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皆附和点头。英洛诧异道:“爹爹多操劳了,女儿又不是七岁小童,还怕走失?!”
英乔怒瞪她一眼,道:“爹爹,这丫头需要您老好好管教一番!”
英洛从未见过他这般凶怒的表情,更是将眼神粘在他身上,来回巡梭。见他面上渐添了不自然,大概是自己也觉得这口气又急又凶,不由放缓了语气道:“妹妹也太不晓事了,不知道如今你自己在风口浪尖上吗?……………………………”
英田大概怪他说得太明白,递一个制止的眼神,英乔自然识趣闭嘴。还是燕婉体贴,走来将英洛揽在怀中,道:“姐夫也真是的!一夜未睡,这会子洛洛回来了,倒问东问西,精力好得很?孩子一夜未回,或者在外面吃得不好,睡得不好,你要不困,我拉她去垫补点东西,好好歇息去!”
英田对燕婉,从来尊重几分,见得她说话,唯有放手道:“你带她去吃点东西吧!”
甥姨两人携手慢慢而去。这里夏友忧虑道:“爹爹今日轻易放过了洛洛,不知过些日子这丫头是不是还会轻犯?京里局势这样紧张,外面早已传得风雨不断,说是有人放言,要十万两黄金取洛洛一颗脑袋!……………………………她下朝迟来一回子,我只怕自己要担足了心!”
英田英乔无奈,相视苦笑。英乔道:“我们确实不认识什么江湖中人,就是请个武功好些的侍卫,只怕也不能!说来很是悲观,竟有些听天由命的味道了!”
此事说来并无任何悬念,不过是英洛带人抄了十几家达官贵人,将家资投入国库,这些人的亲眷流放或屠戳,但有漏网之鱼,免不得持械报复。亏得程元陆姜忠心,遇有危机之时,但以英洛安全为要!
这些人中,更有世家大族,姻亲盘根错节,根深叶茂,非一时一刻可尽数铲除的。凡是漏网之鱼,得了喘息之机,莫不寻机报复,无所不用其极!关于英洛一颗人头十万两黄金,也是近日流传的小道消息。
英家众人闻得此言,皆忧心忡忡,日日愁云笼罩。昨夜英洛一夜未归,更听得程元道英洛被两人劫走,若不是英田镇定功夫惊人,早上报刑部,带兵寻人了!
英洛每日忙碌,更兼着心力憔悴,全副心神与女帝相斗,哪有时间理会这些琐事。是以英家众人一夜担忧,在她这里竟是不无知无觉。
在燕婉张罗下,她舒服吃得早餐,径自回了胜仙居,睡个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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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恨
英洛这一觉直从日出睡到了黄昏,残阳西坠,满地霞光。
清醒之时屋内并无旁人,她以为的夏友在旁软语温存竟成空,心里略微有些不悦。爬将起来不肯梳洗,正趿拉了鞋,欲出去寻得夏友回转,却见江生端着小食进来。
自夏友与英洛成了亲,江生这孩子变得异常沉默。然则沉默归沉默,他亦不肯退缩,只在英洛身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比之往常更贴心十倍不止。
英洛自然是个贪图便(bian)宜的人,有时候想起来,未免觉得耽误了他的终身,但逢喝到他做的鱼汤,恨不得将舌头吞下去之时,早将先前愧疚之心抛至脑后。………………………如此美味,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出来的!
江生将吃食放在桌上,侍侯英洛梳洗,凡事无不妥贴。不过一刻,英洛便梳洗干净,坐在桌前享用江生的手艺,少年站在她身边,微低着头,只露出清秀的侧面。
英洛这两日大概是被 女帝与李岚刺激太过,心神总是不能安宁,吃得一半之时,便发了呆气,只盯着江生瞧,脑中唯想起李岚的样子,也不知是惋惜还是痛心……………………若说痛心,她从不是怜老惜贫的人,…………………………而今李岚的样子,却无端让她心头浮躁。
她却未曾留意,在这种注视之下,江生一边耳朵渐渐洇红,酡颜醉酒一般,猛听得英洛道:“江生…………………”少年一双水眸慌乱瞟了她一眼,面上亦有绯色,匆忙低下头去,哑声道:“小姐有何吩咐?”
