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王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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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王征月-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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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南朝人,她对北国人的生活习性似乎了解不少。
  “大湖泊。”他简略回答。
  她点头,沿着坡面走下岩丘。
  斑图自然如影随形跟着。
  湖边有族民搁放的木桶,她用木桶打水,接着走到树丛后解开衣袍,并将弯刀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斑图听见衣裳落地的声音,立即转身背对,却依旧用耳力监视着她的动静。
  就着皎洁月光,她利落解开缠在身上的白布,拿着白布沾着桶里的冷水擦拭身子,接着再用剩余的水梳洗一头长发。
  沙漠的夜风冷冽逼人,四周虽有高耸岩丘削弱风势,然而风势挟来的寒气仍然让人忍不住颤抖,对大病初愈的她确实是个挑战,却已经不再是种威胁。
  如今她的伤势约莫好了八成,虽然还不能随心所欲的使力,但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够在这茫茫大漠中来去自如,不过前提是,她得先想办法弄清楚这四周的地理形势,还有这儿的毒蛇猛兽。
  角落,几只毒蝎悄悄自岩缝间钻出,无声无息翘弓起尾针朝她袭来,冷眸不过斜斜一扫,冷锐银流便骤然自水边划去,瞬间将所有毒蝎截成两半。
  放下弯刀,月魄拿起披挂在树枝上的北国衣袍,大力一抖,确定没有任何毒物侵入,才迅速将衣物穿戴整齐,并反复扭干白布,将还淌着水的长发擦拭得半干,接着拿刀走出树后。
  就在月魄从树后现身的同时,斑图也转身继续盯梢,可月魄却似乎不打算四处走动,而是提气跃上一块巨大石墩,坐到石墩的顶端。
  她单脚弓膝,将弯刀搁在身边,左手臂则是随意搭在膝头,不发一语的远眺南方,任由凛凛夜风吹动长发衣摆,看起来既冷漠又孤傲。
  当拓跋勃烈拿着托盘走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这几年间,关于她的流言传闻多到数不清,对南朝朝廷而言,她或许是最恶名昭彰的刺客,然而对南朝百姓而言,却对她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月魄,月之残,月之合,晦暗而幽诡的那面月,而她就如同她的名,总是来无影去无踪,锁魂夺命杀无赦,专杀贪官污吏、将匪兵寇,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并以亡魂悼祭亡魂,以杀戮铲奸除恶。
  可即使她双手沾满血腥,弄得自己遍体鳞伤,南朝却依旧倾荡,百姓却依旧悲鸣,天下始终没有太平的一天……
  “王。”
  盯梢的斑图一发现拓跋勃烈,立刻举步朝他走去,并在他的耳边低语报告,拓跋勃烈先是诧异扬眉,接着才示意他先行离去,稍晚再来讨论腾格里的布军问题。
  拿着托盘,他大步朝着月魄走去,同样轻易跃上高耸的岩墩,过程中没让托盘上的汤药洒出半滴。
  “既然你懂得北国话,为何不解释你只是想出来透透气?”他走到她的身边问着稍早的冲突,却不再费心的使用南朝话,而是用北国话与她沟通。
  月魄不认为这话有回答的必要,仍旧沉默的眺望南方。
  冷风凛凛,将她湿润的长发吹撩得飘荡,却也将她单薄的身子吹得凉寒,他将托盘搁到她身边,接着理所当然解下身上的斗篷向她围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反应极快,在那充满他体温和气息的斗篷覆上自己之前,迅速回身将斗篷挥掉,谁知他的动作却更快,不但没让斗篷落地,还猝不及防挡住她的手腕。
  “你好不容易大病初愈,我可不希望你又一病不起。”他紧盯着她,灰色的瞳眸狂霸如刀。
  她冷瞪着他,当然明白他这不是在关心她,他好不容易把她救活,正盘算着该怎么利用她,自然不会允许她再次受到损伤。
  “披着,绝对不许再病着。”他不容她抗拒的将斗篷重新披到她身上,接着才松开她的手,俯身为她将斗篷系好。
  她抿紧唇瓣,气闷的转过头,决定对他的动作视而不见。
  “为什么不解释?”他重复先前的问题,将托盘上的三颗羊肉包子递到她面前,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她一口一口吃着包子,依旧默不吭声,却发现他目光一刻不离的盯着她,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早已看清他专横的个性,只要他决定要做的事,就不容许他人反驳,相同的道理,只要他想知道的事,就不会容许他人沉默。
  直到她将包子吃完,甚至主动将托盘上的汤药喝完,他却依旧凝望着她,她才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回答:“北国人与南朝人之间充满成见和仇恨,若是让塔克干一族知道我懂北国话,之后徒增猜忌,不如不说。”
  “你倒是懂得明哲保身。”听出她话中的深谋远虑,他忍不住勾起唇角。“既然你不想招惹猜忌,为何又要向斑图坦承你懂北国话?”
