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不行,反正现在就跟我回去。”说罢,贺兰震便一手扛起了芙影,踢开房门,一路朝芙蓉园外的林子奔去。
“放我下来,可恶——”芙影气急败坏地拚命挣扎。
“我说过,只要我贺兰震决定的事是不容改变的。”
“拜托你放了我,我真的不能嫁给你,因为——我早就有丈夫了。”不得已,芙影打算全招了。
“哼!这谎编得实在不高明,方才我只见你一人在房里,哪来的丈夫?!再说,即使有,他待你不好,配你不起,我一样带走你。”贺兰震健步如飞,完全不像大病初愈。
“你是因为新娘子没娶到,就随便抓个人充数。”芙影气得口不择言了。
突然间,贺兰震停下脚步,把扛在肩上的芙影放下,说着:“我不是随便。”他的神色肃穆,眼光深邃,又说:“小傻瓜,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危险,因为你救丫慕容王朝的死对头,这事要是被揭发,就算你主子出面也救不了你啊!唯一的生路就是跟我回海心寨避祸。”
“不要啊——放开我——”芙影扯着被贺兰震抓着的手。
“放开她。”一声怒喝霎时响起。
“沅毓!”芙影不禁大喜。
原来,在贺兰震扛着芙影飞奔出芙蓉园之时,李沅毓就一直尾随其后,想伺机救出李芙
“我不会放她走的,有本事你就来抢!”在看见芙影方才那一瞬间的神情,贺兰震心中也有了底,但他倒想看看眼前这位潇洒不覊的青年到底衬不衬他的芙影。
说罢,一阵刀光剑影霎时错落在黑暗的山林间,李沅毓甩出了一把软剑,犹如蛇影般地向贺兰震吐着舌信,而贺兰震也不甘示弱拔出背于背上的长剑,以电光石火般的迅速猛烈,迎合著李沅毓的凌厉攻势。
“别打了,住手——”一旁的芙影急得喊叫着,但正杀得专心的李沅毓及贺兰震谁也不理。
突然间,李沅毓耍着软剑,一阵秋风扫落叶地直扫着贺兰震的下盘部位,而贺兰震纵身一跃。
“咻——”李沅毓的剑正划中了贺兰震受伤的腿。
“你的脚有伤?”李沅毓此刻才发觉。
“好身手!有你在芙影身边,我也放心了。”贺兰震的语气仍掩不住落寞,但依旧以剑撑起自己,正准备转身离去。
“贺兰震,你的伤——”芙影奔上前,欲探个仔细。
但贺兰震只是看着她,以无比的遣憾、无法释怀的失望,随后不发;叩的转身离去。
目送他消失在黑暗中的李芙影,心中霎时百感交集。我李芙影何其有幸,能有你如此的盛情,但身为慕容王朝的女人,我也只能铭记在心。
“他就是贺兰震?公主前些天就是为他解黑蛛毒?”李沅毓是明眼人,心知肚明。
“嗯,”芙影点点头,说:“我瞒着你们,是不想他的身分泄漏,既然要救他就救到底。”
“公主做事一向有道理。”李沅毓从不多问,因为他有颗清醒的脑袋及可洞彻事物的眼睛,在方才贺兰震的眼神中,他看见了一位多情、率性的好汉。
翌日,弘化公主的车队离开了芙蓉园,往王宫方向前进,而这一路上,也就真的没再见贺兰震的踪迹。
“保重啊!”对他,芙影只有这一句反覆在心里。
回到宫里的第二天,芙影一大早便梳妆打理,以最美丽的容颜、最殷切的笑靥等待着她的丈夫——慕容诺曷钵的驾临。
他会用什么样的热情、什么样的话语来回应着相隔多日的爱妻呢?
是一个浓情蜜意的拥抱?还是耳鬓厮摩的低语呢?坐落在鱼池前的芙影拨着水波,泛着聿福的笑意。
“公主、公主,可汗回来了!”银儿老远地就大呼小叫着。
回来了!!芙影急切地站起身,直往宫门外,可汗回营的大道上恭迎。
“公主——走慢点嘛!”银儿和其他丫鬟都跟得急。
“瞧!公主可是迫不及待啊!”
