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可哥,你要快点回来,采漪好想你喔!
杯觥交错,笙歌燕影,这镇上唯一一家的海鲜餐厅,竟也有台北高级饭店的水准,可见这番消费也不赀。
韩叔将车子停妥后,李振岗和亭可陆续下了车。在山上待习惯了的亭可,一见到这五彩霓虹、灯火通明的人工建筑,还是有些适应不来。
在侍应生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二楼的包厢,由于已迟到了半小时,所以席间已有人点些小餐果腹了。
李振岗一进了门,自是和大伙儿热络客套起来,唯独亭可一见到一名中年人的身旁坐的一位女子,脸色顿时飘上一片阴霾的乌云,让他心中为之一凛。
是她?她怎么也会到这地方来?莫非……啊!对了,姑姑曾说过她父亲是果菜运销公司的什么大老板,难不成今天的宴会跟她父亲有关联?想来,这又是一场鸿门宴了。
“亭可,你怎么回事,人不舒服吗?要不然脸色为何这么难看。”李振岗拍了一下他的手肘处,抓回失魂的他。
“没……没什么,只是这里的灯光太亮了,有些刺眼。”他含糊两句带了过去,再撇向黛娜时,发现她也闪着看来不甚舒服的眼光睨过来。
待就定位后,亭可眼中所见的全是一些上了年纪、看来在这社会上颇有一席之地的官员或大老板。而坐在黛娜身边的人一定就是她父亲马君山了。
李振岗身为主人,自是不忘要将亭可介绍给大老们认识认识。等到一介绍他与黛娜之时,那气氛自是有些诡异。特别是两个当事人,心中早已有了底,要故作自然反倒做作了。
“这位是马老板的千金,她叫做黛娜,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主修造型学,是个相当优秀的造型师。”李振岗全然不知他现在正在介绍的人正是亭可的旧情人,还兴致勃勃的殷勤恭维。
“你好,我叫黎亭可,请多多指教。”亭可很官场文化地敬了黛娜一杯酒。
“你好,我叫马黛娜,黎先生的大名我也素仰已久,听说你是个相当优秀的农业专家,不知你是否知道,供给与需求必须要达到一个平衡点,才能达到真正的经济效益。市场的决定与要求,都是操控在我们这些大盘商的手上,若是产地所出产的货源不符市场需求,那我们也是不会出一毛钱跟你们收购的。”黛娜也学亭可的那一套敷衍。既然他一点都不愿念往日的一段情,她又何苦拉下脸来非要热情以对呢?“小黛,你在说些什么啊?才刚跟人家见面就说这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马君山望着站在众人面前的黛娜,对她今天反常的举动深表不解。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爸,前两天我请了一位鉴识专家特别到‘橙烟轩’去查看当地的果树栽培情形,结果他勘验过的情形是当地的桔子与香吉士的品质不符合市场健康天然的要求,而且农药所喷酒的含药指数太高,土壤受污染的情况十分严重。我建议各位农业官员及欲收购此一果园的老板们,能再多做一下评估,别为眼前一时的假象所蒙蔽。”黛娜嘴如利刃,两三句话就将亭可这些日子来的心血全抹煞得一干二净。
“你胡说,这根本不是事实!”亭可也不想吞忍,他是不想与黛娜动上肝火,何况想起以往的一切,他还是心有戚戚焉。
黛娜昨天被受到冷落,今晚亭可又如此铁心对她,先前的美梦已碎成瓦砾,她真不明白自己为何还在编织美梦,想与他重续前缘。
“这是怎么一回事?马小姐,我们果树一向符合农业局的用药标准,而且他们也都亲尝过我们的桔子和香吉士,你什么时候有派人去检查,我怎么一点也不知情?”李振岗面色凝重。他不明白,她看来似乎是有意找碴,可是,他们根本是今天才认识的,说结怨也没怨可结啊!
