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被子里的龙玦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不由得震荡了下……
对她不比寻常?那是代表什么意思?
脑中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儿,苏莲青伸手去拉她的被子,“好啦,不说这个了,太阳都快晒屁股了,你要不要起床梳洗梳洗,跟我一起去见师父?”说着,苏莲青将被子掀起,无意中却看见龙玦耳上的龙形银耳饰。
“这耳饰好漂亮……”她不自觉赞叹道。
龙玦一愣,竟迅速从床上弹坐起来,用手掩住耳朵。苏莲青没想到她反应会如此剧烈,着实被吓了一跳!
“龙姑娘?”
“我……我要换衣服了。”龙玦神色有些慌乱。
“你怎么啦?脸色发青呢!刚才不还好好的?”苏莲青想去摸她的额头,却被龙玦一把挥开。
“我没事!”龙玦仍捂着耳朵,“我要换衣服了,请你……”
“好……我知道了。”苏莲青也察觉有异,于是连忙起身,“龙姑娘,我就在外头,有事叫我一声。”
龙玦闭唇不语。
苏莲青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要有事就叫我,还有,别跟我客气,叫我莲青就成了,好不好?”
龙玦望了她一眼,“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苏莲青一愣,“这……”对人好还需要理由的吗?见龙玦那样认真地询问着,她不禁笑了出来,“也许……真要解释的话,也许是我很想有个朋友,有个姐妹吧!”语毕,她转身离开,轻带上门。
龙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咬了咬下唇。
苏莲青没理由的对她好,她为什么如此惊惶,为什么又那么欣喜?她到底怎么了?
下意识地走到镜前审视着自己,首先跃入眼中的,正是那只方才被苏莲青看见的耳环,龙玦的心思不禁又回到了方才的事情上头,她伸出手重新抚上耳朵,径自轻轻在那只耳饰上摩挲着。
这只耳饰,从她出生时就戴在她的耳朵上,须臾未离,至今也过了十几个年头,背负着它,就仿佛背负了整个龙家堡的兴衰,她很明白它的重要性,只是不懂,爹爹为何选择将这耳饰交给了她?
“爹爹……您要我背负这个责任到什么时候……”龙玦仰首,叹息,“永远永远吗?一直到进坟墓里吗?”
这个龙玦耳环,代表了龙家堡的一切,她非得就这么一辈子背在肩上,至死方休?
脑子里忽然闪过阴少华的身影,看到他坚毅的五官,龙玦心头微微一动。
如果她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她不胜悲哀地想。
如果是那个强壮的肩膀,一定就能担负起那样的重责大任,奈何天生注定,她也无力回天。
“爹爹呵……您在天之灵,知不知道玦儿正在受苦?为什么、为什么您当初不把孩儿生为男儿身呢?”她低低自语,望着自个儿纤细的身体,眼泪又几乎要流了下来。
远东镖局内。
一大早,瑞就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给吵醒,他徐缓地步出大厅。
“来了,来了!”面对几乎快被蛮力给撞开的门闩,瑞不由得嘀咕着,“一大清早扰人清梦,这些人真该下地狱……”说着说着,便伸手拉开闩,才刚打开门,人群便蜂拥而入,瑞一皱眉,脚下后退了几步,不一会儿便走到了院落中间。
一群身着深青官服、手持利剑的士兵冲了进来,瑞双手拱在身前,面无表情。
“敢问大人大清早的光临寒舍,莫非是有什么要事么?”
“别跟他嗦,先给我搜!”为首的是大胡子李捕头,来势汹汹且看上去颇为威严,官兵们听命而去,不到半个时辰,屋里屋外便惨不忍睹。
不一会儿,一个士兵跑出来,附在那李捕头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李捕头听着听着不由得五官纠结,最后,他一把推开那个士兵,大步走到瑞面前。
“你是这间镖局的负责人吗?”李捕头问道。
一群士兵围着瑞,周遭器物被翻搅得乱七八糟,面对这状况,瑞仍是垂首敛眉。
“草民只是这里的伙夫。”
“管事的头儿在哪?”
“草民身兼数职。”
“别跟我拽文儿。”李捕头啐了一声,“总之这镖局的负责人不在?”
“正是。”
“那本捕头问你话,你可得据实照答。”李捕头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张告示,咧咧两下亮在瑞眼前,“本捕头问你,你可曾见过这女子?!”
瑞迅速地扫了一眼。
“没见过。”
“没见过?”李捕头冷冷地一笑,“难道你当本捕头是三岁小儿,可任你唬弄?”
“草民不敢。”面对这群蛮不讲理的官府士兵,瑞的反应依旧冷淡平常。
“你当真不晓得那名女子的去处?本捕头可警告你,她是官府通缉的人,藏她对你可没啥好处。”李捕头见问不出个什么结果,气急之余不禁表情狰狞,双目炯炯逼人。
瑞却仍是那副要人没有、要命一条的态度,“草民既未曾收留过这名女子,自然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如果李捕头硬要扣草民一顶帽子,草民也实无话可说。”
“胡扯!”李捕头一拳拍落桌面,“那女子分明曾借住于此,你怎么可能不知情?”
“就算是杀了草民也没用。”瑞冷冷地道,“难不成大人要逼草民编出供辞吗?”