  “早说晚说,横竖都要我死,又何必费力隐瞒?”她冷诮的看着他,意有所指的说道:“我倒宁愿往后让耳根子清静些。”这些人以为她不懂北国话,成天在她周遭说三道四,实在烦人。
  “这倒也是。”他忍不住轻笑。
  第3章(2)
  看来这几天她时时刻刻戒备着毡帐外的动静,显然并没放过他与族民间的对谈,对于北国暗潮汹涌的国势,以及塔克干族民对她的看法,其实早已了然于心。
  与其让塔克干一族发现她懂北国话,胡思乱想认定她就是奸细,不如沉默是金,至少可以避免冲突,可惜她这份心思却还是让族里的小孩给破坏了。
  看着她右颊上新添的伤口,灰眸深处不禁掠过一抹暗光。
  虽然传闻中,月魄并非滥杀无辜之人,可传闻终究只是传闻,不能尽信,可经过方才的冲突,却彻底验证出她并非冷血无情之人。
  至少,她对孩童倒是出乎意料的宽容与仁慈。
  依她的身手,要闪避那枚碎石简直易如反掌,她却不躲也不闪,任由那男孩投石泄愤,这不着痕迹的宽容,不经意泄露出她的柔软。
  掀开托盘上的药膏,他用指腹蘸了些许膏药,想要替她上药,谁知却被她一手挥开。
  这是她第二次违抗她,看着她桀骜叛逆的眼神,他忍不住再次勾起唇角,忽然觉得精神抖擞的她,远比虚弱苍白的模样还要耀眼多了。
  “你受伤了。”
  “死不了人。”她冷冷瞪着他,眼神写满抗拒,浑身上下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先前她之所以让他换药,是因为她确实碰不着背上的伤口,可除此之外,她不记得自己曾允许他触碰其他的地方。
  “你的命是我留下的。”他勾起嘴角,忍不住提醒她。
  “那又如何?”她微微皱眉,虽然早明白他留下她是有所图谋,却还是为他的眼神感到不舒服。
  这个男人压根儿是头笑面虎,愈是微笑,愈是让人觉得危险。
  “你的命是我仅有的仁慈,你必须回报。”他理所当然的说着。
  她依旧瞪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瞪着一个疯子。
  “自我救起你的那天起,你的命便属于我。”谁知他却大言不惭的继续道:“我是你的王,此生唯一的主宰,我要你活,你就不准死,你必须对我忠诚,并且完全臣服。”
  “你疯了。”
  面对他狂妄的发言,她只有这句感想。
  他忍不住轻笑,浑厚的笑声低沉而有力。
  “我是不是疯了,你会比谁都清楚。”话还没说完,他已迅雷不及掩耳的朝她袭去。
  她却是波澜不兴,瞬间反手挡下他的大掌,同时探向身边弯刀,他却看穿她的意图,比她早一步劫走弯刀,用刀背舍开她的追击,并探出另一只手朝她左臂的箭伤轻轻挥上一掌。
  “唔!”
