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后的两个人也同样当哑巴。
回马车里,楼靖又觉得没面子,发了半天呆儿,最后竟自娱自乐哼起了小曲。半眯着眼,手里打着拍子,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阿布的浓眉皱了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汉人讨人厌。他们的头人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比眼前这个风一吹便会倒的瘦削男子不知要强了几百倍。那个漂亮女人也奇怪,不喜欢英雄喜欢此人,除了脸长得俊一些,他到底哪里好啊!
听说汉人的女子一生只能侍候一个丈夫,否则就会被别人瞧不起。唉,可怜的汉人女子啊!若嫁个病鬼,那岂不是要倒霉一辈子了?
阿布甩开马鞭,吆喝一声:“驾!”
马车癫了一下,正在哼小曲的楼靖险些被甩下马车,一把抓住阿布的胳膊,瞪眼道:“你慢些啊!”
阿布不屑地哼了一声,正要说话,突然听到远处的号角之声,脸色一变,后边骑马跟随的两人脸色也变了。
楼靖立即来了兴致,好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阿布跳下马车,对车内的缕衣说道:“楼夫人,族里出了事,阿布必须尽快赶回去。”
楼夫人?哼哼,楼家的主人在这里好不好,当他不存在啊!
缕衣掀开车帘,同时跳下马车,“族里出了什么事?”
阿布道:“有人入侵,而且情况危急!不然不会吹号角,阿布就不远送了,告辞。”说完,上马与另两个人绝尘而去。
灵儿由马车里探出头,“娘,你说族里会出什么事啊?”
缕衣蹙了蹙眉,“是笛声,跟那日相同的笛声。”
灵儿小脸变了,“啊!不会是狼群吧!”
楼靖却倚在马车边上,陷入沉思中,许久,抬起头,与缕衣复杂的眸光对触一眼,忽地一笑道:“上车,我们回去。”
“你……”
楼靖双手一撑,坐到了马车前面,拿起马鞭说道:“那个头人虽然可恶,但他的族人却很善良可爱,葬生狼腹就太可怜了。只要狼群是被笛音控制的,我就不怕他。”清澈的眼眸一眨,“走吧!我们得快点赶回去才行。”
缕衣突然笑着跳上了马车,却将楼靖一把扔进了马车里,“还是我来驾车吧!你跟孩子们坐稳了。驾!”马鞭扬起,掉转马头。
“哎哟!”楼靖跌得东倒西歪,最后被儿子一把扶住了。
楼靖看着儿子,突然声泪俱下地说道:“策儿啊!将来娶妻一定要睁大眼睛,千万不要像爹爹这样……”
“爹爹,你放心,我早就想好了,将来绝不会娶比我厉害的妻子,漂亮的也不要。”说完,可怜地看了爹爹一眼。
“……”做爹的无语。
马车刚刚靠近族落,便发现整个族落已经被狼群包围了,上千只狼紧紧地将他们围了起来。楼靖吸了吸鼻子,这么多狼,那日他们遇袭时是黑夜,虽然明知狼只无数,但毕竟看不真切,今日可是大白天啊!阳光高照,看得楼靖背后直冒虚汗。糟了!他的伤口怎么又开始痛了?
缕衣立在马车上向下望,“靖儿,这群狼果然是受控制的,他们只攻击人,不碰牛羊,我得过去帮他们。”
楼靖点了点头,回头对孩子们说道:“灵儿,策儿,你们待在这里,不要靠前,否则会被狼发现。”
两个孩子乖乖点了点头,“爹,娘,你们小心啊!”
“灵儿,把箫给我。”楼靖道。
“小心些。”灵儿说道,将箫递给爹爹。
“爹爹不会有事的。”楼靖笑。
“我说的是箫。”灵儿道,“当然,爹爹也要小心。”
“……”爹爹不甘心地眨眨眼睛,被缕衣拉走了。
那边的情况却越来越危急了。
阿布满身是血,急得大喊:“头人,怎么办?狼好像越来越多。”
“将女人孩子围在中间,不能让他们再受伤害。”
“头人,是信!有人给你的信。”一个族人跑着冲了过来,将手里的信递给头人,“是一只狼送过来的。”
头人打开信件一看,突然怒道:“原来是吐巴搞的鬼。”竟然逼他死,否则要血洗部落,鸡犬不留。
阿布凑过来一看,随即也大骂道:“那个混蛋老家伙竟然要并吞我们阿依部落!无耻……头人!你要做什么?”
头人环视四周,本来平和安详的家园如今却充满了孩子的哭泣与女人的惊叫,凶狠的狼在他的家园里肆孽,在伤害他的族人,而他去无能为力。
眼看着阿依族的勇士一个个倒下,被狼撕裂。
头人一咬牙,“我得出去。”
“头人,不能,你若死了,便中了吐巴那老贼的奸计了。”阿布吼道。
头人的妹妹突然冲了过来,说道:“大哥,趁现在我们还有人,赶快冲出去。”
“我不能丢下我的族人。”
“大哥,汉人中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活着总有一天会向那吐巴老贼讨回公道。”
“对啊!头人,我们冲出去。”
“头人,我们保护你冲出去。”阿依族的勇士纷纷说道。
“这……”
蓦地,耳边响起一阵悦耳的箫声。接着便听见西北角狼群的呜咽之声。疑惑间,一个翩飞的人影突然由群狼中跳跃出来。所经之外,寒光闪烁!数只狼被划破的肚肠,砍掉了脑袋。转瞬间,人影便突破了狼群冲到了他们近前。
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个汉人女子缕衣!这次她并没有遮住脸颊,那绝世无双的容颜落落大方地显现在众人眼中。头人也只是惊鸿一睨,只见过她一次真容,而这次……
缕衣剑尖滴着血,眸光凌厉,露出一股骇人的杀气,神情却是从容不迫,面对众人微微一笑。这一笑无异于天人转世,众人只觉看到了女神下凡一般。
头人先是难以置信,接着眼中露出欣喜的笑意,“楼夫人的功夫果然不凡。”然而,从缕衣身后突然钻出的人影却令头人顿住了笑容。
“哎呀呀,吓死我了。”楼靖一边说,一边擦额头的冷汗,“终于冲过来了,刚才我的脚险些被狼咬到。”
闻言,缕衣担心地问道:“那你受伤没有?我刚刚明明已经……”上下打量他的身体,看有无不妥之处。
“没有,没有!还好,我躲得快。”
“咳!”头人咳嗽了声,正要开口。
楼靖却突然站到了缕衣身前,连忙开口道:“啊,不用感谢我们。”哼哼,总跟他的女人说话,那他一家之主的面子往哪摆啊,“我们回来的确是帮忙的,就算回报你的救命之恩吧!”
