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大事,只是最近找到本食谱,觉得上面写的菜都很有意思,想让如练做做看,可光我一个人吃实在没意思,所以叫你一起来尝尝。”
他坐在桌边,环顾四周,“你的落枫草舍许久没人住了,难得还这么干净。”
“这都多亏了如练,她听说你今天要来,硬是逼著我打扫了一夜。”说时,他捧上了一大碗汤。“这碗是香菇酸辣汤,热呼呼地喝最好,你试试味道。”
“哪有吃饭之前先喝汤的?”初舞道:“我向来都是最后才喝汤。”
“唉!你这二十多年的饭真算是白吃了。”枫红叹著气摇头,“吃饭之前先喝碗热汤,一来暖胃,二来帮助消化,这才是正确的饮食习惯,今天教了你,赶快改过来吧。”
孟如练端着托盘说道,“这有几道凉菜,正菜和主食还没有下锅,没想到公子会来得这么早。”
初舞没有动筷子,反而若有所思地看她,“你和枫红原来已经如此亲密了。”
她的脸霎时微红,“还不是他死缠烂打,让人躲都没处躲,只能任由他乱叫,其实我们之间没那么熟啦。”
“怎么没有?”枫红瞪起眼,“昨天晚上我是靠著你床脚睡的,守了你一夜,这还不算熟呀?”
她受不了地踹了他一脚,“你怎么开口就乱说?”
“事实如此,我哪有乱说?”
初舞默默地看著他们斗嘴,唇边染上一抹苦涩,“世上的事情真是变化无常,怎么都想不到你们会走到一块。”
孟如练闻言脸更红了,“初舞公子别拿我开玩笑,我和这个人没关系。”转身快步跑回厨房去。
他看向身旁男人,“从认识她到现在,她似乎变了许多,是你改变了她?”
枫红笑道:“我只是帮她打开心结,说不上改变。人与人的交往实在是很复杂,我一直都觉得‘白发如新’是种悲哀,‘倾盖如故’是种信任,我与你和行歌本来应该是倾盖如故的,只可惜……成不了朋友,只能做敌人。”
“我,不想与你为敌,也不希望你和他为敌。”初舞叹口气,“但这似乎是我的妄想。”
“不是妄想,而是空想。”
幽冷的声音随风飘来,枫红的眸子陡然一亮。
初舞情不自禁地回头,脱口而出道:“你也来了?”
行歌站在落枫草舍的门口,静静看著屋内的人,“你在这里,我当然要来。你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好,不要总拿初舞做要挟。”第一句话他说给初舞听,第二句话眼神直落在枫红身上。
他边进厨房边笑道:“我又没把初舞怎么样,只是请他来吃个便饭,你紧张个什么劲?”
“在如今这种形势下,你把初舞叫到这裹来,并非只有吃饭这么简单吧?”
行歌一步步踏入屋内,伸手按住初舞的肩膀,“来这里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我正好去找你,还不知道你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方。”
初舞身子一晃,避开他的手,“我到哪里去都要向你报告吗?”
“我只是担心你,没有别的意思。刚刚有人向我问起你,问你今天是否有空去见他一面。”行歌微笑道。
“我今天要见朋友,所以没有时间。”他的口气相当僵硬。
“来咯来咯,甜甜蜜蜜的千层糕来咯!”枫红捧著一碟子甜点跑来。“初舞你一定要尝尝,这是用糯米、椰蓉和酥油一起做的,很甜很甜哦,可以从嘴巴一直甜到心里去。”
初舞拿起一块,行歌却按住他的手阻止,“不能吃,这里面说不定有毒。”
枫红怒道:“行歌,今天我请初舞吃饭纯粹是好意,你不请自来,我没赶你走已经很客气了,你居然还一污篾我?”
他顿了下,转头对初舞说:“别听他的,这个人对别人使惯了心眼,所以总是疑神疑鬼的,他当人人都像他一样,动不动就下毒。”
行歌冷笑道:“你敢保证这里面没有下毒吗?你可敢吃一块给我看看?”
“有什么好不敢的?只是刚出锅的第一块应该让贵宾吃,初舞,你吃。”
他夹在两人当中,脸色也不好看,“行歌,不过是一块点心而已,枫红没道理害我,你走吧,再待下去只怕你们又要打起来。”
行歌盯著枫红,“只要他敢吃下这块点心,我立刻就走。”
“不就是吃个东西嘛,我就吃给你看。”他抢过初舞手中的千层糕,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哼笑,“我这辈子吃了多少东西,想用毒来害我还没那么容易,吃有什么可怕的?”
他三两口就把千层糕吃进肚子里,扬头说:“怎么样?什么事都没有吧?初舞别理他,趁热把那块吃了,后面还有好多大餐,今天我非让你吃到躺著出去不可。行歌公子,对不起了,今天这里没有您的位子……”
他原本笑嘻嘻地对行歌摆手,怎知突然间双腿一软,竟摔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初舞惊得霍然站起,急忙过去扶他,“枫红,你怎么了?”
他眼睛直勾勾地瞪著行歌,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行歌优雅地轻笑,“这里面当然没有毒,我知道你的鼻子比狗还灵,下什么毒都会被你闻出来,而且老是用毒害你,我也觉得很无趣,所以这次使的是百花软筋散。”
初舞怒道:“你不是答应了我,不伤他性命?”
“我是答应了你,但他总是和我作对,我也说过,自己绝不会纵容任何一个敌人。孟姑娘,这次可要多谢你了。”他对站在厨房门口的孟如练微微点头。
枫红冷声道:“你救下她,交换条件就是要她帮你得到我这把剑?”
