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形合一,意气相依……喂!你睡着了吗你?”
天一寨内,寨主居住的小小院落空地上,一名娇美少女的讲解声与娇斥声交杂响起,最后终于让那名听得头昏脑胀、昏昏欲睡的粗犷男人忍不住飙粗话,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谁知道什么气、什么丹田、什么神?我是来学武功,你叫我坐在这里听你叽哩呱啦的讲天语,老子不睡着才怪!”飞快从打坐姿势跳了起来,王大蛮边吼边骂,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被她给耍了。
操!练什么武功?练瞌睡功比较快啦!
无言的瞪着眼前的“蠢材”,皇甫巧儿第一次觉得孔夫子的有教无类是得具有多么伟大的情操,真不是常人干得来的,至少……
她就快要干不下去了!
到底前两天她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竟然会想教他武功以过过当师父的瘾?搞不好连瘾头都还没尝到,她就先吐血身亡了。
生平第一次有想直接一掌毙了自己的冲动,她万分无力的第二十六次解释。“所谓内外兼修,要能练得一身外功绝技,必得先打好基础内功;有了内功底子,才能精益求精……”
“操!什么内功?那根本是坐着发呆!”一点也不相信光坐着就能练出什么高深武艺,王大蛮吼了回去。
“那不是坐着发呆,是打坐!打坐懂不懂?”皇甫巧儿气得脸都红了,觉得自己是秀才遇到兵。
“他奶奶的,打什么坐?老子不懂啦!”同样脸红脖子粗,王大蛮也觉得自己遇到了个胡说八道的小疯子。
“总之,你听我的去练就没错……”
“我疯了才听你的鬼话……”
小小院落里,正当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之际,一道闷声哧笑蓦地响起,让两人登时止住了争吵,双双沉着脸往声音来源看去,就见五当家──杨舞长皎美的鹅蛋脸上净是满满的笑意,看来已在一旁观看两人互动许久了。
“五、五妹,你……你怎么来了?”面对从小一起长大,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子,向来大老粗一个的王大蛮难得惊慌而结巴了。
操!竟然让五妹瞧见自己跟这个小丫头吵成一片,以后恐怕又要被她唠叨自己不懂得礼让姑娘,没有气量。
只是说,小丫头根本就不是大姑娘,他干嘛得让呢?没道理嘛!
身为“天一寨”五当家,又是从小与他们一起打劫行抢,杨舞长自然有其强悍之处,不过平时要温柔的话也是可以很温柔,而今天,她就展现了柔和的一面──
“大哥,外头探子有新消息来报,其他人正在大厅等你一起商量呢!”
一听就知探子肯定是打听到近日内将有大肥羊经过的消息,王大蛮不由得精神大振;什么练功、打坐,全都抛到脑后去,二话不说就往外狂奔而出。
“喂喂,你不练功了吗?”皇甫巧儿大喊,奈何愈去愈远的背影终究还是消失在自己眼前,转眼不见踪影,让她翻了个白眼,哼声娇嗔,“算了!是你自己偷懒不学,可不能怪我没尽师父本分。”
听她一个人嘀嘀咕咕的,杨舞长不禁失笑,有意找她闲聊。“巧儿姑娘,这些天住得还舒适嘛?”
呵……这些天来,她们虽然见过几次,但总没机会多谈;难得今天两人独处,那就趁机聊聊,好了解一下这个自愿被掳来山贼窝,而且似乎对大哥有着古怪兴趣的奇怪小姑娘。
“还行!”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皇甫巧儿见她不急着走,心中大概也知道她可能有什么话想和自己说,于是一蹦一跳的来到她面前,歪着头,笑盈盈道:“五当家,你有话就直说吧!”