“那最好不过。”头人的妹妹抢先说道,怪不行哥哥看上那女人呢!不但漂亮,武功也是顶好,只怕族里任何一个勇士都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请楼夫人护送我大哥安全离开这里好吗?”
缕衣微微一笑,却是摇头,“只怕我这样做了,你大哥会怪罪我。”
“那你……”
缕衣静静地说道:“我的武功虽高,却只能救一两人,或三人,但却救不了全族的人……而我的相公,他却能。”
“他……”众人露出质疑的眸光。
缕衣并不解释,只是将眸光转向楼靖,楼靖沉思着,微微侧着头,在嘈杂中聆听笛声,表情有些凝重。
“靖儿,如何?”
“笛音与那日略有不同。”
“那……”
楼靖笑,“放心!”说着拿出怀中的玉箫,看了缕衣一眼,便对嘴吹奏起来。
众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阿布更是火大,他们到了生死关头,这个可恶的汉人竟然到这里吹起箫来了。
稍顷,楼靖对缕衣点下头,缕衣会意,突然仰首长啸。按着楼靖所吹的音律,用内功将有节奏的长啸送到四面八方。
众人突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啸声吓了一跳,小孩子更捂住了耳朵,这对夫妻在干吗?
蓦地,他们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些原本龇牙咧嘴,凶狠的恶狼,竟然在瞬间安静下来,温驯如绵羊一般趴在地上,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两人……
头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并肩站着的两人……
楼靖的箫声越来越急促,缕衣的长啸也越来越嘹亮,蓦地趴在地上的狼群一瞬间又都站了起来。
众人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看着它们。
然而,群狼却是转身向后退去。众人惊讶的同时松了口气,楼靖放下玉箫,凝望着远处撤退的群狼,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缕衣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说道:“靖儿,这样轻易放他们走了,族人以后还是会受到攻击。”
楼靖微微一叹,“我知道,只是若对方吹笛之人,内功深厚的话,你就有危险了。”
“可是……”
楼靖摇头,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不能让你冒险。”让缕衣无法反驳。
楼靖慢慢转过身,嘴角微微扬起,清澈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一层清雅的光芒,让人难以忽视。他表情恬淡地对头人笑着说道:“群狼已退,接下来便是你的事了。”
头人静静地望着眼前清俊的男子,修长的身形依然是那般瘦削,然而那里却蕴藏着无限智慧,再看他身侧含笑而立的缕衣,如此绝世无双的佳人。
头人心情复杂,不由得苦笑,他早该想到了!能养育出那般古灵精怪、灵气逼人的孩子,父亲又岂是普通之人呢!
罢了,罢了!心中一叹,然后他笑着迎了上去,第一次用诚挚的眸光欢迎这位用一管玉箫便拯救了他部落的大英雄。
尾声
夕阳夕下,一辆夹着欢声笑语的马车仍在行走着,楼靖坐在车把子的位置,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马车帘是掀开的,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各占一边地倚坐着。
缕衣则是单独骑在一匹马上,没与他们父子三人凑在一起。
灵儿的小嘴一直不停地追问着:“爹爹,爹爹,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哎呀,后来……我跟你娘就离开了咯!”楼靖摇头晃脑地说道。
“真的吗?”策儿才不相信。
骑在马上的缕衣突然笑着说道:“你爹爹啊,被人家恭维几句便晕了,走不动路了。”
楼靖急忙解释道:“什么走不动路啊!我是被他们用酒灌醉的……灵儿,策儿,你们的爹爹很可怜啊!被一群洒鬼围在中间灌酒。我不喝,他们便说我看不起他们。呜呜,他们的胳膊都比爹爹的腰粗,爹爹哪敢看不起他们啊!”
“爹爹,你不是曾经说过,你是酒仙,有海量,千杯不倒,万杯不醉的吗?”灵儿揭爹爹的老底。
“啊,是吗……我说过吗?啊……对啊!所以爹爹才能装醉,混乱之中带你娘逃了出来。”
“我明明看到是娘背着你……”策儿小声说道。
楼靖当没听见。
灵儿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爹爹,我们见到外公要怎么说吧?”
“当然你外公怎么高兴你们就怎么说呗!”
“可是弟弟说,外公不喜欢爹爹,难道我们要装作不喜欢爹爹才能讨外公开心吗?”
“这个啊……嘿嘿,爹爹已经计划好了,到时你们按爹爹的方法做,外公一定会请爹爹进门的。”想到那个完美的计划,不自禁地摇头晃脑,得意地笑了起来,他不会像年轻的时候那般横冲直撞了,如今有了两个小鬼可以利用……
“哎哟!”脑门突然间疼了一下,转头一看,缕衣正笑盈盈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