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一团乱麻当中,蒋百里的电报又给他添了心事。电报本身说的内容倒不是很长,只是把汪精卫的那番话转述了一下。最后蒋百里自己的意见倒是显得很有分量,说话的分寸火候也把握得很好,让雨辰一下就看进去了。
“汪氏此言以职观之,当为不谬。北方赵智庵、徐又铮素称强硬,与我方势力绝不敷衍合作,细察两人手下之活动,亦于汪氏所言若然符节。如是所言,则司令安危不得不虑。然此事件关键之处当不在此,对司令之行刺暗杀行为,识者多知成功可能微小,然赵智庵、徐又铮若无相应处置办法,现二人外联河南北洋驻军,内有北洋根深蒂固之政治势力应和,成事不足,乱我大局有余。我若以断然手段处置之,则北方离心,同盟会坐收渔翁之利。若我因投鼠忌器而袖手不理,则该势力势必更加猖獗,若与国际某有心国家联合,北方为祸当不可胜言。汪氏往告此事,同盟会未尝不有司马昭之心矣。其中当如何措置,职深感束手,理合谨表以闻,请司令速做决断。”
这好事情自己很少碰到,麻烦棘手的事情倒是一件件一桩桩不断地来呢。雨辰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合上眼睛,又猛地睁开了,振作起自己的精神。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要针对我的都来吧!这个时候都跳出来,自己一揽子把这些麻烦都解决了,对于以后的新政府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大家都看自己在北洋垮台之后仿佛只顾着招揽人心,好像忘了他雨辰也有霹雳手段!这些人不支持自己,那么自己也不要稀罕他们那点本事了!挡在自己前进的道路上在自己达成理想的途中找麻烦而且死不悔改的人物,有些时候就是要清除这些垃圾!雨辰知道,现在自己几乎完全是一个政治动物了,心已经狠了许多。这样的变化,对他来说,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他按下了招呼自己副官的电铃,二十秒不到,王登科已经出现在他的门口,敬礼问道:“司令,有什么事情?”雨辰冷冷地吩咐:“发电报给北京,让白斯文副处长赶最快的火车,尽快来到上海!我有事情要找他安排!”
看到王登科领命走了出去,雨辰站起来在办公室里像困兽一样转来转去,突然觉得无法排解,大声道:“来人,和我到码头上面转转!”
他现在办公的地点就是在高昌庙制造局,到码头不过是几步路。大队的卫兵随员跟在他的身后,江风迎面打在脸上,果然感觉神清气爽,好了许多。一艘很大的巡洋舰停在码头上,挂着江北系统的红底蓝边海军旗,203毫米的主炮黑洞洞的。雨辰这段时间真的比较少管海军的事情了,奇怪地问着身边的王登科:“这不是海字号巡洋舰吗?什么时候停到高昌庙来了?”王登科微笑着回答:“司令,自从你成立临时军务部以来,原来北洋海军几乎全部被咱们收编了,只有少部分跑到了广东。这是海天号,是到制造局来维修的。现在咱们的海军,就是中国的海军啦。”雨辰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了当初自己在上海起兵的时候拥在夜间等着反正的长江江防舰队来归的时候,从此自己水陆并进,拥有了整个长江流域中下游。现在自己的实力已经不是那个时候能比拟的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冲劲和干劲,却有些淹没在了繁杂的日常公务和钩心斗角当中了。难道自己真的忘记了自己的理想是什么?似乎自己也曾经在这个码头上发过誓,要建立起一个崭新的中华。
他望着这艘大军舰,突然淡淡一笑,转身道:“走!回去!大家做事!”
