这不合常理吧!”赵守泽说道。
“是赵伯伯之前说的孺慕之情吧!”安敏侧着头思索着赵守泽的话。“对于书玉的祖父而言,这幢房子和父亲的形象是结合在一起的。”
“或许吧!”赵守泽叹口气。
安敏心里却想着:这是她会在三楼的大书房中,遇上了赵言晏的原因吗?他的魂魄在其间游荡。
“曾祖父!呢……我是书玉,带着安敏来给你扫墓了,顺便也有些事要向你报告一下。”书玉在一旁焚烧着纸钱,冥纸扬起的纸灰,在袅袅的雾气中,弥漫着整座山头。
每一个来扫墓的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每一个躺在地下的人,又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故事呢?
书玉的声音犹自在空气中哔剥作响。“年前,我和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