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屏住了气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说得暧昧不清的,总之,他要说的就是,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孩实在太像你了,所以他一直把你当成女性来看。”
“一见钟情的女孩?难道……是我吗?”
“不知道呀,那些全是我不知道的事呀。姐姐,你没什么记忆吗?听女东宫说,皇上三年前在北嵯峨邂逅了一位冰清玉洁的公丰,直说那样的女孩正是他心目中的理想,称她为北嵯峨女孩呢!”
“北嵯峨女孩……冰清玉洁的公主……”这一点,令她觉得怀疑。如果是北嵯峨的话,说的确实是自己,自己的确在那里遇见了皇上。可是,在那种状况下相遇,皇上为什么会说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公主啦、心中的理想啦、等等的?
“不过……应该是我呀。那么,皇上他……”
绮罗突然全身烫了起来,脸颊和耳朵都泛红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现在你明白了吧,姐姐。就是因为这样,只要我们两个能顺利互换,一切的问题就解决了。”
“话是没错,可是……”
对互换作战有些心动的绮罗,声音却显得很沉重。
弟弟握有“可以马上恢复男儿之身”的王牌,当然可以高高兴兴的,很轻松的说“只要互换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可是,自己呢?如果头发不能一天长一吋的话的,根本不可能变身为尚侍的。
“你说的也对呀……”弟弟也承认有这样的困难。“总之,在这里没办法好好谈,先回山庄再想吧!”
“山庄?我们在宇治没有山庄吧?”
“女东宫的。”
“女东宫的?你还真有一手呀!”
绮罗把草庵整理好,只带了一些随身的东西,就跟着弟弟走了。
走到山庄附近,两个随从正担心的走来走去的,看到弟弟绮罗就跑了过来。
“您到底上哪去了?京都来了信……啊,这女人干什么的?”随从皱起眉头,看着绮罗。“女人!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快走!”像赶什么脏东西一样,用手嘘嘘嘘的要赶绮罗走。
弟弟绮罗慌张的说:“没关系,她是我一个很重要的客人。”
说着,拉起绮罗的手,冲进了山庄内。
“少主真是疯狂了,干嘛带那种肮脏的娼妇来玩呢?”
“不,长得不错呢!只是被泥土弄得脏了一些,应该是挺漂亮的。少主还真有眼光呢!”
听到两个随从的窃窃私语,绮罗和弟弟不禁相视而笑。
一进屋里,就看到女东宫来的信。弟弟一口气看完,苦笑着拿给绮罗看。
“尚停,找到绮罗的土左卫门了吗?——”
看到开头的第一行字,绮罗瞪了弟弟一眼。
这一对恋人,把失踪的自己当做话题,都谈了些什么呢?
弟弟缩缩头,表示歉意。
“最重要的是,快没有时间了,尚侍。
皇上已经开始怀疑尚侍抄二十卷经的事了,因为所花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而且,他也非常担心,尚侍会不会因为不想入内为妃,而做出什么傻事。他说,在北嵯峨遇到的那个女孩,就是因为被逼婚才去投水的。很罗曼蒂克吧!
所以,他好担心这一次尚侍会不会去投河或上吊,直说要尚侍明天甚至今天就回来,都被我死命的挡住了。
现在,你应该放弃寻找绮罗,然后想办法回归社会。这样,至少还有你一个人恢复正常。
至于方法,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就是假装我跟尚侍曾是一对恋人。
可是,我是东宫,而绮罗是有妇之夫,再加上妻子又跟别的男人发生了感情。绮罗一时心灰意冷,就失踪不见了。
现在,妻子三公主的事已经圆满解决了,绮罗对我的感情又无法抹减,就想见我一面再出家。结果,一回来就被发现了。
此时,正逢狂风暴雨,我溜出后宫追随你而去,想和你殉情,把一切演的像故事书里的情节一样。
当然,真死了就没戏唱了,要安排小百合或其它人赶来阻止这个场面。
这么一来,大家就会像认同三公主和宰相中将一样认可我们,不会太责怪我们吧?我想皇上也不会不认我这个妹妹,可能只会废止我女东宫的身份,但是,那正是我所愿的。你顶多也只会被除籍而已。
如何?这个主意不错吧!只能这么做啦,你快回来吧!我们再好好商量这个办法。虽然蛮对不起投河身亡的绮罗,但是,她这么做或许也是身为姐姐希望弟弟能恢复男儿之身的一份心意呢。你就接受她这番好意吧!
再叮咛你一次,已经没有时间了。尽快赶回京都来——
东宫“
绮罗叹口气说:“还说什么『对不起投河身亡的绮罗』,居然能这样无视于我的存在,想出这种计策。三公主也一样,恋爱中的女人真是迫力十足呀!”
“你就别往坏处想嘛,女东宫也是担心我呀!”弟弟无以辩解,难堪的低下了头。“没时间了,女东宫也急了。皇上好象在担心一些莫名奇妙的事。”
“担心一些莫名奇妙的事……?”
《看来皇上真的是完全相信了我当时编出来的话……》
绮罗陷入沉思中。对了!皇上一直以为尚侍曾经因为被逼婚而企图投河自尽,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姐姐,你生气了吗?”看到姐姐沉默了那么久,弟弟担心的问。
绮罗抬起头,说:“——说不定行得通呢!应该可以这么做的。如果失败了,顶多是去当尼姑罢了。不过,只有这个方法可以恢复女儿之身了。我决定这么做了,不成功便成仁!”
