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不用说服我了,没用的。”
刚开始,李绽巧对于程遇竟是拥有缝制一屋子手工艺品巧手主人的事,实在是有些感冒──
尤其当她发现他家里厕所的马桶盖上都有手工缝制的棉布套。
但经过一番评头论足之后,她又完全没办法将“娘娘腔”、“脂粉气”等字眼套在他身上,而且也怀疑不了他的性别。
所以她只好告诉自己,兴趣和职业都是无分男女的,她应该学着去接受。
“程遇,我们的晚餐喔?我先声明喔,我不要吃你那些猜不出原料名称的食物。”李绽巧看看表,猜想着巷口老王面店打烊了没有?
程遇早有准备地拿出两个微波保鲜盒。“别担心,五楼的吕小姐和七楼的林太太送了两个便当给我。”
她其实有点嫉妒程遇的好人缘,不禁在心中呐喊:为什么就没有邻居会送我便当吃呢?
便当的菜色很好,丰富得令人食指大动,香气也一直挑逗人的食欲,可是──
“为什么每样菜都切成、摆放成心型?连白饭上还用粉红色的香松铺个大大的心?”李绽巧瞪着两个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便当发问。
“啊?或许是她们做菜上的习惯吧?”程遇也觉得今天的便当菜色里心型特别多。
“我猜……”李绽巧不怀好意地瞄了程遇一眼。
“嗯?”他后颈起了一阵凉意。
“每年的元宵你都一定会有元宵吃、清明有春卷、端午有粽子、中秋有月饼、耶诞有火鸡、过年就更不用说了,你想吃和不想吃的东西都会有?”
“的确差不多是这样。”
“那么……每当西洋、中国情人节时,你不就可以开巧克力专卖店啰?”
“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不知怎么一回事,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手心冒汗了。
“等等,你刚刚说是谁送你这两个便当?”
“吕小姐和林太太。”
“我猜喔,吕小姐一定是未婚,而林太太是……已经离婚或是寡妇?”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坏心眼。
“嗯……”啊?猜得真准。他心里悚然一惊──
“程遇,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呀,其实我是很会做菜的哟!”垂下眼睑,她意有所指地说。
“真的?”他看着她惯于握网球拍的手腕,惊讶大过于惊喜。
“嗯,所以呢……”低头玩着手指,她不肯一口气将话说完,打算吊一吊他的胃口。
“所以?”虽然她的语气很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上下忐忑着。
“以后我们就不用麻烦左邻右舍的独身女性们特地给你送饭了,你说这样子好不好?”她抬头对他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只不过话是从齿缝里一字一句迸出来的。
“好。”他被她冷冰冰的笑容震得心悸,当然得好。
“铃──铃──铃──”
这个时间会是谁打电话来?李绽巧拿着一条干毛巾,边擦拭刚洗过的短发,边走向摆放电话的茶几。
“喂?”她举起话筒应答。
“绽巧,我是程遇。”程遇原本低沉的嗓音变得更是低沉,话像是自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
“你怎么了?声音好沙哑……”她让他粗糙的音质吓了一跳。
“很抱歉,我今天晚上不能去陪你吃饭了。”他的语气里带着遗憾。
“为什么?因为你感冒了吗?有没有看医生?”实在是太明显了,她无法不猜测他是否生病。
“嗯,去过了,但我不想把感冒传染给你,所以不去陪你了。”他说话的时候,觉得听见自己喉咙发出“嘎嘎”的声音。
“你还好吗?”她似乎透过电话线感受到他的痛苦。
“有点发烧,人不太舒服,但应该还好,睡一觉就没事了。”事实上,他连眼皮都不太能瞠开。
“噢,这样啊……”她思考着自己该为他做些什么?
“嗯。”他的回答有气无力。
“程遇,你吃饭了没?”她的语气里充满关怀。
“我想先睡一下。”有些人在生病的时候,只想闷头大睡,什么人都不想见──程遇刚好就是那种人。
“那我帮你带点热食和果汁去好不好?”生病的人怎么可以不补充营养呢?她觉得他真是太不爱惜自己了。
“不好。”他尽量地捺着性子。
“为什么?”一片好意被回绝了,她在话筒的这头嘟起嘴。
“我不想你被我传染。”回答的内容是事实,但也带着几分他不想被打扰的温婉拒绝。
“不会啦,我对病菌的抵抗力一向很强的,而且我今年注射过感冒疫苗了呀!”满满的热诚涌上心头,既然男友卧病在床,她认为自己应该确实尽到身为女友的义务。
“但万一……”混沌的脑筋不甚灵光,一时之间,他无法找到合理又不伤她心的借口。
“不会啦,不会有万一啦!而且你生病了,我不去看看你,我不放心嘛!”她说出决定性的一句话。
“啊?喔……好吧……”她有这份心意他当然高兴,但其实他还是比较想先睡一觉。
“那待会见喔!”她得到了小小的胜利。
“嗯,待会见……”他认输。
生病的人还是吃点好消化的热食比较好……
李绽巧手里忙碌着、心里也嘀咕着。
她在厨房里忙了好一阵子之后,将热腾腾的百汇粥及现打的综合果汁打包好,确定上衣口袋里放了程遇给她的大门钥匙后,才离开自己家门往隔壁栋大楼走去。
“程遇,我来了喔,你──啊?”
在起居室放下手里的食物,然后走进程遇房门的李绽巧张大眼又眨眨眼,想确定自己眼前所看见的景象是不是幻觉?
“你……你……你们……在做什么?”
