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项森也看着她,两人的目光一接触,苡芙马上移开自己的视线。
“卫先生,我们今天的主题是……”
听到记者的称呼,苡芙这才明白那个男子就是这家公司的大老板卫项森。
原来那天在电视公司里遇上的人是个大人物……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总觉得那个卫先生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有些说不上来的诡异。
而……为什么一个大公司老板,会突然亲自寻找字幕人员?
一切的问号在脑中成型,但她始终不敢露出任何反应。
记者问完第一个问题,卫项森的回答简洁有力,她很快的就打完了字。
“这样可以吗?”
她输进卫项森的话,等着下一句,可是等了许久竟然都没有人再开口。
等她抬头一看,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梁小姐,我说话的速度可以吗?”卫项森正望着她。
苡芙连忙点头。
“那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
为什么一个记者的访问得这么慎重其事,非得要一个打字小姐在一旁记录不可?即使她需要专心的工作,但脑子里仍免不了充塞着疑问。
苡芙扫视自己所键入的资料,似乎都不是足以要存档留证的东西,而且这种事应该可以在访问完后再做著录影带再打一次就衍了,为何一定得现场听打才行?
整个访问过程不到半小时,可是苡芙却觉得如坐针毡,一等访谈结束她就急着站起来离开,这情况着实诡异到了极点。
可是游秘书却唤住了她。
“等等,卫先生要看访问内容。”
卫项森和记者交谈完毕后,步至她身侧,一手撑着桌面,细细的看着苡芙所键入的字句。
他昂然的身躯离她只有十公分的距离,脸甚至就在她的旁边,卫项森蓄着一头随性的中长发,几缕发丝在她鼻前拨撩着。
“哈揪!”苡芙忍不住鼻头的搔痒,秀气的打了个喷喽。
卫项森的脸突然转了过来,与她正对。
“空调太冷了吗?”
他的声音懒懒的,但眼神却有着不协调的锐利。
“只是过敏。”她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神。
苡芙此时才明白,她对卫项森这个人,十足的过敏。
这个十坪大的套房让她非常约满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搬到这种高价地段 ,这大楼才落成没多久,连里头的设备都是最现代化的,家具用品一应俱全。
游秘书告诉她,因为这是公司内部抽签分配,有些同事并没有被分配到同一栋公寓来,所以她不禁要庆幸自己的好运道。
可惜她的家当太少,十坪大的屋里,仍有些地方是空着,虽然不用花钱买家具,不过当她经过一些家饰店时,还是会忍不住进去逛逛,在台北待了三年,她头一次拥有一 个人的私密空间,如果手边能多点闲钱的话,她一定会好好的装饰一番。
放下那只让她爱不释手的仿古抬灯,她走出了家饰店。
再忍些时候吧!苡芙这么告诉自己,只要撑过这一段时间,今后她想怎么过日子都会比现在更自由。
在附近的小吃摊买了碗面,刚搬到这儿来,有很多路段还不是很熟悉,趁着今晚她没有字幕工作要赶,也不急着回到自己的心窝里,正好可以在附近走走逛逛。
看来这附近的生活圈挺方便的,便利商店、速食餐厅、小吃摊几乎样样不缺,行至街角甚至还有家小花店。
花店前摆了一些失了朝气的花草盆栽,在这交通繁忙的街头,空气污染严重的情况底下,很难去要求每盆花都能清净得不染尘埃。
其中一个巴掌大的心盆栽突然跃入了她的视线,多年前的记忆也随之浮现……她窝在他身边忧心的说:“现在整盆花都垂头丧气的。”
忘了替花浇水,眼前的金线菊显得毫无生气。
“我教你,把花拿到水里浸一晚。”他提出建议。
“曾不曾就这么泡烂了?”她怀疑的问。
“救救看!”
最后那盆金线菊还是拮萎了。
他摸摸她的头。“我觉得你不适合种花。”
“谁说的!我要再养一盆。”她想再接再励。
“多少钱?”
“二十五块。”
“二十五块就可以让你满足?”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反正我要求的不多……”她对他嫣然一笑。
他握着她的手,轻声的说:“哪天我们一起去花市买,我送你一盆。”
“这么大方啊?”其实她晓得他的经济状况有些问题,即使只是二十五块的金线菊 ,加上两个人的车钱,来回就不只二十五块钱了,在连下一餐的饭钱都不知从哪来的此 刻,她根本不敢奢望。
“因为我得负责让你快乐满足……”
黄色的小花瓣在她眼前变得模糊,最后那盆金线菊始终没有买成……苡芙吸吸鼻头 ,打算把心酸咽下。
也许该多买些牛奶糖,每当她难过的时候就会去买牛奶糖,用香甜的味道遮掩心酸 。
“你不应该离开医院。”卫项森冷着脸警告。
汪成斌一动也不动,绝望的看着人儿没入人群之中。
“我想在我还能动的时候多看她几眼……”
“她现在过得很好。”
“你看她在花店前停了好久。”
卫项森不耐的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帮我……”汪成斌回望着卫项森。
他原以为自己还有机会能够亲手将在送给她,可是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不想让她见着自己委靡的模样。
“送盆金线菊给她吧……”
第四章
当一早踏进办公室里,发现桌上那盆开着黄色小花的金线菊时,苡芙整个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跌坐进椅子里,她凝望着那盆小花失神。
这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巧合?不可能!
