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漪没想到亭可这么容易将别人的话搁闷在心头,说不定这是马黛娜故意要吓唬他,泄泄恨罢了。瞧他,一副真被唬住的模样。采漪立刻安慰道:“别着急,等明天一到,她的牛皮吹破了,也就没辙了,来,我新买了一张ENYA的CD,我想一定可以帮你松驰松驰紧张的情绪。别担心,我会永远支持你的!”采漪牵起亭可的手,两具相依相知的丽影,渐渐深入夜与月的交错迷色中。也许真如采漪所言,黛娜不过是嘴巴胡扯瞎屁一通,根本不必为这无谓的假烟雾烦心。
两人享受了一晚ENYA的乡宴,甜甜地进入梦乡。明天会如何,再说吧!
第七章
春寒料峭时分,清晨老像个赖床的小孩迟迟不肯露出脸孔见人。阴霾的天空不见一丝彩笔挥毫的曙光,在这万籁俱静的黎破时刻,朱家的大门却传来鸣鼓伸冤般的捶门声。
“来了、来了,什么事敲得这么急!”韩叔披了一件羊毛衫,小快步的出来迎门。
门一开,是果园的工头龙伯。那张骇白了半边脸的神色,像是刚从地府游了一趟回来似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韩叔话一问完,其余家族成员便鱼贯陆续奔了出来。
“李先生、朱先生,大事不好了,果园……果园……”龙伯喉咙像是被卡了一颗鲁蛋,囫囵不清地说着难以辩析的话。
“果园怎么了,你倒是说啊!”亭可有股不祥的预兆,这念头是自昨晚就开始有的。
龙伯稍喘完了气,深吞一口口水后,终于能说出完整的话了。“我今天本来要早一点叫工人去采收水果,谁知道,我才走进果园,就发现果树的树根被灌上了水泥浆,所有的桔子全被打落到地上,连地上的土壤也被洒满了硝酸,成了无机肥,完全没有经济价值。黎先生,中午不是有农业局的官员要来复查一次吗?照这情形,势必没有大盘商愿意批发我们的水果,那……那该……”
“别说了,我先去看看情况如何再说。”
亭可早就有预感,一颗心怦跳得凶,他骑上摩托车,乱无头绪是便一路奔向“橙烟轩”,采漪当然无法坐以等闲,也在韩叔的开车之下,与李振岗、朱长洛火速前往。万一真如龙伯所言,亭可哥……他能承受和了这个难关吗?
她实在没有勇气再想下去……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是谁那么狠心做出这种事,呜……”平时冷静坚强的亭可也被这一片疮痍狼藉的惨况吓到逼出泪水,这可是海若去世之后,他第一次如此放纵自己的情绪。
采漪拾起地上一颗曾经有过多少他们血汗灌溉的桔子,愣得傻蹲在一小隅。潺潺的桔色汁液顺着她指缝的沟骨处下滑,滴进了灰褐色的死土中,也滴伤了她一颗脆弱孱碎的心。
“是谁跟咱们有过节,分明就是要置我们于万劫不复之地!要是我知道是谁干的卑鄙无耻的事,我绝对不饶他!”朱长洛捶着树干,一脸颓败的模样。
李振岗则面无表情,望着一大片桔尸及冒着烟的褐土,他早就忘了什么叫哭,什么叫难过;事实是这么残酷的出现在眼前,再多的积怒难平都是无济地事。当下,除了要查出是谁做的坏事之外,就是要赶紧寻出弥补之道。
“一定是她,除了她之外没有别人,我非找她算帐不可。”一阵萧飒的空气中传出震天价响的爆怒声,亭可从悲伤的深处爬起,握紧双拳往外走去。
“亭可,你要去哪,你不能冲动行事啊!还没有任何证据之前,你这样做只会让自己多添一条罪行的。”李振岗抱住沸着燃点的亭可,他简直像是一堆正要触爆而起的黑色原油,大有一发焚原的可能。
“难道她就非得要用这种激烈的方式来达到她的目的吗?情已逝、缘已断,就算当初我没跟海若结婚,至今仍是单身一人,我还是不会选一个当年离我而去的人再回头找我的。”亭可甩开李振岗的禁锢制肘,一跃就跳上摩托车。
“亭可哥,你这样去太危险了,我不准你一个人去。”采漪挡在车头,拼命要他打消这念头。
“采漪,这不关你的事,你快闪开。”亭可仆前用手拨开采漪的身躯,不料,一时心急,用力过猛,竟将她推倒在地。“你有没有怎样?伤到什么地方没有?”