见她快人快语,毫不拐弯抹角,本就是直爽性子的杨舞长不禁大为欣赏,当下爽朗笑道:“巧儿姑娘果然明快,那我就直说了。”
“请!”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皇甫巧儿也很好奇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巧儿姑娘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身处山贼窝?”这不是普通小姑娘会有的表现。
“我为什么该担心?”有趣的反问,皇甫巧儿娇笑。“难道你们还能吃了我不成?”
“难道你就不怕被……”
“先奸后杀、再奸再杀吗?”哧哧直笑的抛出某山贼头头恫吓人的惯用口头禅,皇甫巧儿啧啧有声的摇头晃脑。
乍听她那非常耳熟的威胁之词,杨舞长兴味道:“看来你早听过大哥这么威胁过了,是不?”
“可不是!”皱起小俏鼻,皇甫巧儿忍不住嫌弃。“说真的,大馒头威胁人的话真的很贫乏,说来说去就那么两句。”
闻言,杨舞长笑道:“大哥和我们都是粗人,没读过什么书,大字认不得几个,自然是没法子像巧儿姑娘说话这般文雅有趣了。”
听她如此说,不知为何,皇甫巧儿脸上微显尴尬,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我……不是在笑话你们……”
“我知道。”知道她以为自己是在讽刺,杨舞长大笑。“我没其他意思,只是实话实说,巧儿姑娘不必想太多。”
皇甫巧儿原本就是孩子心性的人,如今听她这般讲,登时笑逐颜开,对她好感大增。
“巧儿姑娘当初怎会想跟着进寨里呢?”好奇探究。
“因为好玩嘛!”耸耸肩,皇甫巧儿的理由非常简单。
“好玩?”万万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原因,杨舞长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从没听过有人因为好玩就自愿跟着山贼进到贼窝的。”
“这不就是吗?”比了比自己,一副“这下你终于见到了吧”的得意表情。
见她一脸俏皮样,杨舞长被逗乐了,故意笑话人似的带着几分调侃又道:“看来你对我大哥似乎……颇感兴趣?”
“因为他很有趣嘛!”哧哧直笑,皇甫巧儿并不否认。
“有趣?”杨舞长的兴致全来了,呵……还真的从来没听人说自家大哥有趣呢!
“是啊!”小鸡啄米般猛点头,她眨着水灵大眼,既认真、又逗趣道:“你不觉得他随便挑弄一下就气得直跳脚,动不动就吼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真的很有趣吗?”
心中暗暗同情了一下自家大哥,杨舞长看她眼儿灿灿的期待样,只好背叛兄长的微笑点头附和了。
“瞧!你也这样觉得。”兴奋击拳,非常高兴自己的看法有人认同。
经此一谈,加上见她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杨舞长终于确认她确实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所作所为皆以好玩为主,对山寨与自家大哥确实没有认何不良心思,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既然放下了心,她表现得也就更为和善,两人说说笑笑又聊了一会儿后,皇甫巧儿这才想到什么似的好奇询问──
“五当家,这些天我到处晃了一下,发现寨里老人、小孩不少呢!”简直可窝壮汉五十的话,老弱妇孺就有一百。
而通常山贼窝里的人,不都是剽悍壮汉吗?
听出她未曾言明的疑问,杨舞长轻叹一口气后,这才微笑道:“这年头世道不好,战乱、灾荒频传,所以有些快饿死的灾民就自动来投靠,有些则是打劫行抢时碰见,不忍见其活活饿死,也就收容了。”
呃……他们究竟是干山贼的,还是在开善堂啊?
皇甫巧儿有些傻眼,但又觉得好笑,忍不住打趣道:“其实你们也不坏嘛!”呵呵,还真没见过这般有良心的山贼呢!