英洛索性将饭碗撂开,认真思索了一回,假如李岚有江生这样仔细的人在一旁照料,会不会很快好转?但这种想法,委实难以启齿,只有硬着头皮道:“你……你可否愿意帮我去照顾一个朋友?”
这也不过是她一时脑中灵光一闪,想出的主意,行与不行,但凭面前少年拿定主意,因此将楚楚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少年。大概很少有人能拒绝这样子的她,但见少年红着脸答道:“小姐吩咐,江生莫敢不从!”
她抓一把头发,再摸摸下巴,更怀疑自己面上还有米粒,在少年这样信赖的眼神之下,这样含羞带怯的心事面前,更觉自己龌龊不堪,难以启齿。然而还是狠狠心,咬牙道:“我要你照顾的人,是…………………………三皇女李岚!”
注目少年,见得他脸上绯色迅速褪去,面容刹时雪白,双眸痛楚,失声道:“小姐想将江生送人?小姐不要江生了?要送给那个轻浮的皇女殿下?”
在江生的记忆里,李岚永远是那个轻浮纨绔不知事的皇女,便是后来战争之际,李岚在西北军中人人敬仰,她的精明能干让西突厥大汗阿史那达曼都赞不绝口,亦不能改变这一印象。
此际得闻自已一向敬若为天的小姐亲口所述,要将他转送她人,无异于当头焦雷劈下,刹时六识不明,身形摇摇欲坠,心内并无觉得如何悲伤,目中不知为何,热泪却滚滚而下。
他踉踉跄跄,转身欲逃,只愿自己今晚从未来过,亦从未听得小姐此语。然则足下滞弱,脚步更有千斤之重,眼前视线模糊,热泪又急又密,不断下滑,抹了一把还有一把,到得最后,他亦不再管它,一步步从英洛房中挪出来……
其实话一出口,英洛心中便有悔意,见得少年情状,张口便叫了几声,只望他如从前般,平日纵是沉默,此时亦会应对一声:小姐…………………。
然而少年便如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一般,失魂落魄从她房中出去了。她张了张口,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眼睁睁看他消失在视线之中……
这一夜夏友回来之时,胜仙居内漆黑一片。
他摸黑进了房中,轻手轻脚,生恐惊动屋内沉睡之人。待得他点亮蜡烛,却见应该是高卧在榻的人正失神坐在桌边,桌上碗盘之内饭菜早冷,却无人来收。这情景很是让人诧异,基于昨夜她彻底未归,他本该狠狠冷落她一回,好教她知道家有悍夫的后果。哪知道见得她这模样,心下不由还是软了,走上前去,更见她双目无神,眼眶微红,难道她已哭过?
这猜测早将他心内余怒抹消,唯觉怜惜心疼,蹲下来,与她平视,柔声道:“洛洛,你这是怎么啦?”
只见英洛定定将他看了一回,突然道:“衡哥哥,我是不是心特别狠?”
夏友迟疑了一刻,答道:“对于不相干的人,你是!”能将长安城内搅得腥风血雨的人,算得上心软么?
但见得她面上惊诧难言,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喃喃道:“原来他也只是不相干的人啊……”
他……………………
夏友心内急转,却茫无头绪,不知这“他”又是从何说起?
不容得他再问,英洛黯然道:“衡哥哥,很晚了,睡吧!”