第四卷 世局绸缪 第090章 挺进南满
在上海,一出出的戏剧正在争先恐后地上演。所有在现在这个局面有着自己的理想或者野心的人物,都在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智力投入在了其中。光复以来直到大选以前,那些曾经风光,曾经举国关注过的被冠以过伟人称号的人物,却被现在这些势利的人物遗忘。黎元洪是武昌首义的都督,在去年鄂赣战争当中下台,当时的参议会还叫嚣着追究他的责任,后来还是袁世凯帮他开脱,现在避居天津,绝口不提军务政务上的事,心思都集中在他买的几个煤矿的股票上了。他是已经被说破真相吓煞人的政治风波淘汰的人物,铁了心要做面团团的富家翁。至于袁世凯,已经无声地死去,葬礼虽然有原来北洋三杰的极力操持,但是也显得寒酸,身后只留下三百多万元的家产,几个儿子为了争夺家产已经打起了官司。这个曾经是中国第一家族的河南项城袁家,已经成为了最普通不过的绅士家庭。而且痛打落水狗的临时参议会,还剥夺了他们家族参加竞选和投票的权利。至于孙中山先生,现在坊间谣传他沉浸在和上海一宋姓富商的女儿的忘年恋当中,甜美的爱情似乎消磨了他的精力。同盟会国民党的竞选布置事宜,北方是汪精卫,华中和华东是宋教仁,华南是胡汉民在主持一切,他的身影反倒是很少见到了。
而在香港的查罗士打路的一个小小的洋房里,民国四大伟人当中,那个为人最为磊落,也最有名士气派的黄兴先生,现在也已经到了重病难愈的地步。往年沙场征伐,雄心壮志,还有当年在广州率领先锋、手执双枪、腰佩炸弹、直冲两广总督衙门的英姿,到了此时此际,都成为过去的一场梦。过去艰苦而奔波不定的革命生涯已经极大地损害了他的健康,在南京留守任上遭遇的尴尬局面也让他胸怀不畅。鄂赣战争以来,他在上海观望不前,最后又轻松放弃责任让同盟会丢掉了长江中游的重要据点江西省和两师强兵,雨辰在吞并江西之后一飞冲天,这让他在同盟会内外饱受指责。刻薄一些的甚至说他先在南京把同盟会武力出卖给袁世凯,然后在江西把同盟会武力断送在了雨辰手中,先后扶植了民国短短历史的两大强人,真是袁、雨俩要共同感谢的功臣。种种压力之下,终于让黄兴呕血。本来在雨辰原来那个时空里,到一九一五年冬天才病倒,一九一六年病逝的他,提前两年就缠绵在病榻上了。
他躺在病床上,神志却还非常清醒。儿子黄一欧已经辞去了在浙军里很不得意的一个闲职参谋的职位,赶到香港来照顾他。儿子、老子都是心中郁郁,在香港这个地方都是无语相对的样子。看着儿子的颓唐,黄兴却没有他那么的不甘心。这些时候不得已的静养,让他看清楚了许多东西,也想得很多很多。卧室外面一阵脚步的响动声,然后就看见已经发胖了的黄一欧挑开帘子,闷闷地对他道:“阿爹,缪先生来看你了。”
黄兴本来靠在枕上半睡半醒的样子,听到胡汉民的得力助手缪培南来看他了,不由得精神一振,忙道:“培南啊,快进来快进来!怎么有空到香港来?”黄一欧身后进来了一个很倜傥的中年人,虽然是典型南方人的相貌,个子却很高,看起来精精干干的。他笑着朝黄兴点头,把自己礼帽摘了下来:“克翁,本来兄弟还担心你的病情,现在看来精神还好,估计不久克翁就要重振精神,重返那个是非地了。”黄兴淡淡一笑:“坐吧……我的病情我自己清楚,头晕,腹部积水,还咳血,香港就是咱们同志等死的地方,赵伯言多么精明强干的人物,对军队影响力也是无人能及,到了香港,还不是一年多就死了?我的命估计也不长远啦。老朋友得空来多看我一眼,那就是多见一面啦。”
缪培南被他说得黯然,想到自己和胡汉民现在在广东忙得热火朝天的,要不是有事来征询黄兴,还真想不到来看他,未免心里就有点愧疚。但是他总是肩负着责任来的,听黄兴说起赵声这位同盟会历史上英年早逝的天才领袖之一,正好是个话缝,忙不迭地接口道:“那是不相干的!赵伯言受过伤,和克翁是不能比的。但是伯言兄在香港郁郁而终,当时却只有克翁在他身边,我们这些同志不能见他最后一面,现在想来也真是遗憾啊……”
