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我很冷静。”他苦恼的说,脸上的疲倦益见明显。
如果他不冷静,早就跑去杀人了,黑券刚刚打过电话回来,说已经查到是什么人干的了,但他还没有去找那些人算帐,因为他深知奏儿的心意,她不会乐见他为了她而枉顾理法的。
“永哥,喝杯咖啡吧!”骁俊替每个人都买了咖啡来,觉得大家都饿肚子也不是办法,好歹喝点咖啡提神。
中年医生严肃的从手术室走出来,他笔直的走到辜永奇面前去,“辜先生,康小姐需要立即动手术。”
“我同意!”他想也不想的立即回答。
医生凝重的看着他,“但是康小姐要动的不是一般手术,她必须做截肢手术。”
辜永奇的脸一下子刷白了,他挺了挺背脊,“你是什么意思?”
医生简洁的道:“康小姐手骨断裂之后没有立即接受治疗,目前已遭受细菌感染,如果不截肢的话,恐怕细菌会转移,而有生命危险。”
听医生这么一说,白芙睁大眼睛,泪水一下子在她眼眶中泛滥成灾,她忍着不哭出声音,怕辜永奇更加难受。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葛罗素博士沉痛的问。
“没有,这是唯一将伤害降到最低的办法。”
辜永奇既惊诧又悲痛,心里的震荡摆大,脑中一片空白,这消息像冰冷的刀,瞬间从他心脏中央划了过去。
他不断的回想起这些年来他对奏儿是多么残酷,他甚至不愿对她说一个“爱”字,一直让她苦苦等候着、一直在煎熬她。
即使他有了小芙,妻儿还是没有放弃等待他,但他知道截肢之后的奏儿会怎么样,她不会再苦恋地,她会认为她自己没有资格与小芙竞争地了,她会从此远远的从他的生命中退开,让小芙将幸福带给他……
“永!”葛罗素博士唤他。
“义父……”辜永奇的心纠成一团,痛楚的叫了一声。
葛罗素博士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强而有力的道:“我知道这个事实很难接受,但若我们不下这个决定,会害了奏儿。”
“为什么是奏儿?为什么是她?”他苍白芙着脸,额上的青筋在跳动,眼里的悲切紧紧纠结在一起。
他闭上了眼睛,想像断了一只手臂的奏儿是什么模样,骤然,泪珠从他睫毛缝沁了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却终于为奏儿流下了他的男儿泪。
当奏儿从麻醉中苏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守在她床边的辜永奇。
他心跳得剧烈,因见她清醒,他很喜悦,但他却不知该如何告诉她已被截肢的事实。
“奏儿!”辜永奇轻轻叫她的名字,心疼的看着她清丽的面庞。
奏儿的眼光四下梭巡,“五哥…”她以为自己永远没办法再见到他了,没想到他们还能相见。
“别怕,你很安全,这里是医院。”看出她的思绪,他立即为她解惑。
她紧紧经起眉心,“我……”她觉得好疲倦,很想再睡一会,也觉得痛,那股痛意不知从何蔓延而来。
“医生刚刚帮你做完手术,你休息一下。”他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开口,他怎么能告诉她?他比她更加无法承受这个事实。
奏儿点点头,“你也回去休息,不要累着了。”她相信他为了她,一定好久没睡好觉了。
白芙提着要给辜永奇的餐盒走了进来,看见清醒的奏儿,她兴奋的摘下餐盒,喜悦的奔到床边,又是笑又是泪的说:“奏儿,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好担心你!”
奏儿里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别担心,我没事。”她的气息还不稳定,还要多休息几天才能恢复元气。
白芙真情流露的握住她的手,诚挚的说:“你别难过,医生说你的手术很顺利,截掉手臂后,细菌感染的情况已经控制住了,情况很好,接下来,就是休养的问题,只要你配合医生开的药方,很快就会复原了。”
奏儿那原本有点润红的面顿又苍白了,“小芙,你……你说什么?”
为什么她听不懂小芙的话?截肢?难道、难道……她摇头,恐惧逐渐升起。
白芙一惊,心跳升到了喉咙,她本能的看向辜永奇,期期文艾的问:“怎么?永,你还没告诉奏儿吗?”
糟糕,永显然还没告诉奏儿,她却自作主张说了出来,自己实。在太粗心大意了,为什么她不先弄清楚情况再说,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辜永奇深吸了口气,他不怪白芙,知道这一关总是要过的。他半跪在病床前,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低沉而痛楚的道:“奏儿,听着,你被那些可恶的阿拉伯人折断手臂,医生为了不让细菌继续扩散,逼不得已,只好帮你截肢。”
他一口气说了出来,然后怜惜的看着她,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她,他的心比她更痛。
奏儿的眉头拧在一块儿,她的眼光昏乱、声音发颤,她看看白“芙又看看辜永奇,一脸的迷茫,”五哥、小芙,你们是说我已经没了手臂?“
“奏儿,你要哭就哭出来,不要闷在心里!”辜永奇心痛的握住她的手,感觉到他整个心都在绞痛。
“这么说是真的了?我真的没有了手臂…”她的眼是满溢的悲切,她的脑无法思考,但是,她却想哭,那泪水从她心底深处悲悲切切的涌上来,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终止了,她不配,再也不配去爱他了。
辜永奇整个心都被奏儿绝望的眼光震碎了,他着急的捧住她的头、着急的拭去她的泪水,觉得如果不是白芙在这里,他真的会吻她!他会吻掉她的泪,让她别那么伤心。
“奏儿,别这样,这不是世界末日,你还是你,一点都没有改变。”他不要她钻牛角尖、不要她想太多,甚至,他不要她“放弃他”,为了她的残缺而选择退出他的生命。
奏儿凝视着他。他的怜悯多明显呵,如果他不是有了小芙、深知她爱了他那么久的话,她肯定他会为了她的缺残而爱她。
然而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爱,她不要因为自己的残疾而绑住他、获得他的同情。
“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颓然的垂首,再也没有力气伪装坚强了,她想独处。
辜永奇震动了一下。奏儿脸上的表情是他未曾见过的,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多想她能对他坦白。
他急切的道:“我陪你!”这个时候不能丢下她一个人,他想分分秒秒都守在她身边。
“我想休息了。”她闭上眼睛,她的灵魂已经飘远了,再也不属于自己,那个叫康奏儿的女孩,生命中再也奏不出美丽的歌曲了。
白芙拉拉他衣袖,“永,让奏儿自己静静吧!”