这晚她乖顺伏在他胸口,出奇的沉默。
第二日晨起,林方在屋外敲门,道:“大小姐,江生在外面站了一夜……………………”
英洛正被夏友拖起来,将衣衫一件件套上去,预备上朝,闻得此言,睁开了眼睛,眸中隐有痛色,夏友正系着衣襟之上一个结,手一抖,那结便打的很是不像样。英洛哪顾得这个,匆匆站起来往外便跑,夏友追出去之时,只见门外积雪落檐,院中莹润洁白的雪地上正站着一个雪人,站得近了方能看清楚,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因在院中站得过久,头上身上竟是落了厚厚一层雪。
显见的昨夜几时落雪,他便在院中站了几个时辰……
英洛似乎是被江生这个样子给吓到了,一叠声道:“江生,这事你不愿意就算了,算我没说,我不逼你!真不逼你!”
夏友与林方听得疑惑不解,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雪人动了一下,似乎是全身僵硬,动作很小,声音亦是很小,道:“小姐,我答应你,我去!”
夏友见得,自家妻主面上不知是悲是喜,只点了点头,道:“江生,这件事情另有隐情,我只盼你莫要这样糟蹋自己!”
少年似乎对她的话闻所未闻,只一径道:“小姐让我做什么,我……我都会去做的!我一定会去做的!小姐……你……你能不能抱抱我?我好冷啊………………”
英洛上前一步,将那冰雪少年单薄的身子搂进了怀中,入手处只觉如倒卧冰窟,冷意彻骨,连腔子里的热血刹时都要给冻住了……
事到如今………………………她不由惆叹一声,无论如何都只有朝前走了……
江生这夜在胜仙居院中站了一夜,起先是因为头脑昏沉,回了自己的屋中。夜半时分他翻来覆去不能入眠,便出了屋子,站在院中看那黑漆漆的一排主屋之中,英洛安眠之处。
天空铅云压顶,一颗星子都无,夜是黑沉沉的,浓黑的墨般洇开,便是这样的黑暗之中,他亦能分辨得出她的居所。在那房里,她在别人的怀抱之中安睡,臆想之中她的呼吸可闻,靠得近了还有一股幽香。…………………………他朝前一步,闭上了眼,仿佛这样就离她更近了一步,伸出手来,期待着有人能拉住他的手,温柔相对……
有什么东西凉凉的,打在他的脸颊之上,调皮的钻进脖子里,很快便化了,宛如一滴泪……他睁开眼,感觉到雪花籁籁落下,那股凉意直透到心里去,将腔子里的血泪凝成了冰……
天空似乎是倾尽了大雪,渐渐变得薄透,他却一动不动,整个人早已僵冷,若不是早起的林方,怕是他早已冻得失去知觉。
经此一夜,白日英洛上朝之时,江生便发起烧来,满嘴的燎泡,人又时醒时昏。醒时还好说,昏沉之际口中反反复复念着“洛洛……洛洛……”比之平日唯唯诺诺在她身后叫“小姐”,勇气添了许多。夏友在旁守了一天,不知心内如何作想。
林方一旁窥着,亦是为江生担了一天的心,只埋怨这小子心比天高,在胜仙居这小小一方天地之内,眼见要掀起一场大风浪来……
英洛晚间回来之时,江生亦是时昏时醒。她虽一脸的愧色,但形容却并不是牵心挂肺,难舍难离的样子,夏友见得她这般,心内方略略好过了一点。
又过得两日,江生高烧退了下来,夏友便只留林方守着,这夜自己回房歇息。进去之时英洛正在练字,她的一手毛笔字奇丑无比,最近正发愤练习,只望在将来写奏折的时候,不用再找人代笔。
他走了过去,却见她正全神写着一首五言诗,他不由念了出来:“美人卷珠帘; 深坐颦娥眉; 但见泪痕湿; 不知心恨谁!”
这几日几夜守着江生,他早已疲倦,漫不经心讽道:“我倒不知道你有闺怨,居然奋笔发泄!”
英洛只是一笑,将那张写满大字的纸小心挪至一旁,扯出一抹无奈的笑,道:“我忽然想起这首诗,很适合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他不问,她亦不说。
心 谋
经过那夜的拥抱,英洛对江生又多了一份愧疚,他生病的那些日子,不过是进去片刻略站一站便出来了。等江生痊愈,已是半月光景过去,期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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