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另一支兵马取得念祖、连镇、阜城一带地方。离京城一天近似一天。京城的文武大臣得了这个消息,个个害怕起来。南方奏报失陷城池的文书,雪片似地送进京来。那军机处接了文书,连夜封送进宫去。无奈这时皇帝正深入温柔乡里,不理朝政,只把一班大臣急得走投无路,天天在午门外候着,却不见皇上圣旨下来。洪秀全看看北伐的第一军得了胜利,接着派遣战将吉文元、李开芳两人统带第二军,也向北打去。他一步打进安庆、桐城、舒城一带繁华的州县,又攻取庐州。安徽巡抚江忠源在庐州战死。第二军军声大震,接着又克六合,克临清州和高唐州;山东巡抚接连飞马快报报进京去。
这时宫里不见皇帝的踪迹已有五六天了,宫中顿时慌乱起来。孝贞皇后一面稳住众人,一面传崔总管,并喝叫绑起来,送交内务府去拷问。她说:“从前皇上出宫去游玩,是他引诱的,如今一定也是他把皇上藏过了。”
崔总管熬刑不过,只得招出来说:“皇上住在千佛寺里。”
内务府差役押着他到了千佛寺里,果然找到了皇上。皇上问:“什么事体?”
崔总管将娘娘发怒,把奴才送交内务府拷打的情形说了。皇帝听说皇后动怒,知道她姐妹四人不能再留下了,便一面打道回宫去,一面把崔总管放了,悄悄地吩咐他:把她姐妹送到禁城外安顿去。
这孝贞皇后看皇帝回宫来,便又跪下来劝谏说,“如今军务变乱,皇上宵旰忧勤还恐不及,如何可以把朝政搁置,自己一味寻乐去?”
皇帝听了,笑笑说道:“朕因国事忧愁,在宫中闷得慌,出宫去打几天围猎,卿又何必如此慌张?”
咸丰踱出坤宁宫,到御书房里。看案上奏本堆积如山,随手一翻,见都是各处州县失陷的紧急奏报,不觉吓一大跳,忙召集了王公大臣开御前会议。足足谈了四个时辰,才决定办法。立刻传旨下去:派兵部尚书胜保亲统大兵去挡平野一路的太平军,又派蒙古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统领骑兵去挡连镇一路的太平军。这两位都是战将,奉了圣旨,奋勇杀贼;不多几天,胜保果然收复藁城一带;僧王也收复阜城一带。僧王还用了那道员张晋祥的计策,决运河的水,淹毙冯官屯的太平军。太平军将军李开芳到僧王大营中来投降,僧王拿囚笼关住他,押进京来。咸丰帝下谕,绑送西校场正法。从此太平军北伐的两路人马一齐逃回南京去。
咸丰皇帝看看眼前又太平了,便又想出宫游玩,私地里唤崔三来问:“她姐妹还在吗?”
崔总管摇摇头说:“自从皇上吩咐奴才送出禁城外去,不多几天,她们各个嫁了京中大官做如夫人去了。”
皇帝听了,不觉长叹一声。崔总管知道皇上不乐,隔了几天,他忽然兴冲冲地跑到皇上跟前,悄悄说道:“奴才又打听到城南又出了个美人,名叫冰花,人称‘盖南城’。”
皇帝听了诧异,便问:“怎么她的名字叫冰花呢?”
崔总管回答说:“因为美人长得跟花儿一般,性格冷得和冰一样,终日板着一张面孔,没人敢去招惹她;倘有浮浪子弟去调戏,她便以冷语辱骂,因此人人都取她绰号‘冰花’。”
皇帝听了,直跳起来道:“有这样的美人,待朕亲自去看。”
崔总管拦住说道:“皇上需谨慎些,她是有夫之妇,况她家开了一个钉鞋铺,在热闹街上,怕等闲下不得手。”
皇帝说道:“朕却不信,待朕去看看,包叫她冰花变成桃花,弄得她进宫陪伴朕过日子呢?”