“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安安分分过日子呢?”对于她的打趣,杨舞长只能苦笑。“就是因为没办法活,才会干这种无本生意;也因为知道挨饿的苦,是以后来见到同病相怜的人才会不忍,结果愈收容人愈多,山寨规模也就愈来愈大。”
皇甫巧儿从小就养尊处优,被众人捧在手心长大,当然更不可能挨过饿,如今闻言,也只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至于杨舞长早就从她的穿著打扮、言行举止看出她出身富贵,想来也难以明白他们的经历,更别说要感同身受了,所以当下只是笑了笑,正待要说什么之际,眼角余光却忽地瞄见某道缩头缩尾的身影,让她倏地立即变脸──
“二哥,你上哪里去?”河东狮吼、雷声隆隆。
原本还聊得好好的,没想到转瞬间就见她一下子从温和小女人变成了凶恶母夜叉,皇甫巧儿简直看傻了眼,目光下意识的顺着她瞪去的方向扫去,然后就见一颗光头在不远处闪动。
同一时间,杨舞长抛下她,往周二猫跑去,然后再看见他怀中抱着的那坛东西时,狮吼声又起──
“才什么时候就喝酒!还这么一大坛,你想死吗?”愤怒咆哮,手指狠狠的拧扭着某大光头的耳朵。
“五妹,轻点……痛……痛啊……”周二猫惨叫,万万没料到偷喝酒竟然会被管他最严的五妹给当场抓到。
“知道痛最好!竟然背着我偷喝,你该死了……”扯着耳朵直接把人拖走。
“五妹,我错了!你轻点……轻点啊……”哀号、求饶声一路跟着走。
呃……现在是怎么回事?
呆呆的看着两人一个拖、一个号的愈去愈远,直到终于消失踪影后,皇甫巧儿──这才终于忍俊不禁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呵呵……这简直就像是悍妻驯夫嘛……”
*
“有了、有了!肚子真的有股热热的感觉……”在隐密的小湖边,诧异中明显带着惊喜的大叫声骤然响起,而这就是王大蛮被逼着打坐苦练了好些天后,终于换来的一点小小成就。
“什么肚子?是丹田啦!”没好气的纠正,皇甫巧儿顺手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白眼娇斥,“谁让你大声嚷嚷的?”
操!竟敢打他的头,这小丫头愈来愈没把他给放在眼里了。
脑门吃痛,王大蛮横目以对,正想发出雷霆怒吼之际,却听她抢先开口──
“专心点!照我先前教的方法,行功十二周天。”横去一眼,皇甫巧儿命令。
纵然满心不爽,因为这些天来在她的教导下已习惯遵从指示,王大蛮下意识的将腹中那股小小的热流顺着经脉运功行走,不一会儿已然入定。
啧!这颗大馒头虽然朽木了一点,但还不至于朽到没办法雕啦!
瞥了那已行功入定的某山贼头头一眼,皇甫巧儿窃笑暗忖,一手点心、一手书的安坐在一旁帮他守护,免得在这段时间内有人干扰了他练功,那可就不好了。
一时间,湖畔边清风徐徐、虫鸣鸟叫;男的打坐练功、女的看书吃点心,气氛倒也颇为清闲悠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王大蛮从入定中转醒,睁开眼就见点点金阳洒落在她低头看书的娇美脸庞上,霎时竟有些恍惚,隐隐间似乎有种奇怪的,令人搔不着也搔不到的麻痒感爬上心口,让他浑身别扭却又舍不得移开眼,直到──
“咕噜!”
蓦地,一道响亮的声响骤然响起,不但提醒他吃饭的时间到了,也惊醒了低头看书的皇甫巧儿。
“行完功了?”收起书,她笑咪咪的从食篮里拿出白嫰嫰的大馒头的同时,也不忘调侃一下。“不得不说,你的肚子真的很准时。”
脸上一红,王大蛮自壮声势的大吼,“怎么?肚子饿不成吗?”话落,一把抢过馒头狠狠咬了几口后,突然觉得不对。
咦?他们明明吃过早饭后才来的,怎么才没一会儿,他就又肚子饿了?
直觉的抬头往上看了看,发现太阳高挂在天空中央,让他不由得愕然脱口询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