程遇脸色青白的半倚在床,那神态确实像个病人,只是他身上却趴靠着另一个人,一个身穿低胸紧身衣、超短迷你裙的火辣女郎。
“你又是谁?没看见我正在喂病人吃稀饭吗?”火辣女郎娇声呢哝,嗓音嗲得不像话。
“吃……吃稀饭?喂病人吃稀饭要趴在他身上吗?”而且你的胸部那么重,就快要把程遇压得喘不过气了,难道你是想用胸部把他压死吗?
李绽巧不知道自己现下是该觉得好气还是好笑。
“绽……绽巧,你……你来了……”程遇的声音有着好似被狠狠蹂躏过的虚弱。
他的话在李绽巧听来,分明就是:绽巧,你总算来拯救我了!
她猜,在程遇健康的时候,遇上这等艳事他或许会觉得快乐,但当他病奄奄的现在,还被肉弹压得气若游丝,就算不得是件好事了。
火辣女郎见程遇和李绽巧似乎熟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身体的重量移离程遇身上。
“程遇,这位是……”李绽巧见程遇终于能顺畅呼吸,于是问道。
“是手工艺班的学员吴太太,知道我生病请假,特地来探望我。”程遇无力地起身倚靠在枕上。“吴太太,绽巧是我女朋友。”
“你……你好!”李绽巧笑得尴尬。
“你好!”吴太太的尴尬也不逊于她。
三个人一阵不知该如何开口接续话题的沉默。
最后,吴太太抬腕看了看她那精致的手表,打破沉默地说:“啊!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准备晚餐等我老公回家吃饭了。”她笑咪咪地向程遇叮嘱着:“程老师,你要多多保重喔,早点康复回来上课喔!”
“好的,谢谢。”程遇扬起礼貌的笑容,“绽巧,麻烦你替我送送吴太太。”
李绽巧当然不会拒绝,连忙在房门口前摆出“请”的姿势。
吴太太在离开程遇家大门之前,还挑高双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毫不客气地打量了李绽巧一番。
“再见。”李绽巧挥挥手。
“砰!”
换来的是吴太太一记重重的甩门声。
三步并作两步,李绽巧冲回程遇房里兴师问罪,“学员给你送饭还送到床上喂你吃?”
“她自己进屋里来,我不好意思直接推她下床……”他也不知道该从“何”推起……
“她自己进屋里?你睡觉都不锁大门的吗?”这是什么理由?太不合逻辑吧!她心头上烧着一把旺盛的火炬。
“你刚刚说要来,我以为你马上就到了,所以大门没上锁……”他觉得自己很是无辜,病得一塌胡涂还得接受审问。
“不锁门做什么?我有你家钥匙啊!”她咄咄逼人。
“呃……我忘了。”他的脑筋因发烧正糊成一团。
“你──”她瞪着眼,正待继续发作。
“叮咚──叮咚──”
门铃声打断了李绽巧还想出在男友身上的气愤,她只好转身去应门。
“嗨!遇哥,店长说你感冒了,我们带水果和花来看你了。你有没有好一点?咦?你是谁?”
门外的两个年轻女孩原本以为开门的是程遇。
“你们是……”李绽巧在门口就接过两个女孩递上的玫瑰花和水果,身体没有移开,显然不打算让她们进门。
“我们是瑛瑛和琪琪……遇哥人呢?”个头较高的女孩踮起脚尖,越过李绽巧的肩朝屋内张望。
“他病得很严重需要充分休息,现在不适宜见客呢,谢谢你们的花和水果,我会转告他你们来探望过他。不好意思了,拜──拜!”李绽巧佯装笑得饱含善意,肚子里的火却辟哩啪啦地烧。
“砰!”
她关上大门往程遇房里去。
“哟!遇──哥──别人送你的鲜花、素果。”
她将玫瑰花和水果稍微举高让程遇看,随即摆在一旁。“瑛瑛和琪琪又是谁?”
程遇迷迷糊糊的回答:“瑛瑛、琪琪?店里的员工。”
“你发型屋里的?”李绽巧鼓着双颊。
“嗯。”他无力地点头,并且闷闷地发出声音。
“哼,消息还真灵通呢!”她也不想像个泼妇般在他面前横眉竖目,但偏偏就是忍不住。
“绽巧……”程遇以几近呻吟的声音唤她。
“什么啦?”还在气头上,她的声调偏高。
“你……是不是吃醋了?我知道我应该感动,但是……”虽然觉得身体疲累,但他心情却很愉悦,“又有些感到好笑……”
“哇!程遇,你竟敢取笑我?”李绽巧脸红了,她被程遇说出心事,老羞成怒地嗔怪着。
不过她在心中承认,她是真的在吃醋。
“叮咚──叮咚──叮咚──”
“又有人来?不会吧?”
李绽巧和程遇相视一眼后,她只得再度转身去开门。
“刚刚那个很不客气地当着我的面,问你怎么交了个这么丑的女朋友的男人又是谁?”李绽巧对那个离去前还朝她重重“哼”了一声的粗壮男人,实在无法产生好感
更别提那人还说她丑!
“发型屋对街健身房的教练,他姓谢。”程遇了解李绽巧为什么会有不佳的情绪,因为谢教练对她的态度实在不好。
“那个肌肉男”喜欢“你对不对?”那人就像电视上全身涂满油、然后挤胸弄臀的怪物。
“你别乱猜了,谢教练他……呃……已经有”男朋友“了。”程遇虚弱地笑着,但一想到李绽巧暗示的那种“可能”,仍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绽巧以极为认真的口吻对程遇说:“程遇,你、绝、对、不、可、以、和、他、独、处、一、室!绝对不可以喔!知道吗?这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以那个健身教练光看就吓死人的肌肉,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