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的地步了,小如早晚会知道嘉南的存在,先前她虽然一直在逃避面对现实,但他不能骗她一辈子,更不能浪费她的青春,况且她也曾说过,不希望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这件事,也许现在就是该强迫她面对的时候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的热茶。“小如,有件事我一直要跟你说。”
“什么事?”
“我……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好了。”
小如有好半晌不吭一声,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碗,耿梦天却没见到她放在桌下的双手,正用力的扭在一起,用力的连指节都泛白了,长长的指甲更是陷进了皮肉里。
“……小如你听到我说的……”
“我听到了,你不用再重复一次。”小如抬起了头。
“我再这样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
“为什么?你认识别的女人了?”小如紧紧的盯着他看,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变心。
“跟什么人都没关系,而是这一开始,我的出发点就是错的,我只是不想再继续错下去,更不想害了你。”
“那你以为你现在说就没关系了吗?”
“我只是不希望造成更多的痛苦,再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小如一下子打断了他,激动的说:“我到底有哪里不好?让你要跟我分手?你告诉我啊!”
“我说过了,这不是好与不好的问题……而是,而是我的心,老实说,它一开始就不在你身上,我不是想要玩弄你,是你说过你不在乎,我也天真的以为,我可以就此忘记那个梦,所以我才会……”耿梦天吞咽了一下。“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我现在才知道,爱情这种东西,是不可以拿来试验的。我已经犯了错,现在我不想再错下去了……”
“可是现在我在乎了,我没有以前的潇洒,我已经变了。”小如一下子冷静下来,她用那双痴心的眼睛定定地直视着他,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心。
耿梦天看着她的表情,想到了曾经在动物记录片上看过,那些抵死也要悍卫着小狮子的母狮,他心中渐升的恐惧,突然让他有点说不出话来。
“跟你在一起,让我改变了,也许你不相信,可是我在乎你,已经胜过了在乎我自己的生命,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我就不会放弃你,我不会让你走的。”
耿梦天顿时觉得晴天霹雳,但他也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心中忽然有一种,很想当场拔腿就跑的冲动,可是双腿却又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看来,他们之间的事,是绝对没有办法完善了结。
“你果然是有头有脸的人,一下子就可以弄了这么多钱来……不过,生意还是生意,小马,一张张给我数清楚。”老大看着那一大垒钞票,吩咐小马点清。
“是,老大。”
“借据呢?”嘉南问道。
“哪!下次欢迎你老爹随时再来,他这一阵子因为前帐未清,都不敢上门来,一定憋得很,现在女儿交上了这么一个有力的男朋友,叫他大可不必担心了。”老大将那张薄薄的纸,丢还给了她。
“上次是他偷拿了我的印章,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替他还债了。”嘉南冷冷的说。
那老大斜睨了她一眼。“就算他被打了个半死,砍了好几刀。丢在街头也无所谓?”
嘉南的表情,一下子有些退缩。
“你们不必用这些来故意刺激她,她说了不管就是不管。”耿梦天忍不住插嘴说道。
“是吗?那就走着瞧吧!小马,走!”
他们两人转了身就要走,却被耿梦天一下叫住了。
“等一下,我的表呢?”
“啧,拿去!”老大不情愿的从自己的手上,脱下了那只手表,丢给了耿梦天,就和小马扬长而去。
他们一定,嘉南伪装好的坚强外表,就一下垮了下来,她坐倒在客厅的长椅上,双手扶住了嗡嗡作响的额际,她不知道自己的头为什么会一直这么的痛。
“怎么了?”是耿梦天的声音。
现在她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他,她不知道这一切对她个人而言,会有什么不同,她只不过是把所有的债务,转到了耿梦天的身上罢了,而且,现在的她不止是欠了金钱的债,还加上——欠他的人情。
“……这些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我每个月会固定还你一些,可能不会是全部的薪水,因为……我还要生活,所以……”
“这些都无所谓,如果这样会让你好过一些的话。”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只是想帮忙,我不能眼看着他们切掉你的手指,光是想到那一点,就足以让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你就可以为了我,让人切掉你的手指,你不打算再拉琴了吗?你要放弃音乐了吗?”
“当时……我只想到你的安全,这比我自己的重要的多。”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她晶莹的大眼睛,再也忍不住满满的是泪水,自从认识他以来,她发现自己变得十分易感而爱哭。
耿梦天没有回答,他沉默了好一会,忽然没头没脑的问她:“你相信梦吗?你相信梦代表的意义吗?”
她默默的摇了摇头,一颗豆大的跟泪,从脸颊上滑落,她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学会了不做梦。
“我相信。”耿梦天说道。“现在的你,也许会觉得我很烦,觉得我一直在莫名其妙的纠缠你,可是你知道吗?是你先在我梦中纠缠了我十年,整整十年,我生命中宝贵的十年,就全耗在梦见你这件事情上。”
“你在说什么?”嘉南一脸的错愕。
“……我无时无刻不在梦中见到你,我几乎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你出现。我在梦里爱了你几千次,可是醒来却永远发现那是一场空,你知道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酷刑吗?”