“你……”李捕头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妈的,你最好不要让我捉到把柄!否则后果有你瞧的。我们走!”他一招手,成群士兵立刻排成两路,鱼贯而出。
待得脚步声远去,瑞依旧站在原地,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
“都说女子是祸水,果不其然啊……”他喃喃自语着,弯下腰,开始捡拾满地的花瓶碎片。
第5章(1)
正当李捕头匆匆自远东镖局离去时,苏莲青正拉着龙玦在大街市集上穿梭。
“我们这样出来真的没关系吗?”龙玦有些担心,她戴着紫纱面罩,只露一双大眼,“天色不太好,我看我们还是回水月庵吧!”她低声说道。
“放心吧,我们只出来一会儿,而且有我在,你不必担心。”苏莲青笑着安抚她。
她知道龙玦快被闷坏了,所以便提议带她出来走走,得到静虚师太同意后,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带了龙玦出门。
“可是阴少华不知道。”龙玦仍有隐忧。
“少华要是知道,你现在就不会同我站在这里了。”苏莲青对龙玦挤了挤眼睛,“啊!那儿有卖驴打滚儿,走吧,我请你吃去。”
龙玦就这样被她拉着跑,来到小贩面前,苏莲青兴致勃勃地同小贩讲价,龙玦则是有些漫不经心地观望着四周,突然,一阵细微的谈话声不经意地飘进她耳中。
“瞧!那儿告示墙前挤了一堆人唉!”
“耶?官府贴出新告示了,走走,咱们去瞧瞧!”
“唉,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是捉拿人犯之类的,你难道抓得到人,领得到赏金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刚打那儿走过来,一路上大家都议论纷纷哩!说是这回悬赏的人犯,既不是江洋大盗,更不是逃走的死囚,而是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哩。”
龙玦闻言一怔,转过头,这才发现苏莲青也注意到了。
“小姑娘?”听着听着那人的兴趣可来了,“一个小姑娘能犯下什么滔天大祸?”
“就是小姑娘才使人好奇嘛!”说着说着,两路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苏莲青缓缓拿起了手中的吃食,掏出碎银给小贩之后,便同龙玦一起朝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不知怎地,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钻进人群之中,龙玦踮起脚尖,想要瞧清告示上写的是什么,此时天空却阴暗了下来,豆大的雨水倏然落下,看热闹的人群哗地一哄而散,避雨去了,苏莲青趁此空隙走至告示前面,一看,两人心下不由得凉了半截……
周围除了雨水不停的滴滴答答声,再无其他一人,苏莲青缓缓伸出手,揭下了那张告示,龙玦默默盯着她,不发一语。
两人随即转身离开,完全没发现这个举动,已悄悄地被路过的某个人看进了眼底……
……
“龙玦被通缉?”阴少华眼神一凛。
“是她没错,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苏莲青肯定地点头,她揭了告示之后,便急急忙忙将龙玦送回水月庵,再赶到阴少华住的地方,但由于心虚,她并没有将和龙玦一起出门的事情全盘托出。
“你看,这就是官府贴的悬赏告示。”苏莲青将那告示自怀中拿出,摊在阴少华面前。
阴少华看了一眼,忽然紧皱起眉来。
“莲青,你撕这张纸时,周围可有人?”
“不!那时候正好下雨,除了我以外……”苏莲青尚未说完,阴少华便霍然起身。
“别说了,我们快走!”他有不好的预感——
龙玦要出事了!
水月庵
大群官兵围住了庵内庵外,曾老六不知何故竟与衙门士兵连成一气,龙家堡内归顺曾老六的下属们也占据了水月庵的佛堂,齐声叫嚣着。
“老尼姑,识相就把龙玦交出来!”曾老六举臂挥刀,静虚师太不动如山,曾老六一愣,刀尖瞬止在静虚师太鼻前几毫米处,庵中众弟子不禁为静虚捏了把冷汗!
“师父!”
静虚未回应众弟子的呼喊,表情仍一派祥和,“这位施主,水月庵中并无此人,想必您是找错地方了。”
“放屁!”曾老六呸了一声。
“师太,咱们也是奉命行事,请您别为难弟兄,在下保证,只要人一找到,咱们立刻退兵,不损水月庵一砖一瓦。”官府派来的李捕头毕竟还敬重出家人,讲话还算客气。
“啐!你跟她客气个什么劲儿?!有没有人,搜完就知道了!来人啊!给我仔仔细细地翻!”
静虚师太叹了一口气,“阿弥陀佛,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老尼姑,少在那叽叽喳喳了,有人看见你的小徒弟带着个小姑娘,两人还撕了官府贴出的告示,之后又回到这里来。再查上那么一查嘛!嘿,偏偏她又跟远东镖局关系匪浅,要是老子不来这里找上那么一找,才真是天底下第一号王八!”
“不管怎样,你都当定王八了!”一声娇脆女声赫然传出,曾老六一愣!
“谁?”
飒飒冷风一阵,两道黑影诡魅地直挺挺蹿入静虚师太与曾老六间,曾老六下意识举刀,却被一股力量狠狠撞了一下,这一撞把他震得虎口发麻,刀竟差点松脱了!
“莲青!”静虚师太看着及时赶回的苏莲青与阴少华,心下不由得松了口气。
“师父,你没事吧?”苏莲青关怀地回头问道。
“嗯,我没事。”静虚师太道。
“寒暄够了没?快把人交出来!”曾老六上前一步,“再不交出来,我放火烧了这破尼庵!”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你们这班人竟无事打扰佛门安宁,就不怕死了下地狱?!”苏莲青一口气实在忍不住,剑出剑鞘,气壮如虹,已难收势!
“哈!开什么玩笑,我曾老六这辈子杀人多如牛毛,再添上几条命又何妨?你这区区小丫头敢向老子挑衅,分明是不想活了!”
“莲青,不要莽撞。”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阴少华终于开了口,众人的眼光不禁齐望向他,曾老六更是仔细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男子眉目间英气逼人,虽沉默却不掩其气势,方才差点打落他刀的,看来就是这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