见奏儿一动也不动的闭着眼睛,辜永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但愿,但愿时间能治疗她的伤口,他会永远在她身旁支持她,永不离弃她。
他沉默的站起身,心绪纷乱的与白芙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一片寂静,奏儿在他们离去后缓缓睁开眼睛。她从不知道自己也会对辜永奇死心,她以为自己会永生永世的爱着他,即使他与小芙结婚、生子,她仍会在某处默默的爱着他。
—-…
可是现在,她发现一切都不同了,她不可能再那样爱他,自卑已经击溃她了,在他面前,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完美的康奏儿,有谁看过残废还能飘逸脱俗吗?她不认为自己还能自信优雅的对他微笑。
她与辜永奇之间的每一件事及那些过往,丝丝缕缕、点点滴滴的在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倒转。今后她对他,真的是自惭形秽了。
奏儿仰躺在病床,眼角湿润了,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脸庞,无边无尽的奔流下来。
奏儿的复原情况都在医生的控制之中,一个礼拜之后,她向医生要求回家休养,这个要求获得了主治医生的同意。
回家之后,不知道是谁走漏了她重伤住院的消息,从各地写来安慰她的信件纷纷涌进辜宅,更有许多曾接受过她帮助或医疗的人们亲手做了小礼物送到辜宅来,期盼见她一面,为她打气。
“奏儿,不要看了,先去休息吧!”他实在不忍她在回家的第一天就一封封的拆看那些信件,那些对于她,形同二度伤害。
奏儿气定神闲地微微一笑,“五哥,让我把这些信看完,如果累的话,你先去休息吧!”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辜永奇急促的说。
“我懂,你别急。”她温柔的看着他,“其实我只是想找些事情做罢了,我不想整日那么无聊,而他们对我的热情……”她扬扬手中的信,微笑道:“这些信件让我感觉很温暖。”
“温暖?”辜永奇重重一哼,“就是这些人伤害了你,我已经着手安排移民,我们到加拿大去,那里风平浪静很适合你,乐也期待我们能去。‘卓乐目前人在加拿大。
奏儿轻轻的摇摇头,“我不去。”
他深深的望着她,“奏儿,难道你对这里还有所留恋?”他知道她不想离开这里的原因,她一直不是那么轻易就妥协的女孩,她对他的感情也是,就算他有了小芙之后,在她心中仍没有放弃等他,等着看他真正获得幸福她才放心。
他知她之深,连自己也害怕。
“当然有。”她坚定的道,“除了台湾,这里等于我第二个家,我不会轻易离开,除非我对这里绝望。”
“那么,我们回台湾,回我们的第一个家。”他眼里顿时有两小簇火焰在跳动,因为他忽然感觉到一线生机出现在他眼前,或许能治疗奏儿这巨大伤痕的地方,就是他们出生的地方。
奏儿凝视着他,清清楚楚的说:“你不会想回去的,那片土地的人太教你伤心了。”
“不管那片土地怎么教我伤心,那不重要,我只要你快乐起来!”辜永奇的眼光停在她面庞上,是那么坚定、那么不容置噱,他要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一种近乎痛楚的柔情把奏儿整个人包围了。他那怜惜的眼神会把她的自尊瓦解的,如果没有发生这件意外,他还会这样对待她吗?
他们的心已经多久没这么靠近了?自从小芙介入他们的生活之后,他们一直维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对她或许有所关怀,但从不说出真心话。
但现在不同,他摆明了把所有的感情全放在她身上,她不要他对她这么好、这么温柔、这么妥协,她怕她会无法控制自己而要了这份感情。
“别谈这些,我累了,想休息。”奏儿软弱的说,逃避的蜇身上楼。
辜永奇瞪着她纤弱的背影。被他猜对了,她不会再对他存着“妄想”了,因为她曾是那么完美,她无法接受她自己的不完美来“玷污”他。
他的眉心紧紧蹙了起来。他该如何留住她的心?
接下来的日子,奏儿平静得不可思议,她在人前坚强恬静,如常的栽植草药、如常的起居生活,但她的断臂是个禁忌,没人敢提。
“奏儿小姐,你的茶。”甘莉端了杯新鲜的花果茶进来,那是“殿下”冯雅倪固定从英国寄来给奏儿的,殿下对美女总是特别友善、特别殷勤。
“谢谢。”奏儿坐在房间落地窗外的露台上,夕阳已经渐渐沉没,埃及的热空气就要消散。
“奏儿小姐,这是今天的信。”甘莉把一大叠信件交到秦儿手中,不由得叹息一声。奏儿小姐出院都已经二十几天了,每天涌进来鼓舞她为她抱不平的信件仍然源源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