说着,催崔总管快备马去。皇帝改了装,扮做富家公子模样,悄悄出了宫门,跳上马,和崔三两人一前一后跑出南城去。果然有一家钉鞋铺子,有一个秃顶男人,络腮胡子,爬在凳上,正在那里工作,却不见女子。他两人故意在门口绕来绕去,终不见那女人出来。皇帝没奈何,只得败兴回来。第二天再去,依旧看不见。打听得那秃发男子便是那女子的丈夫。皇帝叹了一口气道:“好一朵冰花,插在牛粪里。”
到了第三日,皇帝又去了,果然看到了。当时她丈夫不在店中,只看一个年轻女子蓬着头,在柜台里面洗衣服。皇帝和崔总管下了马,一脚跨进店里去,只见满地烂泥,一阵一阵臭味送进鼻管里来。皇帝生平不到这种肮脏地方,如今只得看在女子面上暂时忍受着。那女人见有买主来了,忙丢下衣服,擎着水淋淋的一双手;她一边拿衣角拭着手,一边上来招呼。皇帝看她脸时,果然长得长眉雪肤,望去好似一尊活观音;又看她手时,玲珑白润,虽终日操作着,却没有冻裂粗糙的纹路;又打量她身材时,真可以称得肥瘦适中,长短合度。把这个风流天子看得酥呆了半天。崔总管假装买她的钉靴,和她讨价还价;皇帝站在一旁,怔怔地看那女人。到这时,他实在忍不住了,便开口低低地向那女人问道:“前几天我也曾看望你,你却不在店里,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女人好似没听见一样,只是低着头做她的买卖。接着皇帝又问:“你家那秃了顶的丈夫今天到什么地方去了?”
女人听了,满脸怒容,转过脸去不理他。到这时,皇帝的胆子大起来,隔着柜身,伸手去捏她的手儿。那女人大怒,拿着手里的钉靴直向皇帝脸上打过去。亏得崔总管的手快,忙去夺了。那女人倒竖柳眉,十分气愤,大声哭嚷起街坊邻舍来。
顿时,在店门口挤了许多人,大家说:青天白日在大街上调戏女人,真正岂有此理!俺们打这个囚囊!一个说打,大家都接着喝打。崔总管见势不妙,忙从身旁拔出剑来,站在门口拦住众人。众人看他拔剑,越发生气,一片声嚷:“这死囚囊!
拿刀动杖的,敢是没有王法吗?俺们打上去,打,打,打!“各人手里拿着棍棒拥进店来。皇帝看看事体危急了,他便纵身一跳,跳上柜台,随手在货架上抓起钉鞋、钉靴向众人掷去。
许多人被皇帝拿着钉靴打得头破血流,大家越发愤恨了,便拾着钉靴回掷皇帝。皇帝自幼练过武艺,知道躲避的法子。一时间满街的东西飞来飞去。崔总管头也给打破了,淌着鲜血,他还拿着剑尖儿搠人。许多人看剑锋厉害,到底怕死的人多,没有一人敢冲进去。正在危急时候,听得开锣喝道的声音。大家说道:“好了,好了!巡城御史来了。”
顿时肃静起来。那御史官见许多人被打得头破血流,跪在轿前告状;又是满街的钉靴棍棒,便大怒,喝声:“拿来!”
便有差役拥进店来,要抓皇帝;皇帝高高站在柜台上,只是暗笑。崔总管见差役进来,便跟着他一块儿走到御史官轿前。那御史官认得他是宫里的总管,崔总管又凑近身去,和御史官咬着耳朵;慌得那御史官走出轿来,赶到店中,便在柜身前拜倒在地上。那些街坊见了这情景,知道惹了祸,慌得一个一个溜回去躲着不敢出来。要知这冰花日后如何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64回皇恩浩荡冰花失志侬情旖旎四春承欢
却说咸丰皇帝为看冰花几乎惹出一场祸来,亏得进城御史走过,把皇帝送上自己的轿子,抬着回宫去。一面向崔总管打听情由,崔总管便把皇帝如何闻冰花美貌的名气,亲自来赏鉴,说了几句戏话,触恼了那位美人,街坊上帮着冰花大闹起来。
这位巡城御史十年不曾升官,如今听了崔总管的话,心想:俺升官的机会到了。他一面安慰着崔总管,一面拍着胸脯说:“大爷放心,这件事在下官身上,包你三日之内,让皇上如意。
不过,大爷进宫去,在皇上跟前须替下官好言一二。“崔总管听了点点头,拱一拱手,去了。这里御史官便装腔作势地喝叫:”
把那爿铺子的夫妻二人抓回衙门去审问。“这时冰花的丈夫恰恰从外面回店来,听说御史官要抓他到衙门里去,吓得他只是索索地发抖,哭着求着不肯去。还是那冰花一点也不害怕,说道:”
去便去,俺们又不犯什么王法。“他夫妻两人把店堂托给街坊代为照料,便跟着差役到御史衙门里去。那御史官照例问过一堂,也不定罪,也不释放,把他夫妻二人分别监禁起来。
监禁到第三日上,忽然来了两个婆婆,把冰花领到一间密室里,给她香汤淋浴,拿出一套锦绣衣裳来,给冰花换上。冰花诧异起来,问:“什么事?”