这世界上绝不曾有这么巧的事。
他要出现了吗?
“很可爱的花。”
低沉的嗓音突然传来,苡芙慌乱的收拾起心情,将皮包摆进抽屉里,打开电脑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卫项森走到苡芙的桌边。
也许他不该这么逼她,只是当他看到苡芙那副失魂的模样,心头竟狠狠的冒出了不快。
那不过只是一盆花,她不应该为了一盆花而露出那种神情。
苡芙保持镇定,泰然自若的开口,“卫先生早。”
“很显然你已经有了爱慕者。”
“你喜欢这花吗?”她突然抬头直视着他。
卫项森回望着她,两人的目光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形的角力。
“还不错。”
“送给你!”她竟然对他微笑。
她的笑容冷冷的,不过却出奇的美。
“不好吧?这是别人的心意。”卫项森回绝。
“不过是个陌生人。”她不以为意的说道。
卫项森出入字幕室的次数有些过多,而她被调派去处理他的琐事的机率也有些过高 ,心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不太适合这种花。”
那盆花的出现只让她错愕了一会儿,很显然此刻眼前的人又回复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即使卫项森一点也不喜欢梁苡芙因那盆花而有任何的伤感,但他突然想再多看些她不一样的神情。
她嘴角讽刺的扬起。“那我应该适合什么花?”
“若是我送……”
“为什么会是你来送?”
他话还没说毕,苡芙就抢先了一步。
她不是傻瓜,在这工作环境待久了,即使她再怎么想隐藏自己,多少还是会惹来一些闲人关注,如果她想得没错,卫项森要是以为她也是那种一心期待飞上枝头当凤凰的 无知少女,以为他对她的另眼相待能为她带来多少好运,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你看不出……”
在卫项森还没来得及说完之前,桌上的电话在此时发出刺耳的铃声。
苡芙彷佛得到解救,立刻接起电话。“你好。”
电话里一阵无声。
是他……那个抛弃她三年的男子。
苡芙突然感到心痛,不需要言语,在桌上出现那盆金线菊的时候她早该料到汪成斌即将出现……这个无声的电话,除了他不会有别人打来。
他就这么消失了三年,现在他才想到她。
苡芙望了卫项森一眼,既然还有其他人在场,她会多些勇气的,这三年来她已经学会了在人前不露出脆弱。
“请留下你的电话。”
他不敢说话吗?那就由她来吧!
近期之内她势必要见他一面,汪成斌胆敢在此时找她,那正中她下怀,也让她省去了寻找他的麻烦。
“我……”
他的声音干哑得几乎不像他,但她仍然确信无疑。
不管经过多久的时间,她都不会忘记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声音,即使变得那样陌生 ,她都不留遗忘过。
“你看到了那盆金线菊了吗?”
“是的,请留下你的联络电话。”她仍是公式化的口吻。
他的声音发着颤。“……你还会想见我吗?”
“是的。”
他留下了行动电话的号码。“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恨我?”
“到时候我会再跟你联络,再见。”
无意回答他的问题,她毫不迟疑的挂断电话。
卫项森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不发一语。
苡芙将抄了电话号码的纸张收进口袋,整理桌面。“卫先生,如果今天不需要支援的话,我想我要开始工作了。”她的声音有着异于往常的轻快。
“你留在这儿吧!”
卫项森毅然的转身,不忍再看她那般逞强。
望着卫项森的背影远去,苡芙只是静静的拿出皮包,从里头掏出了一盒牛奶糖,解开包装纸,塞到嘴里,并轻声的告诉自己:“甜蜜的味道能掩去所有心酸……”
如果一切能重来,她绝不会这样亏待自己。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当初所受的不公怎能平复?
桌上躺着牛奶糖的空盒,她掀开被风吹得乱舞的窗帘,步到阳台上,审视这城市的璀璨灯火。
深吸了口气,她心意已泱。
拿起话筒,拨了号码……电话响了许久……他是否正沉醉在另一名富有女子的温柔里,无暇回应?
苡芙忍不住要这么想,回头望了屋内的桌子一眼,牛奶糖只剩空盒,怎么地无法释去她的心伤,她只能闭着眼忍耐。
“喂?”疲倦的应答,似乎呼应着她的猜测。
他总是喜欢装出刚睡醒的声音,用这招躲开他不想接的电话,包括后来的自己。在最后那段分手期,一开始他也是每回都装出在睡觉的声音,闪躲她的找寻,让她不好打 扰赶紧挂断电话,直到他想开了,决定对她吐实了,他才在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告诉 她那些事。
三年了……他的习惯仍然不变。
“我是梁苡芙。”经过三年的训练,她已经学会将自己的声音修饰得既冷淡又无情。“ 苡芙……”汪成斌的声音里有着惊喜。
从那日以后他日夜都守着电话,却始终没接过她的消息,癌细胞已经慢慢扩散,过阵子他可能连说话都会出现问题,能在这时候接到她的电话,他兴奋得几近疯狂,不过 也连带开始猛烈的咳起来。
等咳嗽稍停,汪成斌极力从喉咙挤出声音,“对不起,我最近有点小感冒。”
可惜他的病痛在她耳里完全得不到同情。
“你卖给其他女人,应该也不介意卖给我吧?”没理曾他的话语,她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