“我说有问题就是有问题,如果不相信我的话,明天你们大可以另派督检官去详查一遍,看我说的对不对!”黛娜两眼火凝住亭可,他是怎么无情的对待她,她就涌泉以报。亭可将自己的躁怒锁住,他不能在这种冠盖云集的风云场合失了礼数。为了替李振岗留住颜面,也为了“橙烟轩”的永续经营,他咬牙吞咽不满的情绪。
“好!明天一早,我恭侯马小姐及督检官的莅临复验。我敢用人格保证,我们果园内的一切全符合标准,否则的话,后果由我一个人全部承担。”亭可知道这一切全是他一面倒的袒护采漪所致,但是这种感情的事若用公事做报复,实在太不理智了。
“那我们就明天见了,”她向其他座上宾说了一句。“今天这餐饭可以不用急着吃,到时候有检查结果了,我们再来开庆功宴吧!”说完,她向马君山告知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厅,愣得在场的人尴尬难处,特别是东家李振岗更是忧心忡忡。好好的一场饭局,怎会搞到这么难以收拾的场面?李振岗的心情瞬间滑落谷底,刚来时的兴致也随云烟袅袅,成为一片低沉的厚雾弥漫……
马君山对于黛娜在餐会上的一番表现十分不解,为何她会对素未谋面的李振岗与亭可有这么深的成见呢?“在回程的路上,马君山不停地将亭可的脸反复思索,冥冥之中好像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不禁问黛娜:”小黛,我怎么总觉得这个黎亭可好像我在哪里见过,跟你读大学时的那个男朋友好像,会不会是同一人呢?“
坐在车子右座的黛娜心中一惊,为了要掩饰自己曾私下偷偷请黎毓盏先带她去找亭可的这件事,她极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没这回事,人家比起他,各方面的条件可好得太多了,你别联想力那么丰富行不行?”
“可是,我总觉得他们长得好像……”陷入一团迷雾中的马君山不断回想着黛娜大学时期那个男朋友的面容,总觉十分神似……
“这世上相同的人太多了,尤其是那种走两三步就有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爸,你别想那么多了好不好,我发誓,我根本就没见过他。”黛娜加重说话的语气。如果让爸爸发现她曾背着他去找过黎亭可,又被难堪的打回票,羞都羞死人了。
“那你为何力排众议,一口就毁了他们的成就?你总要说个道理让我明白。小黛,你要不说清楚,我怎去跟人家回话?他们的果园没你说的那么糟,这是每个农业局的官员都知道的事,万一人家去查没你说的那样,看我怎么跟人家交代!”马君山在社会上也是有地位的,如果黛娜信口开河,他赔一千万个歉也无法挽回他的商业信誉。
黛娜见马君山心事重重,仿佛已经看见他在跟人家弯腰道歉一般,她突然邪邪地浅吟一句:“我保证我今晚说的话稳没错,你看着好了。”
抿起的一窝笑靥,带有深浓的回敬意味。马黛娜早知道要如何来对付亭可与采漪,亭可不在乎他俩以往的曾经拥有,她也不会让他与采漪天长地久的过下去的!