黄兴一笑,似乎也猜到了缪培南的来意。他在赵声病逝的时候的确是在他的身边,当时雨辰正借着他是孙中山的学生、赵声最赏识的同盟会年轻干将的名声拉拢第九镇的残兵起家,一直坐到了江北巡阅使的位置上。当时他也曾经疑惑地问过赵声雨辰的来历,但是赵声却断然否认见过这个人,还详细写了一封信想让黄兴带给孙中山,让他对雨辰提高警惕,不要贸然承认雨辰就是他的学生,助长了他的影响力。但是后来雨辰借着江北制造局事件和孙中山拉上了关系,黄兴也就把这个事情丢在了脑后。雨辰能坐上这个位置,从过去到现在都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再追究这个事情就很无谓,用处也不大了。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打这个主意,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同盟会的人什么时候变得只会想到这些既没用又显得有些下作的手段了?想起以前牺牲的那些年轻而豪爽的战友,俞培伦、方声洞,他的心里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觉得凄凉。英雄都已经死了,现在就是小人当道。
他低声反问:“现在汉民兄主持华南的选举事宜,到底是什么样子?”缪培南叹了一口气:“难啊!雨辰的势力无孔不入。在他江北的地盘上,本来咱们同盟会国民党的同志在他的拉拢下都摇身变成了联邦党的党员,我们的党务人员到江北的地盘去活动,总有人监视干涉。他把公平公正叫得震天响,自己却底下搞这一套。我们有些同志在安徽还被打了黑枪!现在他的声望又是如日中天,咱们的地盘上不少人也有从龙之心,我们稍微有点动作,雨辰就通过南方那个临时参议会给咱们发出来赤裸裸的威胁,说咱们试图操纵大选……真……”他似乎想骂句脏话,最后还是收住了口,无奈地看着黄兴叹了口气。
黄兴只是沉默地点头,并没有说话。他的儿子这时也站到了床边,平时这个时间是他服侍老子吃药的时候,这个时候听到缪培南的这些话,浑然忘记了这件事情,破口骂道:“雨辰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枭雄!谁不知道他私心自用,想做第二个袁世凯?亏得老百姓们还把他当英雄,我们看着吧,他上了台,保准不出三年,就是天下大乱,咱们同盟会还要来一次二次革命!”同盟会的二次革命口号从袁世凯时期就叫起了,到现在也不过还是句口号,将来如果雨辰把他们压迫过甚,这个口号会不会变成现实,也难说得很。
缪培南不住地摇头,似乎是为了宽黄兴的心,换了个口气道:“事情也不是全然无望,我们同盟会光复首义的名声根基还在,就连雨辰起家也是打着咱们的旗号。今日孙先生准备亲自到江北地盘走一遭,估计雨辰胆子再大,也不敢对孙先生怎么样。江西那个地方,李协和兄已经亲自去坐镇,他是豁出去了,全力在为同盟会的竞选奔走,雨辰一时也不敢驳他的面子,这个人虚伪嘛!加上广东、福建、浙江三省为了自身生存也在拼命。北方也有不少原来北洋的人物靠拢咱们,大敌当前,他们算是知道了谁是朋友。在陕西、山西咱们还有点基础,雨辰未必就能在众议院取得绝对优势组阁!到时候参议院肯定是他囊中之物,他黄袍加身再加上他万一能组织成完全江北联邦党色彩的内阁,咱们就只有二次革命了!众议院这个地方我们是要和他争到底的。从袁世凯时代的一路忍让最后让咱们靠边站看来,现在很多同志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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