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程遇心不在焉地应声。
“有呀,难道这种无厘头的爆笑短剧让你看得很痛苦?”她伸出手指试着将他的眉心皱折压平。
程遇转头望着李绽巧,她樱红的嘴唇、灵动的双眼,竟勾得他胸口一阵闷痛。
“还是你身体不舒服?”她摸摸他的额探测温度。
是心里不舒服!程遇在心里嘀咕着。
“没发烧呀,你怎么了嘛?”李绽巧不习惯他绷着脸。
“绽巧……”他从不知道开口说话竟会如此耗费气力。
“嗯?”她在他的臂弯里仰着头。
程遇心头一悸,她睁大眼睛的样子为什么这么可爱?真教人受不了……
“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有了别人?
他心里酸酸的,很不舒服,想故意说些反话来刺激她,而且还有种想赌气报复她的冲动。
“什么呀?说话吞吞吐吐的,一次说完嘛!”李绽巧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举起自己的手臂,嗅嗅自己手腕内侧,“是不是你不喜欢我新沐浴乳的味道?很臭吗?”
程遇摇摇头,她就算是十天半个月不洗澡,也只会让他认为她身上的味道是一种属于小孩子的乳臭味──
一点也不讨人厌,何况她又不是真的闻起来很臭。
深陷爱河的人们不仅是盲目的,就连嗅觉恐怕也会出问题。
她带点俏皮的接着说:“美环送我一组天然盐的沐浴礼盒,我今天用了天然盐洗发乳、天然盐洗面皂、天然盐沐浴乳,甚至还用天然盐牙膏刷牙,哈哈!我觉得我好像是一块碱猪肉喔!”
程遇终于忍不住冲动的用双手抓住她的肩头,以比平常略大的音量说道:“你……你为什么这样可爱?可恶!”
害我什么决绝的话都说不出口……末句话他实在是真的说不出。
李绽巧愣了愣,继而意会过来地扬高下巴,表情既娇憨又高傲,“哼哼!怎么样?犯法了吗?你咬我呀!”
情人间情趣盎然的斗嘴,往往比任何一种蜜糖都甜。
程遇心一横,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好,就咬你!”
“哇!嘻嘻……救命啊──嘻嘻……”
“你别跑!”
“嘻嘻……不要呀!虐待狂!谁来救救受虐妇女喔!嘻嘻……家庭性侵害!嘻嘻……救命喔──”
啊?受虐妇女?家庭性侵害?
唉……这女人!
程遇好气又好笑,他实在是拿李绽巧没辙。
嬉嬉闹闹、甜甜蜜蜜的一整个晚上过去,程遇想问的、该问的话依旧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程遇,好累喔,都是你啦!那么拚命,吓死人了……嘻!”李绽巧激情后的潮红未褪。“我今天不回家、就在你这里睡了,明天有会要开,要早点叫醒我喔,啊呼──”李绽巧挤在程遇的臂弯中,打了个深深长长的呵欠,“晚安。”
他偏头在她额上烙下一个吻,“嗯,晚安。”
另一只空着的手烦躁地抓抓头,胃部一阵绞痛,程遇不禁怀疑,他会先秃头还是先胃穿孔?
柔道社的社员D纳闷地说:“程顾问最近天天来道场指导学生呢!”
“是呀,天天来……社员们个个大喊吃不消。”社员E也正是那大感吃不消的其中一员。
“虽然社员们是没受什么大伤,但小扭伤、小挫伤的也不少,教练啦、经理啦、保健中心的校护啦,这些天老是忙得不可开交。”女朋友刚好是柔道社经理的社员F心疼地说。
社员D发现了些什么似的悄声问道:“最近我们大家的技巧有进步倒是真的,只是……你们有没有发觉,程顾问的表情一天比一天凶猛?”
“他到底是怎么了啊?”社员E摸摸下巴伤着脑筋,早点找出答案让程遇恢复正常,才能拯救全体社员。
“被倒会了?买期货亏了?还是股票被套牢了?”想起全球经济不景气,社员F很难不做如此联想。
社员D一副过来人的嘴脸,笃定地说:“哎呀!这还用得着猜吗?一看就知道是失恋了啦!”
“不会吧?上次还有同学说看到他和女朋友手牵手的逛街哩!”社员E推翻社员D的推论。
社员F纳闷着,“咦?那……那他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
“我猜是……绿云罩顶!”社员D还是坚持自己猜测的方向,他觉得程遇失常百分百就是因为情感问题。
“嗟!你少胡说八道啦!”社员F捶了社员D的胸口一拳,压根就不信他的话。
“我只是推测呀……”社员D无辜地抚着胸口。
李绽巧坐在梳妆台前,一直未停止化妆的动作。程遇背对她,弯着手肘撑住头,动也不动。
听着化妆水瓶、乳液容器、梳子等发出轻微的声音,他便清楚知道她的化妆已经进行到何种步骤。
每一个步骤都带有不同的声音和气味。
程遇边深吸这些香气,边轻声叹息。
他不得不开口提醒她,“外面已经暗了吧?时间──”
李绽巧没有回答,仍继续忙碌着。
“绽巧,你就算不化妆也很漂亮,所以──”程遇继续温言劝说着。
她终于站起身,一股暖和的空气在他头顶飘动,他抬起头望着精心装扮过后的女友。
“你觉得我把刘海梳上去好看,还是放下来好看?”她的神情严肃得像是在商讨国家大事。
“都很好看。”程遇回答得很顺口也很迅速。
李绽巧不接受程遇的答案,跺脚追问:“讨厌,你根本没看怎么知道?快点,二选一!”