“原来你已知道我和她的渊源。”行歌并不吃惊,“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要想保守秘密,看来并不容易。不错,本来我希望你能心甘情愿把剑交到她手上,这样也可以省掉我以后许多麻烦。但是,听说孙廷寿那边蠢蠢欲动似要率军造反,我实在不放心他们手里有你这一枚重要棋子来制约王爷。”
行歌低俯下身,从枫红背后解下换影剑,同时在他耳畔低语,“其实,没了换影剑的枫红并不那么可怕,有时候我也很想和你做朋友,看你大吃大喝、快意恩仇的样子也著实让我羡慕,但是这辈子,我不会也不能做你这样的人。”
充满杀气的音色里,竟有一丝淡淡的伤感和无奈。
枫红勉强张嘴说话,“你既然活得这么不快乐,为何还要让自己一错再错?”
行歌的目光调向初舞,“因为……我有许多的不得已。其实,我并非完全为了王爷,许多时候,我也是为了自己。”
“你总算说了句真话。”他嘲讽地撇撇嘴,“但我真的很可怜你,可怜你一辈子都要戴个假面具活著,你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什么叫快乐,什么叫幸福。”
“是啊,我永远不会明白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也不会知道为什么你连吃一道炒白菜都能笑得这么开心。但我用不著知道这些,因为我是行歌不是枫红。”换影剑在手,他对枫红屈身致意,“谢谢你这把剑,今晚孙延寿那一干作乱的人,再也不能成为王爷的心腹大患了。”
“那你要怎么处置我啊?现在就杀了我?”
行歌再次看了初舞一眼,“我既然答应初舞不杀你就不会食言,但是在我大事将成之前,你不能出现在这里,所以只有委屈你先去踏歌山庄的地牢住一段时间,你放心,吃喝我都不会亏待你的。”
“你好像将一切都算准了?”枫红说:“你今天来,不是因为担心初舞,而是为了骗我吃下加了迷药的点心,是不是?”
行歌笑而不语。
“可是,‘智者干虑,必有一失’这句话你听过吗?”枫红嘴角弧线渐渐向上扬起,“此时的你光顾著高兴,戒备之心大减,便容易疏于防范,如果这时我能出手,你立刻就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说得没错,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他转而对初舞伸出手,“跟我走吧。”
初舞只是定定地看著他,并没有动。
“唉,又闹孩子脾气,还要我拉你才肯走吗?”行歌笑著想迈步上前,忽然觉得四肢酸软、浑身无力。他大惊之下想提起真气,竟发现所有内力真气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突然他双膝软倒,这一次是初舞扶住了他。
“怎么回事?”行歌震惊地看向枫红,只见他已经大笑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将孟如练拉靠在自己身边,“如今她是我的女人,与你的那些事情昨夜她已经全告诉我了,所以我想,不如用点小计让你也上个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接著他又对初舞笑道:“初舞最聪明,一定看出了我的把戏,所以还要谢谢你的肯配合。”
行歌脸色气得发白,眼如利刀,“初舞,你出卖我?”
“我什么都没做,谁也不想帮,你们的恩怨我看厌了,也看烦了。”初舞问枫红,“你现在想怎样?下在换影剑剑柄的迷药又是什么?”
“是和他那个百花软筋散齐名的附骨销魂水。据说中此迷药者三天三夜都不能行动,也使不出半点武功。上个月我抓了一个采花贼,从他身上搜出这件东西,本来是要扔掉,结果一时忘了,没想到居然会用在我们名震江湖的行歌公子身上。”
枫红笑得灿烂,“这件事要是传到外面去,大概江湖上的人都会认为我有断袖之癖,才会对你下此迷药,意图非礼你吧?”
行歌这才脸色更糟,咬牙切齿道:“你抓我干什么?难道要为民除害?”
“我可没你那么狠,抓你也不过是想拿你当个人质,用来换孙将军等人的平安而已。”枫红面向初舞说:“麻烦你给吴王送个信,就说行歌在我手上,是要他死还是要孙将军死,我等吴王一句话。”
行歌连连冷笑,“真可笑,你拿我去向吴王要挟?你以为这笔买卖吴王会同意吗?我不过是个江湖中人,没有我,吴王一样可以做大事,而吴王恨孙不老恨了不下二十载,他当然希望孙不老死得越快越好。”
“那可不一定哦。”他诡笑道:“我倒觉得,在吴王心中你比孙不老重要,所以这笔买卖他一定会做。”
再也不看行歌气白如雪的脸孔,枫红对初舞叮咛,“我只给你两个时辰哦,若是时候到了,吴王还没回覆消息,我可不保证行歌的安全哟。”
初舞看了他一眼,又深深地看向行歌,却与他眸光一触即分,“对不起。”仓卒丢下细如蚊语的三个字后,转瞬间他已旋身离开落枫草舍。
枫红看著墙外尚在摇晃的树叶,不禁连声赞叹,“都说初舞的轻功妙绝天下,我还不服气,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行歌啊行歌,你根本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命会系在初舞身上吧?”
他拉起孟如练的手向门外走去,同时大声说:“走,我们去外面晒晒太阳,如练,我跟你说喔,要是平时多让阳光照一照自己的肚子,就不会生出那么多坏心眼了。”
“这件事若我有失算之处,就是不该轻信女人。”冷冷的嘲讽,不知道是在嘲讽别人,还是嘲讽自己。
孟如练心头一跳,回头看向还坐在屋内的行歌。他已被初舞安置在另外一张空椅中,此时面色苍白,眼神缥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行歌如此挫败、如此愤怒、如此消沉。她有点害怕对上行歌的眼睛,即使她已经帮助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