“亭可哥,别去好不好,我们可以静下来慢慢商量看看,不必急在一时。就算你现在去把他们的屋顶都掀开来了,又能怎样?没凭没据反而会让他们说你毁谤,岂不连立身的脚步都踩不稳?”采漪跌坐在地,无论如何,她就是不愿亭可去冒这个险。分明是飞蛾扑火,中了他们的下怀。
冷风在清凉的晨光中呼呼拂过面颊,宛如一桶冰水浇进了他的背脊,熄缓了一时爆裂的愤懑。亭可从摩托车上跨了下来,扶起采漪说:“你说得对,应该好好想个因应的对策,对不起,害你受伤了。”
“如果这个伤能换回你理智的心,不让你成为别人陷阱下的牺牲品,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了采漪的这一席话,亭可才不莽撞行事。遥遥望着一片烟硝薰天的“橙烟轩”,就算讨回了公道也讨不回失去这片乐园。唯今之计,便是想好对策,莫让马黛娜阴谋得逞,这才是最佳的明哲保身之道。
一整个早上,所有的人都投入在灾后复健的工作上。没有人愿意再说上半句话,只是默默抢救着仍有一线生机的果树。亭可更是光裸着上身,任汗水盈满了他整个背脊。
“亭可哥,先喝口水吧!别把身体搞坏了。”采漪端出了一瓶矿泉水,脸上扬着鼓励的笑靥。
“谢谢,你也辛苦了一早上,休息一会儿吧!”说完,他又弯下腰扶起一棵垂危的桔子树。
采漪见他一人抬动一棵大树颇为吃力,她将水瓶一搁,卷起衣袖,也投入帮忙的行列。
“这树很重,你帮不了什么忙的。”他连忙叫住她,这种粗活岂是她这种娇娇女适合做的。
采漪没有顺从亭可的话去做,一直到整棵树都立了起来,才气虚力弱地瘫痪在地上。
“叫你别动手你偏不听,看吧!手磨破皮了吧!”亭可挽起她的手掌,并抽出面纸帮她止血。
“没关系,又不是手断掉,你别紧张成那样好不好!”采漪话才说完,就发现亭可用铜铃般的眼睛瞪她。
“胡说八道什么,我不准你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止往了血,亭可坚决要采漪在一旁坐着,不希望她再有些什么闪失。
“亭可哥,我知道这片果园对你的意义非凡,你别嫌我乌鸦嘴,如果我们没办法让这果园回复以前的样子,你千万不能太难过,好不好?”采漪心直口快,但是在她单纯的心思中,她的确不想看到亭可从此一蹶不振的样子。
亭可停下了手边的动作,仔细思索采漪的话。有些事并不是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的,像他这样一棵棵抢救侥幸余生的树,然后呢?土壤也不能用,其他救下来的树又能适移到哪里去?这些善后工作,更是难以化解的难关。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我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抢走了我的妻子,又将我的果园毁灭?我什么都没了,叫我还有什么希望呢?”亭可将头陷进两掌之中,久久不能跳出这个囹圄。
“你还有我,怎说什么都没有呢?你心中并没有我的存在吗?”采漪挨近亭可伤痕累累的躯体边,轻轻掬住他的泥手。
亭可抬起泛红的双眼看着她,轻抿一抹笑说:“你怎能这样说,我不想连累你。跟着我要做粗活,你享不了福的。你生活优渥惯了,原本我以为可以靠这片果园养活你,可是,你也看到了,希望破灭了,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她拾起一颗掉落在地上的小桔儿说:“有它就够了,这是我们的桔色情果,只要你愿意,我一辈子都会跟在你身边,还有它也会陪着你,我们永远不分离。就算以后腿磨破了皮、手生出了茧,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这会委屈你的。我真没用,为什么都没办法保护我心爱的女人,让你们陪我吃苦受罪……采漪,你真不考虑一下吗?真的,你如果要离开我,我不会有任何怨言的,只要能找到有人给你宽裕的生活过……”
