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轰然乍响一个惊雷,她的身子一晃,脸如白雪,“你、你说什么……”
他摇头晃脑地说:“那饼的味道真香,如果能再多放点白糖或许会更好吃。”
孟如练使劲力气冲过去,猛捶他的后背,“快!快吐出来!”
“都吃到肚子里了,怎么吐啊?”枫红见她这么著急,眼神渐渐深沉,“该不会……你真的是在这道菜裹下毒吧o。”
“你怎么这么不知轻重?给皇帝做的菜你也敢吃?!”她颤著唇。该怎么办?她只有毒药没有解药啊!
“你这么讨厌我,毒死我以后,不就没人在你耳边唠叨了?你还不高兴?”他一边说,脸色却越来越青,突然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枫红!枫红你怎么样?!”毒发了吗?怎么会发作得这么快?!
“我、我胸口闷,肚子疼。”他的额头开始泌出大滴大滴的汗珠,“你从哪儿弄来这么霸道的毒?是鹤顶红还是断肠草啊?”
孟如练浑身冒出的冷汗几乎比他还多,她伸手去抓他后背的剑,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你、你干什么?”
“你这把剑不是可以移形换影吗?我带你去找解毒的人。”
枫红苦笑地摇头,“不必了,就让这毒药毒死我好了,你心中的心结,如果不靠一个人的死亡是不能化解的,只是我没想到,会牺牲我自己的生命来警醒你,这样也好……”
他猛烈地咳嗽,将她的手腕攥得紧紧的,“如练,我现在叫你的名字,你不会生气吧?”
她的鼻子酸著,眼泪几欲夺眶而出,“你这个笨蛋、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做这样的牺牲?那个皇帝对你有恩吗?你要拿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他死了,全天下的人都会记住他,无论功过是非;可是你要是死了,除了我,有谁还会记得你?”
枫红的眼睛在这一瞬间散发出夺目的光彩,把她的手握得更紧,“是真的吗?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记一辈于?”
“别再说死,”她双手忙乱地扶起他,“该去哪里?去哪里才能救你?”
“先离开王府,”他拚命地咳著,“去找初舞,他是解毒的高手。”
“初舞公子?”她突然想到初舞与行歌关系密切,上一次行歌用毒伤了枫红就是初舞所救,也许这一次依然可以。
但,此时要离开王府谈何容易?王府的戒备本就森严,又因为圣驾来到更是加强了守卫,她没有武功,枫红又中毒,这下寸步难行,如何能跑得掉?
“看来,只有用它了。”他费力地解下背在身后的长剑,揽过她的肩膀。“靠近一些,换影剑的威力只能在方圆不过三尺左右。”
孟如练第一次靠他靠得这么近,但是此时她已经顾不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全心全意都是他中的毒。
突然间,她感觉身体周围有很强的气场,有如一个大球将自己和枫红包裹在一起,漆黑的夜幕下不知从哪里射来刺目光线,比月光皎洁,又比太阳明亮,四周的东西仿彿都在旋转,身子也融化在这团光芒之中。
转瞬之间,那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再度袭来,只是这一次她的身体像被什么力量挤压撕扯著,痛苦难当。此时,有一双强壮有力的臂弯将她紧紧圈住,她安心地靠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平生第一次,她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身世、忘记了一切,心中只有这个守护在她身边的人。
再睁开眼时,他们所处的依然是一间院落当中,四周清幽无声,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满园的花木扶疏,让孟如练以为自己走入了另一座深宫。
“这是初舞公子的住所?”她记得江湖传言,初舞公子居住的处所名为“起舞轩”,她本以为那是一年四季都会有蝴蝶飞舞的美丽仙境。
月挂中天,过于宁静的四周让她来到这里反而有点迟疑。
枫红却指点她说:“敲敲那个门,他应该在。”
她走上前,敲了敲正前方的门,里面很快地传出一个声音,略带睡意慵懒的味道,却还是那么动听,“是谁?”
“我,枫红。”他在外面大声说。
里面的人沉默片刻,回答,“稍等一下。”
不一会儿的工夫,房门打开,初舞一袭白袍站在银色的月光之下,头发原本散开,此时匆忙绾起,脸上还是浓浓的倦意,看到两人同时前来也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吗?”
“他中了毒。”孟如练急忙说:“闲公子务必救他一命。”
“中毒?什么毒?谁下的?”初舞惊道。
“是、是……”她有些吞吞吐吐,“好像是一种叫‘沉香醉’的毒。”
初舞再震,眸若星辰,亮得逼人,“是行歌下的毒?”
“不是,不是行歌公子,是我下的毒,被他误食。”这裹面的前因后果怎么可能在三言两语中说完,孟如练急切地恳求,“请公子一定要救他!”
梭巡著枫红的脸,初舞面露怀疑之色,走过来一只手搭在他的腕上,接著那种怀疑之色更加凝重。
“你确定他吃下了毒药?”他问她,“你亲眼看著他吃的?”
她摇摇头,“我把毒药放在春香荷叶饼中,他说他吃了那道饼。”
手指松开,初舞似笑非笑地说:“大半夜的,你们在折腾什么?自己不睡觉还要扰人清梦?我可没工夫陪你玩这种把戏。”
什么?孟如练猛地看向枫红,发现他刚才本来青白的脸色竟然已恢复了红润,连剧烈的咳嗽都没有了。
“你、你……你骗我?”她的大脑一片混乱。等等,行歌公子曾经说过,这是慢性毒药,三五日内绝不可能发作,他刚才那一番折腾让她方寸大乱,竟然信以为真,更何况中毒的人哪有可能像他恢复得这么快?