玉色的溶溶月华之夜,透出一丝的懒弱凉风。亭可独自一人在凄凄冷冷的空庭内燃烟独思。第七根了,他从没有如此迷恋过这么多的吞云吐雾之物,只不过今晚,他却腻着它们不放……
当他抽出第八根时,一双纤纤柔荑将它摘了下来;随之,便听到一句:“别再抽了,伤身体的。”
他抬起沉昏昏的头,看向月光占据的一张姣美脸孔,那是让他随时随地宽心的良剂;一看到她,心中再有不如意也欣然许多了。
“还不睡,现在该是你睡美容觉的时间,不怕明天冒出痘痘?”亭可憔悴地笑着。
“从你回来我就看你一人在这边坐着,也不跟我讲话,我怎能睡个好觉呢?你有心事对不对?是不是晚上的应酬不开心,他们一直灌你酒?他们好坏喔!下次带我去,我一个一个灌死他们,替你报仇。”采漪抱着抱枕,心疼地看向黑眼圈的亭可。
亭可听了这些话焉能不心酸,光听她这些话就够窝心到心灵的最深处了。
“来,坐我这边。”他拍拍自己的大腿。
采漪像只听话的小鸟倚进他怀中,卷卷的睫毛扬着分担忧愁。亭可拦腰将她拥进自己的怀中,柔情似水的春情缱绻表露无遗。
“你究竟怎么了嘛!老阴阳怪气的,你别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其实我什么都懂,只是,你都不想让我管你!”管家婆的姿态立即显现。
“宝贝,你又知道了些什么?告诉我。”他抱紧着她,像拥住蓬松的羽垫一般舒服。
采漪两眼怪异地定住他说:“好肉麻喔!你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
“没嘴滑舌也针对你啊!你以为这项福利是每个人都有的啊!”亭可出现难得的撒娇黏腻,手臂更紧紧箍住她,像是一只过紧的戒指,想套住采漪这只纤纤的玉指。
“你知道吗?我看过一本书上说:男人在开始甜言蜜语的时候,就表示他做了亏心事。你几百年不会说这些滑腻腻的话,今天却说得特别多。你老实说,是不是晚上有人对你献过殷勤,而你的心又蠢蠢欲动了?”采漪果真是个大醋桶,深怕亭可一见了世面就不安于室。
亭可一听慌了心,忙像个童子军娃娃举起了手发誓说:“天地良心,我黎亭可岂是那种见一个爱个的花花公子,再说,要找到比你还要好的美娇娘,要绕地球几圈才找得到啊!”
“那你怎么一整个晚上还愁眉苦脸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嘛!快啦!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的忙,我要成为你最依赖的对象。”她像个蜜糖提炼的洋娃娃,黏黏地说着爱语。
亭可决定不隐瞒她,忡忡地诉说:“就是那个马黛娜,她也出席了今晚的宴会。”
“什么?那个玛丹娜,她凭什么去那边?”采漪瞪着一双牛眼看着他。
“她爸爸是本地农产运销公司的董事长,所以,一同吃这饭局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采漪才不依顺他的苟同,不屑地啐道:“是不是她把昨天在我们这边吃闭门羹的事跟她老爸说了,这个女人!”她咬牙直想吞她入腹。
“不是,那件事我看连她爸也应该不晓得,不然,马君山昨天早就发飙了。问题是,今晚她跟我见了面之后,却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还信誓旦旦地说我们果园不符合卫生标准,为什么她敢这么说?这才是我感到不解的地方。”亭可之后更将一些在席间黛娜如何游说列席官员及老板不要收购“橙烟轩”的桔子及香吉士的事,一五一十全说给她听。
“好坏,这恶女,她实在比倩女幽魂里的姥姥还狠毒!”采漪恨不得像揉蚂蚁般将她压扁。
亭可笑笑,拨拨她蓬松的发丝,然后在她狭细的鼻骨上用手指夹住说:“嘴巴不能这么坏,再怎么说,在认识海若之前,她也给了我不少美好的回忆。我们昨天那样对她,她不气才怪。”
“你就只会替别人着想,人家都快要骑到你头上来了,还一味帮她圆话,这世上就有你这样的傻瓜。”在采漪的心中,她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亭可的菩萨心肠。
“人与人之间的杀戮够多了,能原谅别人就别太计较。我只是有个疑问,她为什么硬要说我们的果园有问题?明明就不是她所说的那样!如果她今晚没有说那席话,我还不会那么在乎她的恶行恶状。”
采漪没想到亭可这么容易将别人的话搁闷在心头,说不定这是马黛娜故意要吓唬他,泄泄恨罢了。瞧他,一副真被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