“我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吗?你怎如此衡量我的爱情,你以为给我吃些好吃的,买漂亮的衣服给我穿,就能让我快乐过一生吗?黎亭可,我不是那种肤浅的女人!你太过分了!”两行泪潸潸滑落,她不只是为了自己平时给人的印象难过,更是为了亭可在与她相处了一段时日后还说出这些话而难过。为了他,她改了多少娇蛮的千金脾气,这还不够吗?
“采漪,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要是让你跟着我,势必没有你过去那种呼风唤雨的生活。我欠你爸爸太多,更不能再花他的钱,你了解我的心意吗?”亭可急着解释。他目前脑里已是空虚一片,不希望再横生枝节,烦恼两人之间的事。
默歙均匀的呼吸声盈满两人耳际,采漪也冷静了下来。此刻,确实不是争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吸干了余泪,对亭可投下一语说:“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一直认为我不够成熟,就像我答应过我爸爸,我一定可以办好一件圆满的事给他看;现在,我也要用相同的话来告诉你,我也要完成一件大事让你看看,你就知道我不是那种永远在温室里长不大的花。”
不等亭可开口说话,采漪早已转身离去,这一瞬间,两人的气氛降到认识以来的最低点……
亭可一手执起铲子,一铲一铲,心不在焉地挖着……
她就不相信,自己在人家的心目中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曾经有办法制伏过亭可,难道就没有办法搞定马黛娜吗?她害得亭可及老爸、干爸都那么惨,要是不能助这三个男人一臂之力,她的存在一点价值都没有。为了要亭可对她刮目相看,挖空心思也要将马黛娜的奸计戳破!让她赔光家产,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想想那个死八婆要等到下午三点多才会到达,这段时间应该可以有什么方法先下手为强。她不经意地将眼睛飘来飘去,忽然飘到庭院前的一双鞋子上头,而且是亭可常常穿去果园的一双旧鞋……
咦!对喔,如果是她到果园来搞破坏,脚上的那双鞋一定会沾上泥垢。如果我能拿到她那双沾满泥巴的鞋子,就不难揭穿她的阴谋!如此一来,不就可以抓到凶手,还亭可哥一个新的果园?她一定要好好敲那个玛丹娜一笔,为亭可哥讨回一个以道!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她抱起“嘟嘟”,骑上她那辆小绵羊,一路噗噗的朝镇上去,决定立即前往果菜运销公司的总部。
黛娜的家在果菜运销部后方,白天期间整栋别墅空空荡荡没什么人影,连只懒猫野狗也没,唯有一个肥警卫在打瞌睡,鼾声之巨大,戒备松懈可想而知。
“嘟嘟”先从铁门下方施展软骨功钻了进去。它和采漪早就培养好主仆之间的默契,明白采漪肚子里在打什么主意。于是,一咕噜的就溜进了马家的厨房。举目四望,偷衔了根香肠又随即溜了出来,一到大门,故意对警卫“汪汪”叫了两声,引起警卫的注意后,又衔起香肠从小洞钻了出去。
“哪来的死野狗,有种你不要跑!”警卫见到有“偷肉贼”,拿起电击棒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