枫红居然还在笑,“我既然猜出那里面被你下了毒,当然不会再吃,我又不是傻瓜,那道菜被我扔到后院的树坑里去,上面还压了几块石头,洒了些土。”
她简直恨不得能一巴掌掴掉他脸上的笑!她心里这么想,右手已经挥了下去,又狠又准,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院落中响起。
没想到竟然真的打中了他,还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笑嘻嘻地,在半空中抓住她的手,所以打中之后她反而呆住了。
“气消了点没?”他的笑容没被她打掉。“我知道你忍我忍了很久,好了,这一巴掌打完,总该出了点恶气吧?”
她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眼泪却骤然涌出眼眶。为什么哭?为了她千辛万苦得到这个机会,却被他轻而易举地砸碎全部的希望?还是为了自己竟然会在关键时刻,为了这么一个人乱了阵脚,满盘皆输?
行歌公子没有说错,她的确是动心了,动了心的人就不能冷静地思考,动了心的人就做不了大事,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如果心被分成两半,里面还能装下什么?
眼角的泪水被他用手指抹去,“如练,你不应该背负复仇这么沉重的包袱,你背不动的。”
“你老缠着我干什么?”她突然爆发地大喊,“如果没有你,一切都不是现在这样的!你为什么要出现?”
枫红默默地凝视著她的眼睛,“如果没有我,你的一切会怎样?会更好吗?杀了皇上为你家族报仇。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你没有回答我,现在我还要再问一遍,你真的觉得你的父母会同意你这样做吗?”
她抿紧唇角,不肯回答。
“你从未提起过他们,若我没有猜错,也许他们早已不在人世,世上的父母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过得平安快乐?他们无论身在何处,如果得知你在人世间为了那些你从来不曾见过的悲剧,而付出自己一生的幸福,你以为他们会感激你吗?还是会骂你愚蠢?骂你幼稚?骂你不孝?”
他话语中的咄咄逼人并没有平息孟如练的怒火,反而是火上浇油。
“你不用装做圣人的样子来教训我,你又不是我,你也不是我的父母,你不可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不能、不用、不必理解我的心中在想什么!”
枫红苦笑,“这样的争论在我们之间似乎不是第一次了,再这样谈下去也永远不可能会有结果。”
“既然知道,你也不用再开口了!送我回去!”她伸手要去拔他的剑,却被他按住。
“如练,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个故事吗?关于宁家小公子的故事。”
孟如练的眸光一沉,“记得又怎样?”她转而冷笑,“你那个故事编得实在荒唐,没有几分可信,现在重提是你又想编出什么东西骗我?该不会是想说那个小公子就是你吧?”
枫红侧了侧身,看向初舞,“初舞,你还记得宁丹青这个人吗?”
他脸色微变,“你为什么提起他?”
“因为你应该知道他,我想,行歌大概和你说过这个名字吧?”
孟如练不解地看著他,“你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他还是看著初舞,“行歌怎么和你提到这个人?说他已经死了,还是活著?”
初舞垂下眼睑,思忖片刻后又扬起眸子,“你今天既然提到他,是想揭开这个秘密了吗?你知道有很多话一旦说出就不能收回,你要想清楚。”
枫红笑道:“我早说过,初舞你的心地是善良的,到了这个时候难得你还替我著想,之前我隐藏这个秘密的确是顾虑很多,尤其要顾虑的就是行歌,他的七巧玲珑心让我不得不防,如果他知道我的身世,说不定又会找出一大串关于我的弱点和把柄。”
“你不是要说那个宁丹青,怎么又扯到行歌公子头上?”孟如练推他,“你要说就说,不说就不要说,扯这么多没关系的废话是想吊人胃口,还是因为你还没有编出更好的鬼话?”
他叹道:“我们认识这么久,我骗过你多少事情?你怎么总认为我要骗你?我之前对你说过的那几次谎话,也是因为我想帮你,绝无恶意。”
“算了,没工夫听你啰唆。”她转而对初舞问:“这里距离吴王府有多远?怎样回去才最快?”
“没用的,你就是现在回去也不可能见到那个皇帝了,算算时辰,他应该已经起驾回宫了。”枫红又说:“今夜你突然失踪,王府的人也一定在到处找你,找不到你便会心生疑虑,你就算回去也不可能再得到王府的重用。”
孟如练咬紧下唇,死死地盯著他,“你是个混蛋!”
“如练,你今日恨我骂我都是应当的,我知道就算我说了那么多道理,你也听不进去,换影剑虽然可以颠倒空间带你去任何的地方,却不能颠倒时空,让你回到过去,见你已经去世的父母。若他们还在,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胜过我的千言万语。”
他抬首望著天上的明月,“你可曾想过你的爹娘?夜深人静之时,天地苍茫,似乎只有你一个。无人怜惜你,无人爱护你,无人对你嘘寒问暖,无人帮你做饭烧水。寻寻觅觅,也找不到可以让你喊声‘爹娘’的人,那时候你一定恨过,对吗?恨苍天无情无眼,恨自己为何要降生到这个世间上。”
她双脚僵硬,身子不住地颤抖。她的意识里还依稀记得行歌对她嘱咐过的话,叫她不要将枫红的话放在心里,但是他的话就好像滚滚洪流,直冲人心。
“在这世上多活一天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多恨一天,而是为了多爱一天。爱今日清晨能为你暖身的太阳,爱夜凉如水时也依然为你皎洁的月光,爱昨日飘摇的风,爱明天盛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