“……你……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
“我一直不知道你究竟是我的幻想,还是真的存在着,一直到我偶然在一个下雨天看到了你……你能想像我当时的感觉吗?”耿梦天激动的说着,他想到了那个大雨的夜里,他在一身湿的情况下,就这样在街上一直徘徊到天亮。
嘉南惊骇地看着他,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她不知道在他的背后,竟然隐藏了这么一个曲折的故事,而更惊人的是,这故事中的主角,居然就是自己。
“显然你不能了解。当我终于发现自己不是个疯子的感觉,真的是很好,很好,我千方百计想要找到你、接近你,只因为在我的梦中,我们一直都是彼此相属的……”
“……梦……梦不能代表现实,有时候还会是相反的……而且,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就是你的梦中人……”嘉南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耿梦天绝望地一笑,“也许梦毕竟不能代表现赏,可是在我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脑海里轰的一声,我就全明白了,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就好像早在前生我就认识你了……你对我,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吗?”
“……我……我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可以拒绝刘名伟千万次,却始终不能对他说不,难道这真的就是因为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吗?
耿梦天忽然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嘉南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求求你让我爱你,让我在你身边保护你,现在我只求能够这样就好,我不要求你有朝一日,也能够爱上我,可是请你至少不要拒绝我,也不要剥夺我爱你的权利。”
嘉南眼中溢满了泪水,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他,她所有对人的信心,早就在童年时期,都被她父亲给消毁了,童年的时候,他父亲从没有理过她们母女,母亲因病去世的时候,他甚至不在家。青少年时期,是他父亲把她丢给了祖母,让她一个人面对祖母的死亡,连人都找不到,光是这些都足以叫她痛恨他到极点。
到了她长大成年之后,他只有在金钱上有困难的时候,才会偶然出现、钱拿了以后,再同样消失个二、三个月,直到用尽了才会再回来。而平时则一样是对她不闻不问,她工作了这几年下来,给她父亲的、替他还债的,使她身边几乎永远没有超过五位数字的存款。
她应该恨他的,可是尽管如此,尽管她不想承认,她心里还是一直很清楚的知道,如果她父亲肯回头爱她,肯给她一点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和父爱,肯在她的生活中,尽一些做父亲应尽的责任,她还是会无条件接受他的,毕竟他们之间有的,是怎么样也切不断的血缘关系。可是耿梦天并不一样,她能够相信这个对她而言,几乎是全然陌生的男子吗?
嘉南看见跪在眼前的他,忽然一阵强烈的心痛,她怎么能拒绝一个肯替她被切掉指头的男人,尤其是,当他就这样跪在你的面前恳求你时,她不由地缓缓伸出了双手,将他拥人了自己的怀中一刻时,她感觉到耿梦天的双手亦环住了她,他轻轻的抱住她的背,将自己的脸孔贴在她细小的肩上,不敢让她看见,自己正不争气滑下的泪水,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那股悸动,和终于感觉到十年以来,首次真正的放松和解脱。
是她将被囚在自己心牢中的耿梦天,给释放了出来,他忽然重新拾回了在他小学毕业那年夏天,一个偶然的跷课下午,就在一块荒废的空地上,当他和一个小男生坐在那部破车里,手握着方向盘,所感觉到的那种自由。
他十年的等待毕竟还是没有白费,他终于可以拥她入怀,接触到真实的她,让她正视他的存在。
第十章
在图书馆花木扶疏的后院里,嘉南站在一株开得花团锦簇的木棉树下,满怀歉意的对着刘名伟说了对不起,穿着一身白的她,看来还是像刘名伟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纤细而动人。
“你这个人还真是太老实了,你根本没有必要跟我说对不起,你从来也没有答应过我什么,更不肯收我的任何礼物,我发现从头到尾,一直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你又何必……”刘名伟无奈地笑了笑。
“对不起。”嘉南仍是朝他深深的鞠了躬。
她知道自己浪费了他的时间,更浪费了他的付出和感情,而这些都是比礼物,还要来得珍贵、重要的东西。
刘名伟停顿了好一会儿。“……是因为那个人吗?那个做音乐的?”
嘉南无语的点了点头。
“他……你可以告诉我他是个怎样的人吗?好歹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输在哪一点上?”
嘉南显然没料到刘名伟会有此一问,她顿时愣了一下,不过他的问题,让嘉南有机会正视一下自己对耿梦天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成份居多。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从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很深刻的感觉,我们好像是上辈子就认识了,我也相信我们两个人是同类,而且是其他人所无法了解的同类,我们必须在正常人的世界里挣扎,直到我们找到彼此为止,而那才会是我们最终的归属。现在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对方,所以,虽然你是这么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是我也只能跟你说抱歉了。”
坦白说,刘名伟十分讶异。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嘉南如此开诚布公,谈起自己的内心世界和感触,以往的她,总是把自己保护的密不透风、滴水不漏,她神秘、封闭,不肯接受别人的付出,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