绮罗把弟弟叫近身边,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了一些话。那一晚很晚的时候,有一辆特意伪装过,不怎么起眼的鱼梁车,进入了在京都三条的左大臣家。一个带着女商人斗笠布斗篷,从斗笠覆盖下来想隐藏脸部和身体的女性悄悄下车,一溜烟的进了东北跨院。
接着,三天后,绮罗公主因为无法抗拒皇上的再三宣召,放下抄到一半的二十卷经书,再入宫仕进了。
可是,不知到是因为长时间吃素斋戒的关系;还是因为经书只抄写到一半,而显得很没有精神。一直关在房里,连女东宫都不敢宣召她到御前侍候。
“听说尚侍经书只抄到一半,就再入宫仕进了。”
政务告一段落正在休息时,随侍在旁的大纳言突然想到这件事,就跟皇上聊了起来。皇上露出忧郁的神情,颇内疚的说:“也许我是给她的心愿泼了一盆冷水。可是,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我愈来愈担心,才急着宣她同来的。”
大纳言摇摇头,安慰皇上说:“怎么会呢,恕我直言,其实再怎么抄写经书,找回绮罗中将的希望也已经很渺茫了。尚侍不久就要成了新的皇妃。如果每天窝着那样抄经,搞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呢。所以,皇上宣她回来是正确的。”
皇上露出了寂寞的笑容。
每当有人无意中提到绮罗的名字,早上的心情就会复杂得无以言喻,一边强烈的希望尚侍入内为妃,一边又后悔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太愚蠢。
夜深了,皇上边考虑明天是不是要去宣耀殿看看,边走到了夜御殿。正模模糊糊要入睡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和高八度的说话声。
好象是蛮大的一场大骚动。皇上披上外衣,走到外廊。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吵?”
女东宫身边的侍女三位局和一条不顾值夜官人的阻挡,冲到皇上面前跪下来。
“不好了。女东宫好激动,谁也拿她没办法。尚侍她,尚侍她……”
三位局和一条“哇”一声哭了起来。
表情显得非常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才好,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太悲惨了,同样身为女人的我们实在说不出来……!这件事实在太恐怖了,一定是有妖怪在作祟,太悲惨了!”
听到侍女们不得要领的哭诉,皇上急得都快疯了。立刻命令起驾到梨壶,匆匆赶到了女东宫住的梨壶宫。
才靠近梨壶,就听到人声、哭声吵杂声。
皇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跳遽然加快。
“东宫!女东宫没事吧?!女东宫在哪里?”
“皇上!”女东宫跑出来,抱住了皇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都是我太不小心了,怎么办才好呢?”
说完就哇哇放声大哭了。皇上真的是愈来愈胡涂了。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说清楚一点!”
“尚侍,尚侍说她绝不要入内为妃,决定出家为尼……”
皇上脸色发白。
“我不准她那么做。现在绮罗中将行踪不明,对左大臣而言,她是唯一的女儿了,左大臣也绝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的。”
“太迟了。她也知道我们一定会反对,所以刚才一个人毅然剪掉了长发。”
“什么……”
“现在关在宣耀殿的一室里,我让小百合盯着她。她非常的激动,看样子不但是剪头发,连生命都可以了断……”
“太傻了!”
“皇上,我不要让尚侍出家当尼姑呀,您快想办法吧!”
“叫我想什么办法呢……总之,不要让这件事传出去。我去找尚侍谈谈。”
皇上匆匆赶往宣耀殿,殊不知在背后恭送的女东宫正露出了很奇妙的笑容。
侍女们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个个用袖子遮着脸,吓得东倒西歪。
发现皇上正要进来,小百合立刻上前阻挡。皇上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不顾小百合的阻挡,掀开御帘进去了。
在屏风的阴暗处,有一个像是尚侍的身影。
突然,眼角扫到了一团黑黑的东西。正眼一看,原来是刚刚剪掉的头发,像无数的蛇一样盘卷在发箱里。
尚侍居然激动到,可以毫不足惜的-而且是自己一个人-剪下了那比一般人多而茂密的长发,叫皇上惊讶得久久不能自已。
但是,在一瞬之间,也唤起了他在北嵯峨的记忆。
《没错,尚侍本来就是这样的个性。曾经因为被逼婚,连投河自尽的事都做得出来。当尼姑、剪头发之类的事,哪算得了什么!》
皇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默默伫立了好一会儿,才挤出声音来,说:“尚侍,你为什么这么做……在你这么做之前,为什么不先跟我说一声?实在太残忍了……怎么不想想你父母亲的心情呢?”
“原谅我,我只有这条路可行了。”
从屏风后面传出了很紧张的声音。瞬间,皇上如遭雷劈般的惊异。
那是尚侍的声音吗?
真是的,当然是啦,本人不就坐在眼前跟自己说着话吗?
而且尚侍本来就不太多言,根本也不能很清楚地辨别出哪种声音才是尚侍的声音。可是…隐约提高的尾音、清澈的声音,都像极了某一个人。明知他们是姐弟,声音像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可是,皇上就是压抑不住心中的一股冲动。
“为什么这么不愿意入内呢?莫非你心有所属?”
“——是的,我心已有所属……”绮罗发抖着说。
想到接下来的表现,关系着两人互换剧的成功与否,平时的胆量就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剩下的只有打从心底涌上来的颤抖。
毕竟,这出戏是关系着两人的未来啊!
“心已有所属…?那是……”
皇上张着嘴,愣在那儿。害羞又怕生的人,会在哪里邂逅了男人,还对他产生了情愫?再怎么想,这都只是一个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