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工组里,她是唯一的女性,年纪也最轻,柴田总把她当男生看也当男生用。
柴田在这个业界是响当当的人物,跟在他身边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而这也是她就算挨打挨骂也要留在这儿的主因。
“老大,我……”
“你啊,罩子放亮点。”柴田看起来很严厉,但不算太生气,“听说你还臭骂人家一顿,是吧?”
“ㄟ?”她一怔,“老大,你太厉害了,连这个都知道!?”
“是啊。”他挑挑眉,“我刚才才跟人家开完会呢!”
“咦?”她很惊疑。
那家伙说他赶著开会,原来是跟柴田他们这些现场的执行制作们开会啊!那……他是谁?又是干什么的?
看她一脸还没搞清楚的迷糊表情,柴田好气又好笑,“你不知道他是谁?”
她摇摇头,“我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他……他是准备出道的明星吗?”
“他是黑川恭朗。”他说。
“黑川恭……啊!”她震惊地喊,“你说他是那……那个……”
他咧嘴一笑,“就是他。”
“不……不会吧……”她的声音在颤抖著,“你说他是那个千万制作人黑……黑川恭朗?”
他点点头,“是啊,你居然连他都不认识!”
“我……”
她不认识他很正常啊,像她这种跑腿性质的工作人员,哪有机会接触他那一号大人物啊?
再说,他行事低调,几乎不接受采访,就算在路上碰著了,她也只会惊叹一声“好帅的男人”,却叫不出他的名号来。
“电视台里没有一个女人不认识他,除了你。”柴田说。
“跟你们在一起,我早忘了自已是女的……”她咕哝著。
“别在那边嘀嘀咕咕的,”柴田又拿本子敲了她一记,“快去把模型屋修复,明天进棚前交到我桌上。”
“喔,好的。”她讷讷地说。
真是倒了八辈子楣了,什么人不好撞,居然撞上了千万制作人黑川恭朗?
唉,她还凶巴巴的骂他赶著去投胎呢!惨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柴田老大而前参她一本,像他那种重量级人物只要随便开口说两句,就能决定许多人的去留,当然也包括她。
不过看柴田老大的态度及反应,似乎是没有叫她走路的打算,看来她还是赶紧把模型屋修复,免得明天的节目因道具问题而录不了。
唉,今天又要开夜车了!她心里无限哀怨地想。
**
**
**
虽然视线已经有点模糊,眼皮很重,精神也开始涣散,但弥生看儿眼前已修复完毕的模型屋,还是露出了笑容。
“太……太好了!”她唇角一扬,放心的笑了。
昨晚她在公司熬夜加班,别说冲咖啡提神了,她连起身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就这样,她既没吃早餐也没吃午餐,拚了命的把模型屋一块块的复原回去,而终于……在进棚前的一小时,她总算将模型屋交到了柴田桌上。
“嗯……”柴田神情严肃地细细端详她的模型屋,好一会儿才露出了满意且赞赏的笑意,“不错,你做得相当不错。”
“真的?”她高兴地问。
柴田点点头,然后睇著一脸憔悴,活像是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熊猫般的她。
“哇,弥生,你的样子真难看。”
“啊?”她微怔。
“你去吃个东西,稍微补个眠吧。”他说。
“喔,好……”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属于她,很重、很沉、很累。
也是,这么加加减减算起来,她可是熬了四天四夜,虽然她是铁打的身体,但这么一折腾也是有些受不了。
“那……那我先去找东西吃。”说罢,她转身走开。
离开美工组,她走向电梯,准备下楼到贩卖部去找点东西填肚子。
电梯上上下下了好几趟,终于在她面前停住并开门。
电梯门一开,她看见电梯里站了一个人,然后她走了进去。
“几楼?”那个人问她。
“肚子饿。”她说。
ㄟ?她刚才说了什么?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精神完全无法集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而此时,电梯里的另一个人——黑川恭朗,正以一种狐疑的眼神看著她。
她……没看见我吗?他皱了皱眉头。
这个昨天骂他赶著去投胎,还对他比出中指的小鬼,难道没发现他的存在?
不会吧?难道她是故意对他视而不见,还跟他鸡同鸭讲?什么肚子饿?他是问她到几楼啊!
小人跟女人都惹不得,果然是真的!
昨天她八成让柴田给臭骂一顿了吧?也对,她是该气他,不过他比较希望她用力的瞪他一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他常空气般。
此时,她微微摇晃著身子,两只眼睛无神地看著前方,而她的眼睛……老天,他从没见过有人跟熊猫那么相像。
“ㄟ。”他叫了她一声。
她神情恍惚地转头看著他,“啊?”
“啊?”不会吧?她都这样正视著他了,居然还没任何激烈的反应?
“是你!?就是你这个混蛋害我被骂!”
“可恶!制作人就了不起吗?我希望你开车去撞墙!”
他以为她会这么对他大吼大叫,或者像昨天一样对他比出那不雅的中指,但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怔怔的望着他。
“你病啦?”他忍不住这么说。
“啊?”她努力的眨眨眼睛,然后突然翻了个白眼。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儿她身子一晃,两腿一软,昏了过去。
他及时地伸出手,一把捞住了她。
当他将她抱住,这才发现她其实又纤细又柔软,是个百分之百的女孩……
见鬼,她本来就是女的、他是怎么了?