“是嘛!咱们可汗和公主多恩爱呀!”
初秋气爽,和风迎人,曳着一缕轻纱的李芙影犹如仙女下凡地站在宫门的巍峨前,等着她朝思暮想的最爱。
远远地、远远地,在大队人马旗帜飞扬的壮观里,那匹可汗钟爱的黑色劲风马昂首骄傲地出现在芙影期盼的笑容里。
但,这一瞥,芙影的笑僵硬了——
她的可汗在哪里?
那座骑上不见白衣胄甲的勇士,只有一位身穿翠绿红帽的少女飘扬着及腰的发丝,款款多姿。
她李芙影的可汗在哪里?
莫非是满天的尘土迷乱了她的眼睛,教她生了幻觉、惹她忧心,这一想,她更专心仔细地往那方瞧去——
是的,她的可汗就坐在骑上不偏不倚!那抹浪漫多情的神采依旧,那双炽热温存的眼光闪动。
不同的是,这些以往只有她看得见的温柔,此时此刻,她竟在那位依偎在可汗胸前的少女脸上清晰映着。
她是谁?怎么可以独占了她李芙影最记挂的一切?
“公主——公主——”一旁的银儿看着面容惨白的芙影,不禁又忧又急。
但,唤醒神智的,不是银儿的声音,而是迎面来袭的楚楚痛意,仿彿叮咛着她,无论如何不能失了大唐公主的威仪。
尘埃落定,慕容诺曷钵跃下了马,抱下那位少女来到弘化公主的跟前。
“欢迎可汗回宫。”领着家臣的芙影,必恭必敬的姿态中有些隐约的颤抖。
“这些日子,公王你辛苦了。”慕容诺曷钵笑着,随即对着身旁的少女温柔地开着口:“来!见见大唐的弘化公主。”
“公主万安。”这少女笑容可掬地对芙影颔首致敬。
“什么公主?!?!日后要唤姐姐了。”慕容诺曷钵大笑着。
“姐姐?!”芙影心中一沉,不禁望向兴奋不已的丈夫。
“喔——她是回族部落库拉拖利的掌上明珠库拉朵兰,我已在半个月前立她为我吐谷浑王朝的妃子,只待回宫之际再重新昭告百姓,大肆庆祝——”
就从这刻起,芙影是如何进殿、如何回房、如何应对、如何微笑全是恍惚不明、毫无知觉。
这天夜里,慕容诺曷钵还是来到了她的寝宫,只是对仍陷于混沌状态的芙影而言,已无当初的万般喜悦。
他只是要来说明一切。
“公主,你还好吧!”一向细心的慕容诺曷钵不会遣漏芙影悲戚的面容。
“还好。”芙影喃喃念着,那粉嫩的脸上没半点血色。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而言,是太突然了。”慕容诺曷钵走上前,轻轻地拥抱着芙影,“不过,这是唯一免去回族叛乱的最佳办法,库拉朵兰的身分等于是回族的公主一般,还好我先行一步,否则差一点朵兰就成了贺兰震的妻子,那我吐谷浑就后患无穷了。”
贺兰震?!?!这三个字顿时扎了芙影一下。
“你娶的是贺兰震的未婚妻?!”她如梦初醒地问着。
“没错,”慕容诺曷钵有些得意,说:“像朵兰这么美的女孩,嫁给那莽夫是可惜了,所幸我提出了这个婚事才挽回她的一生。”
在他怀抱中的芙影,突然间被一股力量弹出了他的胸膛,这时的她才错愕地看见,她一向可恣意撒娇的天地早已无她容身的地方。
但她无处哭诉,因为疼爱她的家人在迢迢远方。
而她也无力挣扎,因为这不就是宫闱后妃的宿命吗?!
凭她,更无计可施,纵有万种借口,也掩盖不了喜新厌旧的心是千军万马也挽不回的坚硬。
“怎么了?公主,你应该可以体谅吧!”
“可汗是一国之君,自然有权作任何决定。”
“可是你是一国之后,我也要问问你才好吧!”