“不要选可不可以?”他愁眉苦脸,最怕回答这类问题。
“不行!”她的表情凶狠极了。
程遇苦笑,“放下来。”
“可是我觉得梳上去比较衬我的洋装啊!”她低头抚抚裙上不存在的皱折,不甚同意他的意见。
“那就梳上去吧!”他力持认真表情的回答。
“好,就这么决定,你再等我五分钟,我们马上就可以出门了。”她终于得到满意的答案,喜孜孜地又拿起梳子。
为什么她早已决定好的事,仍坚持要他表达意见呢?程遇已渐渐适应她这种个性似的笑了笑。
看看时间,他得再提醒她,“绽巧,我们再不出门,就得等着被我那票猪朋狗友骂惨了。”
“好了!”她总算是放下梳子,旋上唇膏盖。“人家也是想漂漂亮亮的和你一起去赴约呀,我不要被你朋友们的女朋友或老婆比下去。我就是虚荣嘛!”
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臂弯里,程遇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其实我很反对你打扮得这么漂亮出门,尤其是要去和那群见到美人就当场流口水的猪吃饭。”
程遇边笑,边想起那梗在喉咙的问题,原本轻拍着搭在自己臂弯里的手,不知不觉改成捏握。
“绽巧……”他欲言又止。
“嗯?不是要出门了?”疑惑地抬头望向他的脸,她纳闷他为什么不往门口移动?
“你……你……”
因为太过于重视她,以至于他一反本性地怯懦起来。
“你最近真的怪怪的耶!”李绽巧拉着程遇又坐回椅子上,她决心要把他不对劲的原因弄个明白。
“我没什么,我们还是先出门吧!”程遇又退缩了。
他想,柔道社里的学生明天可能又要遭殃。
“不!你老是心事重重的,我很担心。”她抚着他红肿的双手指节。“你以为我都没注意到吗?这些日子你的双手不再拿针线,也不编织东西了,你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她一双眼直直地望进他的眸底,“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开口对我说。”
程遇沉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一直在等你主动开口对我说。”
“啊?等我说?等我说什么?”李绽巧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两个星期前是不是……”他再度深吸一口气,凝聚勇气,“和一个男人手挽手走进S区的一间饭店?”
“两个星期前?啊!那天被你看到了呀!”李绽巧搜寻记忆之后,显现出略微讶异的神情。
她的表现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会见到她失措、心虚,或是老羞成怒,但除了睁大眼的吃惊模样,竟完全没有他预设的态度。
“看到我怎么不出声叫我呢?”她偏着头疑惑不已。
S区的饭店、酒店、宾馆、汽车旅馆处处林立,他在那个区域见到她和别的男人手挽手步入其一,霎时脑海一片空白,根本没能有任何反应。
程遇生气了!“叫你?你和一个男人手挽手走进饭店,还要我叫住你?”
他隐忍许久的情绪犹如火山爆发般冲上头顶,突升的血压让他的颈项一片赤红,他觉得太阳穴里的血液“咻咻”地喧嚷着。
李绽巧望着他忿忿不平的样子呆了数秒,接着──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开始不可自抑地大笑起来,几乎是同时间,眼泪也窜出眼眶。
“李绽巧!”程遇低吼。
“有!”她举起右手,左右眼里各有一摊笑泪。
他的教养不容许他对女性吼出粗话,只得气得猛力转过身去。
此时此刻,他无法让自己面对她的笑脸。
“你也真能忍耶,都两个礼拜前的事了……”她以手指抹去眼角的泪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还以为她该向他解释的,是自己和前两任男友在街头偶遇的事情,但没想到他在意的反而是她不需要解释的事……
握紧拳头,他知道自己忍不了多久了,或许三秒,不,是一秒钟之后便会冲出门。
“喂喂喂!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你看看你,还气得发抖?”她火上浇油地撂下挑战性十足的气话。
他受不了了,迅速站起身就往门口的方向走。
“我话先说在前头喔,你现在就这么跑出去──会后悔的,因为我会真的生气,然后我们就算是吵架了哟,到时你要我原谅你,不是件容易的事喔!”李绽巧赌气地威胁着。
“砰!”
回答她的,是一记猛烈的甩门声。
李绽巧脱下洋装,坐回梳妆台前拿起一瓶卸妆油,叹了口气,“唉!真是可惜了,难得我今天的妆美得连我自己都很满意呢!”
“咕噜!咕噜!”
她的小腹传来一阵没进食到大餐的哀号。
“咦?我正在生气,怎么肚子还记得饿?”卸妆油抹花了她的脸,让她瞧不真切自己镜里的表情。“这个笨蛋,那种鸟气都可以忍两个礼拜,现在竟然连给我两分钟把话说完也不肯。”
她抽出面纸抹去脸上的彩妆。
“不信任我、误会我、乱吃醋、生我的气……这帐可以慢慢算,但让我美美的妆失去机会见人,还让我肚子饿得咕噜乱叫,孰可忍孰不可忍,非好好整他一顿不可!”她再次倾倒卸妆油在掌心。
“咕噜!咕噜!”
“啊,好饿!到巷口去吃碗面好了。”
轻轻推着脸,她继续卸妆。
“不行!这时间一个人去吃面,又要让社区里的三姑六婆找到磕牙的话题了。”她气愤地又抽出几张面纸。“还是洗把脸吃泡面比较妥当吧?臭程遇,害我躲在家里吃泡面,这帐再记一笔!”
程遇真的后悔了,就在他用力甩上李绽巧住处大门时。
他气到极点,反倒是冷静得极快。
仔细想想,她那种表现一点也不像曾经背叛过他的样子,或许……他是真的误会她了,或许……他该先忍住气,听听她的解释……
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