“喂,小鬼……”他把她揽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脸颊,但她却毫无反应。
他想,不,他非常确定……她昏倒了。
此时,电梯到达一楼,然后门打开。几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站在电梯口,惊异地看著电梯里的他跟她。
当下他第一个反应是将她横抱起来,然后迈开大步地走出电梯——
身后,传来的是其他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声音,他想……这件事肯定会困扰他好一阵子的。
**
**
**
新桥,Rest。
这是一楝新型态的纯住宅大楼,户数不多,非常注重隐密性。
因为是一厅一卫一房的建筑,因此住在这儿的人清一色都是单身。
以这种格局来说,将近三十坪的Rest算是很高级的大楼住宅,当然价格也不便宜。就他所知,他的邻居们都是一些高学历、高收入的菁英份子。
他当初在这儿订下一户,不是想离开母亲自立门户,而只是单纯的为了工作方便。
大部分的时间,他跟母亲住在郊区的东青梅,只有手上工作太多时,他才会为了迅速往返住处及工作地点,而住在离电视台相当近的Rest。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将这个麻烦的小鬼带回这里,但……她此时已安稳的睡在他的大床上。
因为父亲的身分地位实在太“招摇”,不想让人注意到他与父亲那一层关系的他,一直以来都行事低调,就算是工作之余也几乎不与人交际。
慢热、不轻易跟人交心,也总是跟人保持适当的、礼貌的距离的他,即使是跟柴田那种让他有“这家伙还不赖”感觉的工作伙伴,他也鲜少跟他们在下班后有太多的往来及接触。
而这样的他,竟在刚才做了那么高调的蠢事!?
况且这个地方,他从来没带任何人来过。
为什么呢?看著睡在他床上的她,他忍不住这么问自己。
刚才他应该把她带回美工组,然后交还给柴田的,为什么却将她带回家里来呢?
那一瞬间,他在想什么?不……应该说,他是哪条筋不对劲了?
躺在他床上的她,看起来好小。
醒著的时候,她像只充满了活力的小刺猬,一不高兴就对人竖起全身的刺。明明是个女生,却活似精力旺盛的小男生一样。
但现在,她安静的、乖乖的、无害的、温驯的睡著。
柔顺的短发、小小的脸蛋、清秀的五官……细细端详,他发现她其实长得秀色可餐。
惊觉到自己竟这么盯著昏睡的她看著,他心头一惊。
该死,他是怎么了?居然这么盯著昏睡的她看?
不自觉地,他退役了两步,然后心头有点慌慌地走出卧室。
我不该惹这种麻烦……
这是错误的第一步,他不该将她带回来,而且还有好几名目击者看见他将她抱出电梯。
他想,此时此刻耳语应该已经传遍了整个电视台,而他也即将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再接下来……就会有狗仔每天追在他屁股后面跑。
完了,我的安宁日子完了。他心想。
现在“亡羊补牢”还来得及吗?不管,就算为时已晚,他也要将“伤害”降到最低。
忖著,他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喂……”
“黑川先生?哈哈……”
他都还没开口,电话彼端已传来柴田那豪迈爽朗的笑声。
他眉头一蹙,心知不妙。看来,事情已经传开了,就在他将她带回来的这段时间里。
“听说我们家弥生在你那里,是吧?”柴田促狭地说,“她还是个清纯的女孩,可要对她温柔点。”
“柴田先生……”他浓眉一皱,“这个时候别寻我开心了。”
“我才没寻你开心,哈哈……”
此时,恭朗听见的不只是柴田的笑声,还有其他人的笑声。
他无奈一叹,“果然传开了。”
“黑川先生,弥生还好吧?”柴日语带试探地问。
“你来把她带走,好吗?”他以商量的语气问道。
柴田微顿,“为什么?”
“为什么?”他蹙起眉头,“她是你的人啊!”
“唉呀!”柴田夸张的大叫,“这种话可别乱说,要是被我家那只母老虎听见了,我日子就难过了。”
“柴田先生,她……她不能留在这里。”
“为什么?”柴田闲闲地问道,“你都把她带回去了,不是吗?”
“那是情非得已,她在电梯里昏倒了。”他说。
“噢?”柴田沉默了几秒钟,“那你当时应该把她送回美工组,或是把她送到医院去啊!”
“是应该这样没错,但那个当下我……”他懊恼地说不完整,“总之我把她带回家是不对的。”
“这是你的直接反应,对吧?”
他一怔,“咦?”
直接反应?是的,当时他的直接反应是把她抱出电梯,然后带回这里,因为……
“她是个人,活生生的人,难道我能把她丢在路边或丢在电梯里吗?”他眉心一拧,既苦恼又懊悔,“她就在我面前昏倒了啊,我只好……”
“黑川先生……”柴田打断了他,“那家伙从昨天到刚才没吃没睡,会昏倒也不奇怪。”
他微顿,“你说她……”
“为了修复模型屋,她整晚都待在办公室里……”柴田续道:“虽说她横越车道是有点活该受罪,但你多少也要负点道义责任吧?”
“什……”他眉丘一拢,“我才是受害者。”
“哈哈哈……”柴田又是大笑,“你就别那么计较了,我现在忙著进棚,她就先交给你了。”说罢,他挂了电话。
“喂?喂?柴田先生?”他简直不敢相信柴田就这样挂了电话,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