我不是公主,我是你的芙蓉仙子,我也不要是一国之后,我只想当你的爱妻!芙影的内心强烈呐喊着。
“怎么不说话?”慕容诺曷钵有些沉不住气,“我知道你的心里不好受,但是想想,吐蕃赞普即将启程前往迎娶的文成公主不是比你处境更难?!在她之前,早已有位印度公主入主后位,照你们中土的规矩,凡事不是讲求着先来后到的顺序嘛!怎么说,这朵兰还得叫你一声姐姐,听从你的教诲呢!”大男人的说法总是理直气壮、绦条有理。
遣一字一句听进芙影的耳中,痛彻心扉!
但她依旧不能忘了大唐天子的教诲,只得故作大方、强颜欢笑说着:“恭喜可汗平定了回部,娶回了如此佳人,在礼教上,咱们是不是该有个仪式,正式颁赐名分封号。”
“当然、当然——”慕容诺曷钵的表情是释然开怀的,“那——我立刻派人去备妥这些仪轨。”
匆忙离去的他,没发现芙影的眼中正滴落的泪——
“公主,你多少吃一点嘛!瞧你这般模样,我银儿怎么向长安的王爷夫人交代啊!”银儿端着粥,不禁潸然。
“爹?娘?”芙影怔仲地低语着。
“公主,吃了这粥再好好打扮一下,一会儿在殿上才不会输给了那番回女。”
“再打扮又怎样?空白垂怜、空叹息!”哀怨的口气中有无法化解的沮丧,自从可汗回宫的那天起,芙影的寝宫只有她孤单的身影。
听着宫中锣鼓齐鸣、热闹喧嚣,处处张灯结彩,一片红喜,更对比出芙影的落寞舆说不出口的无奈。
大唐公主又如何?!?!徒具一身尊贵与华丽,却连起码的尊严都要求不起,尚不如民间的平凡生活,虽是粗茶淡饭,但有发妻共享则香;虽是硬炕草席,则有暖和的襟前可卧矣。
芙影要的就是这么简单,谁知简单却是她此生的最难。
“公主,时辰已到,可汗请你前去。”外面的宫女奉旨来迎接芙影。
一场仿自大唐的册封仪式正要开始——
居于上位的李芙影恍如置身于一年前的大婚典礼,那时的她靦眺羞涩,那时的可汗脉脉含情,那时的排场也浩大非凡,锦簇的花海一片炫烂。
而今时,可汗依旧脉脉含情,但她李芙影却换成了库拉朵兰,就连非凡的仍是非凡,炫烂的仍是炫烂,这不就是摆明着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心态。
“库拉朵兰从今起,赐封为兰贵妃。”
眼前这女子是美丽脱俗的,难怪可汗对她一见钟情!接过库拉朵兰递上酒的李芙影此番才把她瞧仔细。
那贺兰震呢?当时的他是不是也如同我此刻的伤心?芙影霎时有了同病相怜的心隋。“我何其有幸哪,右有公主这般的芙蓉仙子相辅,左有兰贵妃相侍,来!大家今晚痛快畅饮,不醉不休。”看得出慕容诺曷钵的欢喜。
但他心中的那株芙蓉却已连根拔起,那句芙蓉仙子听在芙影的耳中仅是嘲弄而已。
“公主,你要宽心,事已成定局也无可奈何,况且——况且男人三妻四妾也是不足为奇,我知道你是咽不下这口气——”回到寝宫后的日子,银儿总是安慰着日渐憔悴的芙影。
“我不是咽不下这口气,我是……我是……我想回家去呀!”扑簌簌地,芙影又是泪下
“公主——”银儿也心疼不已地抱着芙影,主仆两人哭成一气。
“要是当年皇上挑的不是你,公主你至今也是个堂堂县主(皇亲国戚的女儿皆称县主),很多将相之门都等着提亲呢!而这些人他们绝没那个胆敢娶妾的。”
“这是我的命,我该怨谁呢?”拭着泪的芙影,一脸怅然。
想到当年,她含泪拜别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