那婆婆说:“皇上知道你是一个贞节的女人,吩咐赏你一套衣服,给你洗澡穿上,便要送你回店去。”
冰花听了欢喜,便重新梳妆起来,居然容光焕发,旖旎动人。两个婆子在一旁赞叹,说道:“这样一个美人儿,老身是女人身,见了也要动心,莫怪圣天子见了要动手动脚了。”
冰花听了,不觉脸上起了一阵红晕,说道:“休得取笑。”
过了一会,轿子抬进院子来,婆子扶她上轿,放下帘子,四周遮着绸幔;坐在轿子里黑漆漆的,一丝也看不见外面的情形。
轿子走了半天才停下来,依旧两个婆婆上来,打起轿帘,扶她出轿来。冰花抬眼看时,只见眼前围着一班旗装女人,满身打扮得花花绿绿,个个把两只眼注定在自己脸上打量着。又看那院子时,十分阔大,一带黄墙,接着抄手游廊,正北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冰花满腹狐疑,忙问道:“这是什么所在?你说送俺回店去,怎么送俺到这个地方来?”
那婆子哄着她说道:“娘子莫慌,这里是宫里,皇后听说娘子长得美貌,特把娘子接进宫来见一见,立刻送娘子回店去呢。”
冰花听了,她便没得话说。婆婆扶着她从甬道走进屋子去,只见里面绣幕垂垂,落地花窗上糊着粉红色茜纱。屋子里一色朱红桌椅,床上挂着葵花色幔帐;床里叠着五色绣花锦被,铺着狐皮褥子。一面瓶花镜台,一面仕女画屏,装饰得豪华富丽。两个婆婆扶她在床前椅子上坐下;接着许多宫女上来送茶送水。冰花到了此时,忽然觉得自己是被骗进宫来做妃子了,霍地站起身来,说:“俺回去了。”
左右宫女忙上前拦住。接着那皇帝已踱进屋子来,抢上去,握住她的手,嘴里连声唤着:“美人美人!耐心些。”
那冰花知道自己落入了他们的圈套,便觑众人不防的时候,猛向床槛上撞去,一溜鲜血直从眉心里流出。皇帝看了,连说:“可怜!”
忙退出屋子去,吩咐管事妈妈:“好生看护着,养着伤,朕过几天再来看她。”
冰花这一撞,早已晕倒;大家把她扶到床上去睡,包扎伤口,许多宫女在床前伺候着。一会儿,冰花从床上清醒过来,管事妈妈在一旁劝着说:“娘子天生一副美貌,须得嫁一个富贵儿郎,享一世荣华,受一世富贵,才不辱没了。如今难得圣天子多情,把娘子接进宫来,百般地疼爱着。又怕娘子生气,还不敢和娘子亲近。这正是娘子受富贵、享荣华的时候,又得这位多情的万岁宠爱着,岂不强似那在店铺里挨冻受饿辛苦一生呢?”
这几句话,管家婆婆天天劝着,起初冰花不去理她,后来日子久了,冰花的心也一天一天懒下去了,觉得管家婆的话也很有道理,便和管家婆说定,须得把丈夫唤进宫来见一面儿,丈夫许她转嫁便转嫁,丈夫不许她转嫁,她便抵死也不肯失节的。管家婆把她的话去奏明皇上,皇上准她把丈夫唤进宫来见面。那时冰花的丈夫早已在宫