  她闷哼一声,小脸瞬间发白,脚尖却更快的踢向他,谁知他却不慌不忙的再次出手挡下,厚实大掌瞬间化为灵蛇,无预警自她手腕底下一路上窜,将她右手臂紧紧缠绕,把她整个人扯向他的胸前。
  刹那,她本能探出左手抵住他的胸膛,阻止自己一头撞上他的胸膛,他却在电光火石间,拿着她的弯刀架到她的颈子上。
  “如果我是你,就会乖乖听话。”他似笑非笑的给她建议,小心的没将刀刃碰上她的细颈,将她弄伤。
  “你做梦!”她咬牙,压根儿不在乎刀刃会不会抹上喉头,更不在乎左手臂上的箭伤会不会因此扯裂,硬是抽回左掌,狠狠朝他心口击去。
  掌起掌落,一抹刀光也倏地自她眼前消逝,拓跋勃烈迅速抽开弯刀避开她的要害,任由她一掌击上心口。
  “就算我是在做梦,难道你就不希望天下太平?”他四平八稳的反问,神情并没有因为接下她一掌而有所变化。
  “你?”她狠狠一愣,不只为了他的反应,更为了他意味深远的一番话,只是更让她在意的,还是他抽刀的动作。“为什么要抽走弯刀?”她忍不住问,不敢相信他非但没有乘机伤她,还硬生生的接了她一掌。
  纵然她的伤势只好上八成,无法随心所欲的运气使力,以至于招招落败,可方才那一掌仍然杀伤力十足,而他竟然能够不动如山,非但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还能气定神闲的与她闲聊,让人实在无法揣测他的内力究竟有多深厚。
  倘若他是想借此给她一个下马威,那么他成功了,至少她清楚明白,自己绝非他的对手,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收回她这条命。
  “你说,南朝北国间的这场仗究竟打了多久?”他不答反问,伸手指向遥远的南方。
  她紧紧皱眉,不想回答这问题。
  “将近三世。”他却替她回答。“仇恨已经带走太多人,不需再添亡魂,天下需要太平,全天下的百姓也需要太平,而仇恨无法改变什么,唯有放下仇恨,才能让天下百姓脱离苦海。”他话中有话的凝视着她。
  “废话少说,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她开门见山地问,可不认为他是在与她闲聊。这男人所说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包括留下她。
  他微笑,为了她的冰雪聪明。
  “你应该明白北国此刻局势,八族看似统一,然而其中却唯有塔克干和腾格里二族臣服于我,并与我古尔斑通一族友好,其他五族不是虎视眈眈,就是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内战恐怕在所难免,届时东南腾格里、西南塔克干,与我族古尔斑通势必又要出征,可惜十二年内战耗损我三族太多兵力,以塔克干目前仅存的兵力应战,多少令人担忧。”
  “所以,你要我这个南朝人帮塔克干打这场仗?”她眯眼,立即听出他话间的意思。
  “不,我不是要你打,而是要你非赢不可。”他加深笑意,眼神语气却是再认真不过。
  她迅速皱眉。
  “你若不是在痴人说梦话,就是眼睛有问题,以及我有三头六臂。”她忍不住反唇相稽,觉得他的想法简直荒谬至极,单凭她一人,怎么可能左右战局的输赢?
  更遑论整个塔克干族民压根儿不欢迎她。
  要塔克干族民和她携手合作,简直就像是棉花厂失火,免谈!
  “你能够单枪匹马大破北头山河套军营,血洗上百将领士卒,就代表你有足够的能力。”她能够在南朝横行无阻多年,始终让整个朝廷无计可施,便足以证明她不只身手了得,更懂谋略战术。
  “那不同。”
  “我对你有信心。”他笑。
  她又瞪他,为他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到可笑,可惜在她开口反驳之前,他却早一步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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